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饮茶

　　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待得一缕寒风刮过，说书老者方才清醒过来。
　　老者悲戚长叹，指着木桌上的那碗茶道：“那里有碗茶，就赠与你吧。”
　　陈归夏不解，直直地看着老者。
　　老者苦笑，“算是缘，也算是罪。”
　　陈归夏更加不解，但他的心中却有股声音在催促，催促着他去把那碗茶喝下去。
　　碗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白瓷碗，茶看上去也只是普通的茶，仅有的三片嫩绿的茶叶芽儿静静地漂浮在茶面上。
　　不知为何，陈归夏一眼看见那三片绿芽儿，便觉得它们像是三头在大海中自在遨游的巨龙。
　　世间有龙，这是整个大陆上的人都知道的事，但没有人见过龙，陈归夏也是，茶叶不会是龙，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没有任何缘由的，陈归夏就是凭空地将这二者联系在了一起。
　　将茶水一饮而尽，陈归夏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奇特的地方，反倒是依旧留存于碗内的三片茶叶让他感到有些诡异。
　　他没有去刻意地将茶叶留下，或者说他本就是抱着将茶叶一并喝下的心态去饮茶的，可结果却是三片茶叶不多不少都粘在了一滴茶都不剩的碗上。
　　或是好奇，或是不信邪，又或者是出于心中某种莫名的情感，陈归夏朝碗里的三片茶叶伸出了手。
　　无声地，三片茶叶儿忽得一滑便从碗壁滑落到碗底，躲过了陈归夏的手。
　　少年皱了皱眉，伸出去的手再度朝着三片绿芽儿移去，然而好似在玩捉迷藏般的，三片茶叶竟神奇地贴着白瓷碗壁开始了不停地旋绕。
　　速度不快，但陈归夏就是抓取不到。
　　一旁的老者摇了摇头，“悠悠几千载，你们还是没有原谅他吗？”
　　正当陈归夏为了这三片调皮的茶叶儿恼怒时，怀里的玉白石子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声。
　　没人能听见这一道声音，陈归夏没有，一旁的老者也没有。
　　但碗里的三片茶叶却好像能够听到似的，猛的刹住了车。
　　看着忽然停下的茶叶，陈归夏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抓起了一片送进了嘴里。
　　一旁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陈归夏放在嘴里咬了几口，觉得味道不是很好，很涩，很苦，难以下咽。
　　“好吃吗？”名为惜雪的小道姑来到陈归夏身旁好奇地问道，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可爱。
　　陈归夏摇了摇头，拿起一片茶叶递给对方，“你要试试吗？”
　　“可以吗？”小道姑有些犹豫。
　　陈归夏点点头，将茶叶送到了小道姑的嘴边。
　　小道姑张嘴就把茶叶吞进嘴里，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谢谢小哥哥，这个好好吃啊。”
　　陈归夏诧异地眨了眨眼，“这个，好吃？”
　　“嗯嗯，甜甜的，凉凉的，水水的，还很香。”小道姑满脸的意犹未尽。
　　一旁的老者不由得无语苦笑。
　　陈归夏看着碗里剩下的最后一片茶叶儿，露出一丝无奈且自嘲的笑容。
　　“顾远，你要吃吗？”
　　“诶，吃茶叶？茶叶有什么好吃的，我不要。”傻乎乎的顾远极为耿直地拒绝了陈归夏的好意。
　　不过陈归夏显然没有把顾远的话听进去，拿起最后一片茶叶就直接进塞到了顾远的嘴里。
　　老者的脸色有些惋惜，但并未出声。
　　在陈归夏的强烈要求下，顾远极为勉强地将茶叶儿咽下，一张脸变得极为古怪，“陈归夏，这味道好怪啊，怎么是辣的，还有点麻。”
　　火辣辣的感觉在顾远的嘴里开始扩散，顷刻间麻了他的嘴。
　　陈归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将白瓷碗递还给老者，陈归夏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但我不会也不能告诉你，若你想知道答案，那就自己去找吧，在路上走得越远，你能了解到的就会越多。”
　　陈归夏微微一叹，“既如此，晚辈便不再多问，多谢...”
　　“无需道谢，老夫承担不起。”老者神情严肃地打断了陈归夏的话，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陈归夏。
　　不消片刻，老者离去的身形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彻底离开了陈归夏所在的世界，进入了那个广阔无边，波澜壮阔的大千世界。
　　又或者说他一直都在那个世界，只是今日的陈归夏意外地闯入了而已。
　　“虞灵帝为何要死？”想起那个少年饱含怒意的质问，走在人群之中的老者止不住地摇头叹息。
　　“众生要他死，哪怕是圣人也不敢不死啊！”
　　“只求我所行之事，无愧于天下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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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归夏，你怎么了？”看着满脸痴呆像的少年，顾远担忧地问道。
　　陈归夏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小哥哥你叫陈归夏吗？”一旁的小道姑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怀里抱着先前老者送与她那把折扇。
　　“我叫方惜雪，你叫我惜雪就可以了。”不等陈归夏回应，小道姑就极为自来熟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惜雪？”
　　“嗯嗯，我十一了，小哥哥你多大了？”
　　面对如此热情且漂亮的小姑娘，陈归夏显得有些不适应，结结巴巴地道：“我也十一。”
　　方惜雪点点头，笑道：“那我可以叫你归夏哥哥吗？”
　　陈归夏有些懵，心绪更加不淡定了，“可以是可以，不过...”
