第十三章 虞笙

　　是夜，温度骤降，开始下起了小雪，微风带着些许寒意，从窗缝中溜了进去，简单和衣而睡的北阴被这寒意撺掇着翻来翻去，裹紧了被子，片刻后还是放弃挣扎醒了过来，吸了一口凉气，倒是没有了睡意。他放了放感知，发现北陌的身躯也有些瑟瑟发抖，只是酒劲未消，没有像他这般容易就被冻醒。庄里人似乎也没想到气候的变化会如此之快，因此给他们准备的还是薄被，他悄声下了床，把自己的那床被子给北陌盖上掖好，感受到陌哥呼吸渐渐平稳，他转身从行囊中拿出了之前的冬装穿戴整齐。
　　活动了几下，驱散了那一丝寒意，慢慢地开了门，转身悄咪咪地又把门关好，托着腮帮子，就在院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开始思虑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清水镇的“天藏”，半魍的时年，令他死而复生的神秘声音，他的那场梦境，不禁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都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了么，还真是有些怀念“忘忧谷”的平静生活了，山姬还在休眠吧，阿戊银岚他们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年纪，哪儿来那么多的烦心事儿，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唉声叹气的。”一道清婉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北阴的沉思。
　　声音传来的距离很近，但北阴的感知力却没有任何反馈，他很确定自己的感知力并没有失去作用，毕竟他还能感知到屋内正呼呼大睡的北陌。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对面的精神力很强，也就是感知力远超于他，要么就是对面。。。没有灵魂，前者还可以接受，毕竟虽然北阴现在的感知力很强，甚至还在不断变强，但他还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无人能比的地步，毕竟无论是山姬那样的天生神祗，还是葛爷爷那样感知磨炼到极致的祛邪者，现在的他都还有所不及。但没有灵魂就。。。简直匪夷所思，毕竟山川草木也是有着灵魂的，它们洋溢着的生机活力就是它们灵魂的特殊表现，就算是妖邪也是有着灵魂的，即使那是破碎的，畸形的，混乱的，没有灵魂的生物真的可能存在么？北阴越想越觉得有些恶寒。
　　北阴虽然感知不到来人，但因为失去视觉，其他的感官也异常敏锐，他的听觉，嗅觉都在提醒他，眼前的那道声音离他很近，不超过5米远，而且还在向他接近。来人似乎也并无恶意，从她那毫不掩饰的脚步声就能判断出来，毕竟猎人狩猎时可不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这让北阴松了口气，继而试探道，
　　“。。。虞小姐？”随着来人的靠近，北阴嗅到了清幽怡人的腊梅香气，想到之前在村口时的那道传声，也就只有这位神秘的女性祛邪者了吧。
　　“嗯，猜的不错。你就是北阴吧，年纪轻轻的，确实是可惜了。”声音很清冷却带着些许温柔的语调，不知道是不是北阴的错觉，北阴总觉得她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的虚弱。
　　“习惯了也没什么，倒是虞小姐你，庇护着整个雪庄，这么晚还不睡，还真是不容易啊。”北阴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还是有些腼腆，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
　　虞笙看着眼前坐在台阶上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年，樱唇勾起一抹浅笑，明眸微眯，对着北阴一阵儿打量，这小家伙儿扩散出的精神量还真是惊人，而且似乎还在成长，还真是让人吃惊。不过他的身体状况。。。元气持续亏损，还有闲心关心别人，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那只极具威胁的妖兽气息在他们兄弟来之前就消失了，还有这诡异的气候变换，应该不会是巧合，毕竟那位北陌的配剑可不似凡品，是用特殊的材料打造的，应该是祛邪者无疑了，不过看情况，应该是灵力严重亏损了吧，毕竟那妖兽的能力也确实挺棘手的，还真是帮我解决了个大麻烦啊。这人情不好还啊，可惜元气持续亏损的问题我解决不了，如果是阿征的话或许能有解决的办法，不巧的是，我和他失联好久了，又因为雪庄的事情绊住了脚步，还不能去找他，再加上我和他体质特殊的缘故，难以被人探寻到，寻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吾名虞笙，住你们隔壁，天气转凉，这是给你们添的被子，早些休息吧，睡眠不足的话，小心不长个儿。"虞笙对于北阴那一脸的愁容也没有多问，把手中的厚被压在了北阴的膝盖上，顿了顿，说道，“在雪庄有什么需要可以跟高家汉子讲，那家伙虽然长得凶悍了点，其实是个热心肠，有什么麻烦事也可以跟我讲，能解决的话我也不会拒绝。对了，记住明天天明之后就不要随意出庄了，天气重新转凉，这几天妖邪应该就会重新恢复活跃，在庄内，我还是有信心保障你们安全的。”话毕，转身踱步而去。
　　"哦。"北阴愣愣地抱着被子，应了一声，摸了摸被子，这么晚不睡只是为了给他们送床被褥么？或许还真是个温暖的人呢。又发了会儿呆，可之前被虞笙打断的思绪再也无法集中，随之而来的就是越来越浓重的困意，终于，一路上一直没怎么休息好的北阴熬不住了，睡眼朦胧的就这么抱着被子晃晃悠悠的朝着屋内走去，躺上床就这么裹着被子和衣睡去。
　　。。。。。。
