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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中医世家 / 第一章 第一回

第一章 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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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历的除夕,张家大院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阴沉沉的天空,迎来了今年最后一场雪,夜空里没有一丝的风,雪片悄然飘下,一会儿功夫,房顶上、院子里就铺上了一床银毯,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何嫂子笑道:“雪打红灯,好兆头呀!”,顺手操起一把扫帚,刚要扫雪,被丈夫老何制止了。
  老何扔下手中的鞭炮,附在何嫂子耳边小声说道:“老婆子,你如今忘性也大了,年年太太都吩咐,不出正月初二不许扫地,这一地的金银财宝不能动。”
  何嫂子捂着嘴笑了,连忙收起扫帚,进了厨房,吩咐木香、降香和何山,脚下有个准点儿,这雪一下呀,院子里的石板路湿滑得很,千万不要跌了手里的盘子。
  三个人嘴里应着,不停地穿梭于大厅和厨房之间,上菜送饭、端水沏茶。
  张宅大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家人围坐在那张硕大的八仙桌边吃年夜饭。
  张家男主人张再景身穿崭新的灰鼠领藏青色棉袍,端坐在首席,右手边是他的太太赵玉树,夫人虽然年过四十,风韵犹存,她身材高大,一张丰满的鸭蛋脸儿,配上深邃的杏眼,高挺的鼻梁,看上去端庄又大气,眉宇间若隐若现的一丝英气,又显得不怒自威。
  张再景左手边是长子张桂心,二十多岁的青年,身材颇似其母,面貌酷似其父,少年老成的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的太太苏岚是一位温婉的江南女子,在一家子高大的北方人面前,显得格外娇小玲珑。她正在给儿子远志喂饭,小远志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望向对面的女子,嚷道:“小姑姑,我想要你脖子上的小糖球儿。”
  被叫做“小姑姑”的女子,是张再景的小女儿张白薇,她摸了摸脖子,笑道:“二宝儿,这可不是糖球儿,这是珍珠项链,不好吃的,再说糖球有什么好吃,咱们家里什么样的洋糖没有?你要是非想吃呀,等到了初二,姑姑带你去逛庙会,买好多糖球吃。”
  “小姑姑,我也要去。”张桂心的女儿玉竹也不甘落后。
  “去,去,到时候咱们全家都去,逛完了庙会,再去看电影,听说大光明影剧院刚上演一部新片子,大明星蝴蝶主演的,可好看了。”张白薇是个十足的影迷,几句话就扯到电影上去了。
  “薇薇,也难怪远志把你的项链当糖球儿,这珍珠的个头也太大了,过节带带倒也罢了,平时出去带它就有些招摇了,毕竟你还是个学生,是吧?妈。”说话的是张再景的大女儿张紫萸,她一边说,一边给身边的侄女剥虾壳。
  “可不是嘛,薇薇,姐姐说的有道理,在家里戴戴就好,出去就不要带了,女孩子没嫁人之前,还是打扮素净点好,嫁了人就不一样了,珠光宝气的,那是替夫家装门面。说到这串珍珠项链,从它的个头、光泽,再到均匀程度,别说咱们兴州,就是省城也找不出几串来,这还是你们姥娘留给我的,我嫌它太招摇,没怎么带过。难得薇薇喜欢就送给她了,听说现在有人用珍珠粉做这个,个头比这个还大,可以以假乱真的。”
  “这倒没听说过,只听说白银镀金假充足金首饰的,我表姐就上过一回当的。“苏岚接话道。
  这边白薇向姐姐紫萸使劲做鬼脸,嫌她多嘴,引出妈妈一番话来。
  紫萸笑笑,并不在意。
  张再景环顾了一圈,向小儿子说:“茯苓,我看这菜也上得差不多了,把你何大爷叫来吧。”
  张茯苓到院子、厨房找了一圈儿,都没有老何的身影,便问厨师老孟,老孟让他问何嫂子,何嫂子笑着说:“二少爷,你们尽管吃你们的,别管他,这老头子准是看牲口去了,一会儿回来,我跟他说。”
  老孟将一盘糖醋鱼放进托盘,小心翼翼地递给降香,吩咐道:“千万小心啊,这道年年有余是老爷、太太最讲究的,趁热送过去。”
  “嗳”,降香一边答应着,一边向门外走。
  脚刚迈出门槛,“哎呦”一声,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盘子里的糖醋鱼一下子飞了出去,顺着那人的前襟滑到了地上,鱼盘瞬间碎成了几片,老孟在厨房里听见,着实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蹿了出来。
  幸亏大厅离得远,再加上城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掩盖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老何看着来人,小声埋怨道:“我说香薷,这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守岁,跑到厨房来做什么?这糖醋鱼都是提前炸好了的,就做了这一盘,你说让我咋整啊?”