　　“呀，遭了，时间怎么这么晚了，我要先回去了，回去晚了的话我师父要罚我的，归夏哥哥谢谢你的茶叶，我以后再来找你玩哈。”方惜雪看了眼渐渐变暗的天色，脸露慌乱之色，急忙向陈归夏告辞离去。
　　看着火急火燎离开的少女，顾远不由得在一旁轻声道：“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陈归夏微微一笑道：“是挺奇怪的。”
　　回到军营时，最后的一抹夕阳刚刚好没入西边的大山之下。
　　正如杨宝所说的，军队高层今日并没有对他们这种私自入城的人给予处罚，只是粗略地检查了一下他们买来的物品后便轻易地将他们给放行了。
　　成功进入军营里的陈归夏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襟，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将那本不正经的书藏在了怀里，否则要是在刚才的检查中被发现了那种东西，那他可就尴尬了。
　　“站住!”尚未走到自家队伍所在的营区，陈归夏和顾远便被一道冰冷的声音给拦了下来。
　　出声的是一位身披甲胄的年轻将领，背后跟着两名士卒，年轻将领此刻神情冷漠，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陈归夏和顾远二人。
　　“背后的是什么？”
　　陈归夏心神一颤，暗道不妙，“回大人，是我们在城里买得一些吃食。”
　　“城里？谁允许你们入城了？”年轻将领发出一声冷笑，上前靠近了陈归夏。
　　“看样子你们应该是今年的新兵吧，谁营下的？”
　　陈归夏和顾远互相望了一眼，不由得无奈叹道：“杨宝，杨队正。”
　　听见陈归夏的回答，年轻将领脸色更加阴冷了一分，“杨宝？那也就是说你们是明鹤手下的兵咯。”
　　陈归夏和顾远面面相觑，“的确如此。”
　　“哼，你们好大的胆子!”年轻将领突然爆喝一声，“未经允许竟敢私自离营入城，可知这是在违逆军法？来人把这两个目无军纪的家伙给我拿下，拖下去重责六十大板!”
　　陈归夏当即脸色一变，出声喊道：“这位大人，我们私自入城的确不对，可也没有达到需要重责六十大板的程度吧，况且大人您并非是我们的直系将领，并没有惩罚我们的权利，而是应当将我们二人带至军律营先行审讯才对!”
　　被陈归夏这么一怼，年轻将领的脸色愈发地恼怒了，“给我闭嘴，明鹤骂我就算了，你这么一个贱种哪来的胆子竟也敢忤逆我？给我打，打到他们跪地求饶为止。”
　　“是，将军。”年轻将领背后两名士卒立刻沉声应道，脸色不善地朝着陈归夏二人逼来。
　　常年混迹于军中的老兵们身上或多或少地都带有一丝戾气，陈归夏此刻面对的这两个更是如此，一身浓郁的杀气足以震撼常人。
　　陈归夏脸色变得沉郁至极，冷声道：“大人是要一意孤行，将军纪军规抛之不顾吗？”
　　年轻将领眼中露出一丝讥笑，鄙夷地看了眼陈归夏，“你们也有资格和我谈军纪军规？给我打!”
　　“是，将军!”
　　老兵出手自然是极为不凡，一上来便是军中杀伤力极高的擒杀术，一双手臂青筋暴起，指做鹰爪，伴随着破空尖锐之声，直击顾远的喉咙部位。
　　“顾远，小心!”陈归夏大惊，失声怒喊。
　　嘭！迅速扔掉身上背着的包裹，顾远身体一窜，不退反进，猛地一拳轰出，朝着来者的手臂狠狠锥去。
　　砰！拳掌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顾远竟然挡下了对方的这一击。
　　面对如此情况，率先出手的老兵也是一脸的震惊，“好小子，有些门道，再吃我一招!”
　　鹰爪化拳，老兵身形后退一步，右臂好似游龙出水，自下而上撞向顾远的下巴。
　　顾远依旧是一副无谓无惧的样子，双掌上下交叠置于胸前，似乎要借此挡住来者的拳威。
　　出拳老兵眼中露出明显的讥讽之色，下盘用力一蹬，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给我乖乖躺下吧！”
　　咔嚓!
　　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随之传来，然而紧跟着的惨叫声却并非是由顾远发出的。
　　陈归夏对面的那名老兵惊愕地朝着顾远一边看去，正好看见顾远抬起自己的膝盖，狠狠地顶上了自家同僚的小腹。
　　一切皆在瞬息之间，所有人都未能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