　　直到第二天晌午时分，北阴带着些许困倦醒了过来，伸了伸懒腰，隔壁床的北陌还在呼呼大睡，显然身心的疲劳和酒精的催化，让他没那么快醒过来，北阴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让陌哥养足精神，趁早恢复亏损的灵力，毕竟一味地麻烦别人也不太好，索性也就没叫他。窗外寒风萧萧，看样子“天葬”的影响已经结束了，估计妖邪也重新活跃起来了吧，自己和陌哥的安全问题也只得暂时交给虞小姐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儿传来，还伴随着高家汉子那中气十足的呼喊，“虞小姐，快出来看看吧，前几天外出狩猎失踪的李家小哥儿回来了，就在村口，但我觉得他有些奇怪，也就不敢轻易放他进村，这都小半天了还得您拿拿主意。”
　　似是知道虞小姐不喜吵闹，高家汉子也没有过多惊扰，喊了一声，就没了动静，静心等待起虞小姐的回应。
　　“我知道了，你先去村口等着吧，除了我，你是唯一一个可以放人入村的。不要私自放他进来，我一会儿有些问题要问他。”虞笙有些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按理说，祛邪者对结界的异动是一清二楚的，就像昨晚他和陌哥刚来时，就被虞小姐察觉到了，但这次这么久虞小姐才有所回应，估计村口那位莫名失踪莫名回归的李家小哥儿，怕是有些蹊跷，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能察觉到异常的高乾似乎也有些祛邪者的资质，这或许便是虞小姐让高乾承担审核工作的原因。
　　正当北阴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扣响了，“一起去看看么，我知道你醒着，也知道你们不是普通客商，想我保你们平安，也得出点力才行吧。”似乎察觉到北家兄弟年长的那位还没醒，虞笙放轻了声音对着屋内的北阴邀请道。
　　果然，是陌哥那卓尔不群的莽夫的气质暴露了祛邪者的身份么？北阴有些哭笑不得，对面明显是抱着抓壮丁的想法来的，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加上他也有些许好奇，也就答应去看看了，至于帮不帮得上忙，北阴自认为目前的他大抵比灵力丧失的陌哥能起到的作用大些。
　　一路上，向着村口前行的北阴感到有些冷清，他感知不到虞笙的存在，又加上虞笙和他一样似乎也不大爱说话，导致本来两个人的路途仿佛变成了他一个人赶路似的，气氛一度很是尴尬。
　　“那个，虞小姐，你真的是人类么？”北阴攥了攥拳头，还是决定问出这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
　　身旁的脚步声顿了顿，似乎是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感知不到虞小姐你的灵魂，你应该早就察觉到我散发出的精神力异于常人，需要我的感知力帮你验证一些事情，所以才邀我一起同行的吧。既然需要我的存在，那么你的感知能力应该不会比我更强大，不然此举就没有任何意义。既然你的感知力不会比我更强，那么我只能怀疑你。。。到底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其实问出这个问题，北阴是有些忐忑的，但他不能不问，他和陌哥的安全是要交到她手上的，他只能通过对方对这个问题的态度来试探她是否可信。
　　“怀疑我不是人类么？我说，你有些惊弓之鸟了吧。”虞笙看着身旁表情严肃紧张的少年，有些忍俊不禁，这小家伙，看来一路上妖邪遇到了不少，都患上创后应激障碍了，不过要在这世道存活，警惕性强是个优点也说不定。自己现在的状况确实有些特殊，但立场站在人类这边还是毋庸置疑的。“我需要你帮我验证一些事情，这一点你猜的没错，但不是因为我感知力不如你，恰恰相反，现在的你，论精神力，我自认还是能稳压你一头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我的感知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感知范围和深度都比之前有所不如，所以才需要你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你的精神力本身就比我强，只是受到了限制难以发挥么，所以我才感知不到你的存在么，是这样么。”虽然这只是虞笙的一面之辞，但好歹解释得通，最主要的是对方并没有避而不谈，或者试图遮掩，而是大方的正面回应了，这是一种善意的体现，至少态度方面是值得信赖的，这让北阴多少松了口气，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那么，接下来的几天，还要劳烦虞小姐多多关照了。”北阴郑重地拜托道。
　　“要我出力的话，可以，就看这次你能帮我多少了。”虞笙扬了扬嘴角，轻描淡写道。
　　北阴的试探有了底，话茬儿也被挑了起来，两人间的气氛逐渐融洽起来，倒是不似一开始那么尴尬了，北阴分享了一些一路上不太重要的妖邪情报。同时北阴也发现这位虞小姐似乎对妖邪的信息知之甚少，作为祛邪者的经验似乎少的可怜，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他和陌哥待不了几天，双方其实没必要了解过深，简单交换些情报就足够了。
　　不一会儿，北阴敏锐地发现村口已经聚集了一大波村民，人声鼎沸，似乎还有争吵的声音。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呢，一个个的。”虞笙小声抱怨着，似乎对这种争吵的场面也有些不太感冒，随后她拍了拍北阴的肩膀大大咧咧道，
　　“这次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妖邪刚开始活跃，莫名失踪的村民就回来了，这本身就很耐人寻味。待会儿可能需要用到你的特长了，不过记得别离我太远，毕竟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可是妖邪的钟爱对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