  老孟捡起地上的鱼,扔进门口的破瓷盆里,叹道:“又便宜了老秦的大黄了。”
  大黄是看门人老秦收养的一条流浪狗,都说狗不嫌家贫,大黄有点例外,它本是老秦收养来的,但因为老秦的门房里啥好吃的没有,这厮一天到晚来撕缠老孟,老秦开玩笑说,狗鼻子尖,老孟肚子里油水多,大黄能闻出来。
  话说这道糖醋鱼如果不上桌,张家的年夜饭就不能完美谢幕,老孟只得回厨房重新炸鱼。
  降香这边更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狠狠地瞪着香薷。
  要知道张家是很讲究的人家,从除夕到大正月,盘子、碗都摔不得,打腊月里太太就开始吩咐,年年如此。这要是让太太知道她降香摔了鱼盘,说不定就撵出去了,所以,也怪不得她生气。
  香薷刚要说话,降香连忙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赶紧走人吧,可香薷东瞅瞅,西望望,似乎有什么事情要问,不肯就这么离开。
  老何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急忙将俩人拉进了厨房。
  老孟正在烧油锅,准备重新做鱼。
  看见老何他们进来,嘟囔道:“我在张家做了二十多年的年夜饭了,年年提前一天炸好两条鱼,就怕万一有个闪失,可年年除夕只用得上一条,剩下那条放到破五请客,太太还埋怨我破五的饭不上心,糖醋鱼太干巴了。今年寻思着只炸一条得了,偏偏就遇到这么一出,唉,这真是人算不如……“
  “行了吧,老孟,大过年的,少说两句,人家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嗳,香薷,大年夜的,你跑到这儿来,准是有什么事吧?”老何打断了老孟的唠叨,转头询问香薷。
  香薷眼里含着泪,点点头说:“我娘让我来问问,我爹带人去进货,都出去两个多月了,往常年早回来了,今儿都过年了,连个音信儿也没有,娘有点担心,何大爷,你知道我爹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老何沉思了片刻,说:“按说老李他们是该回来了,前些日子老爷还和我嘀咕这事,想派人去迎迎他们,可又不知道他们究竟走的哪条路?这万一走岔了,去迎接的人不是越走越远。毕竟这些年都是你爹带人出去进货,别人摸不准他们的路程,我跟老爷说,也许就这一两天,他们也就回来了,今冬的雪比往年多,路滑不好走,保不准耽误了行程。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耽误个三天五日的,也该捎个信回来呀。”
  老孟一边往鱼上淋着热油,一边插嘴说:“刚才你是不是又到外边大道上张望去了?”
  老何点头道:“老孟,不亏和我睡过一铺炕,我做什么都瞒不过你,是呀,我担心老李他们,一天出去张望四五遍,怎么就没个音信呢?”
