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撕书者联盟

　　高二的学生们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试卷碎片、书本碎片，一脸的羡慕和苦涩。眼看着高三的师兄师姐们逃离苦海，自己却要留下来清理现场，不禁感叹着“莫欺少年非高三，高三撕书我争先。”
　　或许这就是年年一中禁止撕书，却年年禁止不下来的缘故吧。
　　唐粒也是撕书者联盟中的一员。十二年的长跑在高考结束，她正和周围的同学们分享着喜悦。偶尔有两个不识趣的书呆子在讨论考题，也被周围人的白眼相对。既然已经是定局，又何必自寻苦恼呢！
　　“唐粒！”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怎么来了！”唐粒在桌子椅子之间飞快地穿梭，然后扬起手来，六只手在空中相撞，清脆响亮。沈默一身黑的装扮和罗语胖胖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而唐粒则是惊奇，然后皱着好看的眉毛，“我记得这个时候，你们应该还没放假吧？”
　　“7月2号放假，还有一个多月。”沈默淡淡的回答着，没有询问唐粒关于考试的问题。
　　“看起来你们又骗到了假条！”唐粒嘿嘿笑着。这是三个人在一中时经常干的事儿，为了能够偷偷溜出去玩，免不了编一些不靠谱的理由。只不过沈默和罗语的班主任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唐粒的班主任则经常板着一张脸“怎么请假的总是你的样子”。然后，唐粒就和他们发牢骚，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三个人总是在一块玩，虽然唐粒比他俩儿低一级。
　　“我肚子痛！”罗语屁股往后一撅，双手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表情来。
　　“我脑袋痛！”沈默学着罗语的样子，双手摸着头，然后往后仰去，活脱脱一个自恋狂的样子。
　　唐粒被他们逗得弯下了腰，三个人一起笑了出来。
　　“罗月半，你的柔韧性真是越来越好了！等我收拾完东西，咱们再出去玩！”说完一溜烟儿就把各种东西一股脑儿的提了过来。
　　在一中门口，家长们焦急的等待着，喧闹的场面令人耳朵发麻。
　　这是一年之中最令人激动的时刻，家长们要比孩子们激动的多。门卫大叔努力维持着秩序，为了防止发生拥堵，家长可以进入学校，但是车辆不行。所以最为激动的应该属于出租车司机，春运和高考是的哥的姐们的两大节日。
　　在唐粒的嘱咐下，她的父母没有进去，而是找了一个远离堵车的地方等着。看着一卡一卡的车队，他们深切感受到了女儿的明智。
　　然后，在人群中唐粒简单背着一个小书包就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满脸苦涩的汉子。沈默一手棉被，一手衣服；罗语一手杂物，一手衣服。果然女孩子的衣服就是多。两个人就像粽子在摔角一样，艰难的挤出热情的人群。
　　“二哥，我就说在门口等着吧！”
　　“哎呀，能帮就帮一点嘛！”其实沈默内心也在哭泣，想想自己高考的时候就两个包搞定，一行李箱的书，加上一包衣服，拎上就走、健步如飞！
　　“乖女儿，考的怎么样啊？”唐粒冲到自家车前，给了母上大人一个香吻，却遭到了致命一击。
　　“说好的，高考不能问！”唐粒果断用手堵上了自家罗嗦妈妈的嘴。
　　和唐粒的父母也是熟人，沈默、罗语打了招呼之后，三个男人顺利的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上车之后，唐粒就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逗得几个人哈哈大笑，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青春的高中时代。
　　“到了到了，我们就在这儿下车吧！”唐粒指挥着爸爸靠边停车。
　　“臭丫头，记得早点回来啊！沈默、罗语，替阿姨看好这丫头，不要让他胡来啊！河塘库堰不要去，还有……”果不其然妈妈又开始罗嗦起来，而且一旦开始便没完没了。
　　“知道了知道了，您就别操心了！”唐粒在一旁捂着耳朵抱怨道，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可爱样子。
　　“孩子大了，你就放心让她去吧！”爸爸也在一边劝道。
　　“嘿，你站哪边的啊！”
　　……
　　在沈默、罗语整齐的“叔叔阿姨再见”的声音中，唐父果断发动车子，把唐粒带离了妈妈十万个唠叨的苦海。
　　唐粒在前面，沈默和罗语走在后面。这是团队行动时常用的阵型，一般是唐粒决定做什么，沈默去想怎么做，罗语去执行计划。罗月半一度对这个会议流程表示抗议，后来被沈默和唐粒以“理论决定实践，但实践高于理论”说服了。不过月半同学也是典型的“队宠”型成员，比如在果园里偷偷摘了四颗李子，月半一定是两颗，这叫保存有生战斗力。可能这也是他越来越胖的原因吧。
　　“你俩怎么不说话啊？罗月半你怎么也成哑巴了？”唐粒走了好一会儿，扭过头来一脸的不满，不过看起来很假就是了。
　　“大姐，你不一直是队伍首脑的嘛！”沈默揶揄道，这也是当年小姑娘哭着闹着要当大姐的事儿，明明比沈默和罗语都小一岁，准确的说是七个月，却还是要当大姐。然后学精了的沈默就联合罗语一直给她灌输“作为大姐要为团队做出牺牲”的大义，没少挨板子。
　　其实唐粒和罗语都没少挨打，一个是一般事件执行者，一个是身先士卒的领袖，反而是处在中间的沈默挨的板子最少。但他吃的苦最多。
