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道人

　　陈归夏不知道这颗玉白小石子从何而来以及为何而来，自他记事起，这颗石子便一直被他戴在身边。
　　他依旧记得他的父王在将这颗石子交给他时露出的那张冰冷的脸以及充满了赤裸欲望的双眼。
　　他有贪欲，如魔似鬼。
　　在陈归夏幼年的无数个午夜里，那双眼睛一直化为梦魇纠缠着他，一直持续到另一个更为恐怖的梦魇的出现。
　　陈然告诉他，这颗石子关乎着他能否踏上那条无上大道，可并未具体言明那是什么道路，陈归夏本以为那是当今大夏流传以广的修神之道，可从那条淡红色纹路出现的那一晚起，陈归夏便明白他所说的那条道路绝非如此。
　　那种东西，是绝对不会受到诸天仙神的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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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沉眠，在天色刚亮之时陈归夏便准时醒来，迅速地洗漱了一遍之后，便立刻来到了校场之上。
　　此刻还未到晨练的时间，但校场内已有好几个新兵早早到来，正在扎着习武者最为熟悉的马步。
　　见陈归夏到来，一名高大少年收回马步擦了擦汗笑着说道：“早上好啊，陈归夏。”
　　陈归夏笑着点点头，他名顾远。
　　顾远很高，近一米八，足比陈归夏高出了小半个身子，身体也很壮，不看脸单论体型的话和一名成年壮汉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个家伙今年才十三岁，仅比陈归夏大了两岁。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初次见面时，陈归夏心中便不由得发出感慨，直到如今也依旧是心生艳羡。
　　或许是因为陈归夏是整个新兵营里唯一和他年纪相仿的人，所以顾远对陈归夏显得颇为亲近，两个月内二人已经是打下了坚实的革命友谊。
　　“陈归夏，教官之前布置的作业你完成了没？”来到陈归夏身旁，顾远低声问道，脸庞有些发红。
　　“作业？这个自然是完成了。”陈归夏笑道：“怎么，又要抄？”
　　顾远的脸庞更红了，尴尬地挠了挠头，“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好使。”
　　陈归夏无奈地摇摇头，大夏镇西军的士兵们并不是只会在战场上一路冲杀的莽夫，一些基础的知识是他们必须掌握的，比如伤势的紧急处理，如何看地图，以及大夏边境周边各国的官话，不要求门门精通，但必须了解，甚至可以简单使用。
　　然而这些东西对于顾远来说，似乎显得有些难。
　　“行吧，待会晨练结束后来我营帐里，别让人发现了。”陈归夏笑着说道。
　　顾远感激地点了点头，傻呵呵地笑道：“你放心，我有经验。”
　　晨练结束后，陈归夏便率先回到了营帐，不消片刻，顾远便偷偷摸摸地溜进了陈归夏的营帐里。
　　“给，老规矩，抄可以但你必须之后花时间把这些知识都给记下来。”陈归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沉声说道。
　　顾远点点头，“我知道的，这些都是好宝贝，在战场上那是可以救人的，可是我这脑袋不争气一下子记不住那么多，我现在每天睡觉前都会花上一两个时辰来背那些书的。”
　　陈归夏点点头，拍了拍顾远的肩膀，“你明白就好，先把东西放好，然后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时间晚了那些牲口可不会给咱们留下一口吃的。”
　　来到食堂时，其余众人早已吃完离开了，整个食堂空荡荡的，让陈归夏二人有些头疼。
　　没有那种掺杂了神秘药剂的食物辅助，今日上午的训练他们两个怕是要凉凉了。
　　“李伙头，李伙头，还有吃的吗？”顾远放出他的大嗓门，半个身体已然是伸进了后厨的大门。
　　“去去去，这么晚来还想要吃的，你还以为你是刚来的新兵啊！”一个年纪约在五旬左右的老者摆着一副恼怒的样子缓缓从后厨内走出，手中拿着几个大白馒头。
　　“李伙头。”陈归夏笑着对老者打了个招呼。
　　“小家伙，你今天怎么也来得怎么晚？”老者疑惑地问道。
　　陈归夏苦笑，“这个，自然是有些原因的，哈哈......”