  他这一说,香薷又抽抽搭搭起来,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连忙擦了擦眼泪。
  木香和和何山端着空盘子进来,问老孟怎么还不上鱼,太太可是有点着急了。
  老孟在熬糖醋汁,连声说:“这就上,这就上。”
  何山对他爹老何说:“今年的年夜饭,老爷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老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不嘛,老李他们出去采办药材到现在还没回来,老爷心里不安呀。”
  何山这才注意到香薷,关切地问:“香薷,你怎么在这儿?你娘呢,大过年的,把她一个人撇家里。”
  降香一边帮老孟烧火,一边说:“可别问她了,再问又哭了,担心她爹呗,过来打听点消息。“
  何山又问道:“香薷,你和你娘吃了年夜饭没有?“
  香薷摇摇头说:“我娘哪有心思准备年夜饭,倒是一大早,紫萸姐姐去看我娘,送过去很多东西,我和娘哪里吃得下?“一边说,一边淌眼泪。
  何山连忙找来几张油纸,让老孟包了几个大肉包子,又包了一碟子绿豆丸子、一盘子炸豆腐,用笼屉布提着,准备送她回家。
  没有爹的消息,香薷不肯就这么走,担心回去她娘埋怨。
  老何劝她说:“好孩子,大过年的,别哭了,不吉利,你先回去吧,好好劝劝你娘,多少吃点东西,别等你爹回来了,你们娘俩倒饿出毛病来,老爷那边一得到消息,我立马让何山过去告诉你们,你看这样行不?“
  香薷点点头,跟着何山往外走。
  张茯苓连跑带蹦地进了厨房,一叠声地问:“何叔回来了吗?我爹请他上席呢。”
  看见何山身边的香薷眼圈红红的,他愣了一下,问道:“香薷姐姐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没有?到厅里去坐坐吧,那里暖和。”
  香薷没有答话,一扭身跑了出去。
  何山对茯苓说了声“外面黑,我去送送她“,也跟了出去。
  老孟的糖醋鱼终于大功告成,降香万分小心地托着盘子向大厅走去,后面老孟还不停地唠叨:“慢着点,看脚下。”
  老何对茯苓说:“二少爷,你回去吃饭吧,跟老爷说,我在厨房吃饱了,今年就不上桌了。”
  “这哪行啊,我爹常说,您家老爷子是我们张家的大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张家的今天,如今老爷子不在了,您是该代替他上席,您要是不过去呀,我爹就亲自来请您。”
  老孟在一旁撺掇着说:“快去吧,老何,狗肉上不了正席,我想去还去不了呢,你可别不识敬哈。”
  老何这才拍拍身上的烟花纸屑,跟着茯苓去了大厅。
  何山回来后,在厨房里按下饭桌,和木香、降香、他娘几个人吃年夜饭,让老孟一块吃,老孟却不肯,何山笑道:“孟叔,饭菜都上齐了,今晚您的活也算忙完了,就和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何嫂子指着角落里埋头吃糖醋鱼的大黄说:“儿子,快吃我们的吧,看大黄来叫他了,他呀,要去和老秦喝通宵酒。”
  老孟笑而不语。
  待众人离去,老孟将厨房收拾利落了,拎了几瓶提前准备好的地瓜酿、一包卤肉、一盘子炸货,大黄前面带路,踏着积雪来到了前院门房。
  老秦早就等急了,捏起两块猪头肉,一块塞给大黄,一块塞进自己的嘴巴,一边咀嚼,一边赞不绝口:“嗯嗯,我就说嘛,全兴州有钱人家的厨子都算上,谁也没有你老孟的手艺绝,这猪头肉劲道,够味。”
  受到鼓舞的老孟喜滋滋的,将酒肴摆在炕上,找来两只粗瓷碗,倒满地瓜酿,端起来猛地喝了一口,被呛得“铿铿”咳嗽起来,他抹抹嘴说:“来,老弟,稀里糊涂的,又过了一年,咱们两个还和往年一样,光棍一双,你在老家还有个老姐姐牵挂,而我呢,赤条条一个,来去全由我。”
  老秦是个矮小的外地汉子,干巴巴的,远远看去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自个儿说,都是因为从小吃不饱饭,耽误了长个儿。
  十六七的时候,老秦跟着他娘到张家大门口要饭,那时,张家老太太尚在世。
  看到张家高门大院,老太太慈眉善目,他娘“噗通”就给老太太跪下了,恳求老太太收留自己的儿子,说什么当牛做马能行,只求有口饭吃。