　　唐粒摸着下巴，嘴巴做了个“地包天”吹起刘海来，“那我们去湖面上划船吧，泛舟江湖好不快活！”。
　　“如此甚好！”罗语学着古人的样子，捋了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
　　“月半先生和辣椒小姐此言有理！”沈默边走边做了一个四不像的揖，顺便撩了一下外套的衣摆。
　　“沈哑巴，你说什么？”唐粒说着就动起手来。
　　“我没说什么啊，辣椒小姐。”沈默一看她的手是冲着耳朵过来的，便跑开了。
　　“哎，无知孩童，大街上追逐嬉戏，成何体统！”罗语长叹一口气，略微抬着下巴，做出古装剧里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来。只是怎么看都有种谐星的气质。
　　辣椒是唐粒的外号，准确的说是油辣子，沈默的外号叫哑巴，罗语的外号叫胖子，不过他一般自称月半。早年间，班级里一直流传着要练肌肉，先长肥肉的言论，就是他鼓吹起来的。不过到了毕业，肥肉也没有变肌肉。
　　唐粒和沈默相视一笑，然后调转方向，盯着身后的罗语。
　　“你们干什么？我们都是斯文人！”罗语撒腿就跑。
　　三个少年人在夕阳下追逐着。
　　……
　　河塘库堰，唯独没有湖。也算是钻了语言上的空子，在唐粒的要挟下，沈默掏钱租下了一条游船，三个人外加一个老爷爷便渐渐靠近湖中央。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唐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靠在罗语的身上。肉多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能充当一个柔软的枕头。在小魔女的威胁下，罗语向沈默偷来求救的目光。然后，沈默也靠在了罗语肉乎乎的肚子上。
　　两人一边一个，中间的罗月半同学吃着薯片欲哭无泪。船头摇桨的老爷爷看了，说了句“可怜的胖娃娃哟”，一脸的笑意。
　　“你会永远想念高中生活的。”沈默选择性的忽略掉了罗语幽怨的眼神。
　　“怎么可能？高中这么苦，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鬼才想再来一次呢！”唐粒伸手从罗语手里摸了几片薯片丢尽嘴里。
　　“大学和高中不一样，等你上了大学就知道了。”罗月半老气横秋的感叹着。
　　沈默也沉默了一会儿，“话说，你暑假什么打算？”，余光里船舷外面是碧绿的湖面，远处是连绵青山，头顶是放晴的天空。以前一直以为高考必下雨是一种诅咒，后来才发现这是为了避免考生中暑的人工降雨。工地停工、爱心专车、免费饮品，高考的时候一切都会为你让路，但唯独题目不会。
　　“学吉他咯！我可是要组建乐队的人。”唐粒理所当然。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从逼着沈默、罗语听她唱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三个人准备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却没想到中途被一家“猫咪生活馆”拦住了去路，唐粒已经撸猫半小时了，但一点松手的迹象都没有。她手里那只是典型的折耳猫，猫享受的舔着爪子上的毛。
　　沈默和罗语无聊的开始打起了游戏。店主人名叫何燕，是个平和的中年女性。和唐粒这种可爱的小姑娘聊的正欢，两个男人也不好去打扰。
　　罗语的处境很好，沈默的处境有点糟糕。已经有两只猫开始顺着他的腿开始往上爬，看架势分明是要来抢游戏的宠。沈默屈服了，加入撸猫大军。
　　“你很招猫咪的喜欢嘛！”何燕笑着看向沈默。
　　“那当然。”这话是对着唐粒说的，毕竟主动和被动还是有高下之分的。唐粒瞪了一眼沈默。
　　依依不舍的告别了猫咪们之后，三人继续踏上了觅食之旅。
　　“别想了，把你买了也未必能买那只猫。”罗语对于自己被猫咪冷落很不满，开口打击唐粒。况且月半说的也是事实。
　　“那我就把你们俩卖了！”她头也不回，恶狠狠的。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等着上菜的间隙里。唐粒提出了邀请男朋友齐北风前来的提议。本来罗语和沈默是严词拒绝的，但听到说要狠狠宰一顿齐同学的时候，三头恶狼眼睛里都亮出了绿光。
　　齐北风是穿着一身休闲装入席的，看上去得体又大方。在桌上又很照顾唐粒，这给一直“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沈默和罗语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齐北风看起来是一个大户，付账的时候完全没有心疼的样子。这让三个人的小算盘落空了。
　　“再见！”
　　“再见！”
　　互道再见之后，沈默催着罗语一起，把钱转给了唐粒。唐粒、沈默、罗语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吃一顿没什么关系。但白吃齐北风一顿，沈默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给了女友，也就算还给本人了吧。
　　三个人在只见路灯、不见行人的马路上，聊着天儿偶尔兴致来了哼两句，最后各回各家。迎接唐粒的是唠叨的妈妈，迎接罗语的是担心但寡言的老爸，而迎接沈默的是一张熟悉多年的空荡荡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