　　老者摇摇头，将手中的馒头递出，“这次我就当个好人，给你们留了点，下次可就没了，好自为之啊。”
　　顾远一脸欣喜地跑了过来，激动地就要抱住老者了，“李伙头，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
　　老者踢了顾远一脚，“别给我卖乖，吃完就给我滚，我还有活要干呢。”
　　“哦哦，放心，马上就走。”顾远拿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道。
　　老者摇着头走进了后厨，只留下陈归夏和顾远二人在大厅里。
　　馒头一入口，一种奇异的味道便在陈归夏的口舌中散开，暖洋洋的感觉立刻从陈归夏的小腹处升起，散布到陈归夏的全身，滋养着他的肉身内脏。
　　这便是那种神秘药剂的作用。
　　正当二人吃得欢的时候，一位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了食堂门口，男子身形修长，一身道袍虽旧却极为干净，朝日的阳辉划破天际洒落在道人的身体上，本是极为普通的道人此刻却有些出尘之意。
　　中年道人看了眼一旁的陈归夏和顾远二人，微微一笑道：“李伙头可在？”
　　陈归夏点点头，指了指后厨道：“在里面。”
　　“多谢。”道人轻声答谢，径直走进了后厨之内。
　　咽下口中的馒头，陈归夏颇为疑惑地说道：“奇怪，咱们军营里怎么还有道人啊？”
　　顾远也是一脸的懵逼，“管他呢，反正又和咱们没关系。”傻大个一口咬下半个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正在后厨里忙活的李伙头一看见中年道人，神色便立刻变得激动无比，双手不停地在衣服上摩擦着，“哎呀，白大师，您怎么来这伙房里了？”
　　被称为白大师的道人抬起右手轻轻从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上一晃而过，一个黑色小盒竟奇迹般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道人将黑色小盒递给李伙头，“这是下个月的药剂，你记得收好。”
　　李伙头双手颤悠悠地接过盒子，“怎敢扰烦大师您亲自来送，以往不都是小先生送过来的吗？”
　　道人苦笑着摇摇头，无奈道：“那孩子最近迷上了城南的一个说书铺子，大早上的就溜了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想起那位古灵精怪的小先生，李伙头也不禁哈哈一笑，“这倒也像小先生的脾气。”
　　道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给蒙了眼，竟会把那个捣蛋鬼收为弟子。
　　“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哎好，大师您慢走啊。”李伙头恭敬地将道人送出了后厨。
　　大厅里的陈归夏二人此刻正准备起身离开，看见那个整日板着一张老脸的李伙头一脸媚笑地将道人送出，不由得脸露古怪之色。
　　“李伙头竟然会笑？不过他笑得好恶心啊。”顾远往两人这边望来，口中轻声嘀嘀咕着。
　　陈归夏很是无语地撇了眼一旁的顾远，你刚才还说别人是好人，激动地要抱住人家呢。
　　许是听到了顾远的嘀咕声，中年道人的视线往这边移来，吓得顾远急忙捂住了嘴。
　　道人的视线在二人身上一扫而过，却意外地在陈归夏身上停了下来，“小兄弟可是南陈国王室后人？”
　　陈归夏很惊讶，一旁的顾远也很惊讶，瞪大了眼睛呆愣愣地望着身边的小伙伴。
　　“先生为何知道？”
　　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陈归夏也从未特意向别人表明自己的身份，毕竟亡国之子的名头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
　　中年道人点头笑道，“多年前我曾前往南陈国，请南陈国国主替我培育了一株奇花，那时我便在王宫里远远地见了你一眼，不过你应该没有看见我就是了。”
　　陈归夏心中了然，请南陈国帮忙培育奇花不是什么稀奇事，在陈归夏的记忆里他就记得曾有不少来自大夏各地的人带着千奇百怪的花种前来南陈国请他的父王出手培育。
　　当初南陈国立国之时，大夏天子很是慷慨地赐给陈南的一门法诀，名为《长春决》，据传其是从远古流传下来，乃是远古时代诸天仙魔为求长生所创，奈何传承至今已是丢失了其核心内容，只余皮毛不到。
　　仅剩皮毛不到的《长春决》除了可以激活一些花花草草的生命力，治疗治疗一些肉体上的伤势外，就再无一丝用处，三百年来，一直被南陈国王室用来当做培育花草的工具，在这一方面《长春决》可谓是天下第一。
　　中年道人顿了顿又道：“我听闻陛下已经赐予了你爵位，为何你没入皇城反而是留在了这里？”
　　陈归夏沉默了一刻后道：“家父逝世不久，不敢远离，国仇家恨尚不能放下，不愿远离。”
　　道人看了看眼前年幼的少年人，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与你父王交情不浅，在这军营里也能说上几句话，若你日后遇上了麻烦事，可以来找我。”
　　陈归夏很是恭敬地朝着眼前的道人行了一礼，“多谢先生，陈归夏知道了。”
　　离去之前，中年道人再度看了眼陈归夏，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有句话现在和你说或许不太合适，不过今天既然遇上了，那就说明这是一种缘分，躲避不得。”
　　陈归夏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先生但讲无妨，陈归夏洗耳恭听。”
　　“你的命很好......但又不太好，”道人突兀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