  老太太有些为难,毕竟厨房里人手够用了,张家虽然在乡下买了几百亩地,也都是租出去耕种,年底收租即可,不需要自己家操心;裕兴堂里连打杂的人都得识字,不识字看不懂药名呀,看小秦的样子不像是读过书的;药圃里倒是有活干,可那是实打实的体力活,就小秦这身板,也不是下力的料;至于跟着采办队赶大车,走南闯北,那小秦更是难以能胜任。
  其时,老孟还是小孟,跟着做厨师的同乡在张家后厨打杂。
  出来倒草木灰的小孟,正好看到这一幕,都是苦孩子,算不得热心肠的小孟,那一天不知怎么的,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身不由己地替小秦求起情来。
  看到老太太犹豫不决的样子,小孟沉不住气了,小声央求道:“老太太,看门坐更的王爷爷不是年底要回家养老吗,您老人家行行好,留下这位小兄弟看大门吧。”
  这话点醒了老太太,小秦就这样成了张家的看门人。
  感念小孟的恩德,小秦一直将小孟当亲哥哥待,一如既往,现如今他们都变成了老秦、老孟。
  老哥俩坐在热炕头上,你一碗我一碗喝得不亦乐乎,大黄早吃饱了,蜷卧在炕下打盹。突然,它似乎听到了什么,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向门口蹿去。
  老秦自言自语道:“这才三更半夜的,谁这么早来拜年?”一边说,一边要下炕。被老孟一把拉住,他说:“准是邻居出门放烟花,大黄听差了,以为来人了。”
  老秦深以为然,伸出去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
  因为天冷,门房的门关得紧紧的,大黄用嘴巴拱了半天没拱开,急得在炕下“呜呜”乱吼,老孟扔给他一块骨头,呵斥道:“别乱叫,一边睡去。”
  大黄不敢再叫了,蜷着身子在墙角睡去。
  老秦又想起他老娘,当年她老人家将老秦留在张家,独自返回家乡,饿死在半路上,这件事情每次借着酒劲都会直上心头,令他不醉也醉。
  老孟安慰他说:“老弟,你比我强多了,我从小就不知道爹娘是谁,吃百家饭长到十几岁,出来给人家干活,看尽了别人的脸色,酸苦辛辣,唉!戏文怎么说来着,一言难尽呐……啊……啊!”
  老孟拖着老生道白的长腔,说出那四个字,已是满眶热泪。
  “老哥,你比我强多了,你有个手艺,这些年,你也该积攒下些钱,好好成个家。也就是老弟我敢劝你一句,戏园子里那个娘们儿,靠不住,就是糊弄你俩钱花花,她不像那个小樱桃年轻俊俏,有钱人捧着,狐狸精虽然有点姿色,可如今年老色衰,也就你个傻老爷们儿稀罕,你自己算算,这些年她使了你多少钱?又让你碰过几次?”老秦给老孟倒上一碗酒,又给自己满上,端起来一干而尽,将每年除夕劝说老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些年下来,估计老孟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老弟呀,我老孟不傻,谁对我好,我心里能不清楚?可有些事说不清楚,这些年下来,除了胡芮清,人家不叫狐狸精,你老爱给人起外号,我就没稀罕过别的娘们儿,你也知道,前些年人家给我介绍的那个寡妇,从长相到人品,哪哪都比胡芮清强,可我就是不稀罕,不爱上人家家去,人家也看出来了,强扭的瓜不甜呀,就这么拉倒了。”
  老秦已经是醉眼朦胧了,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头指画着老孟,摇头晃脑地说:“你呀,就是你常说的心比天高,命比什么来着?”
  “命比纸薄。”
  “对对,就是这个,嗳,老孟,我好像听见大门口有什么动静?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别误了事。”
  老秦摇摇晃晃地下了炕,大黄听见开开门声,一个激灵醒过来,紧跟着主人屁股后面溜了出去。
  老孟也喝得云山雾罩,他自言自语说:“这老秦生的狗耳朵吗?我怎么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只听见大门“吱呀“一声,被老秦打开了,紧接着,听见老秦压低了嗓子喊他:“老孟,你快来呀,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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