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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而立十年 / 第二章 轻舞飞扬 1

第二章 轻舞飞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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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朝阳原本的打算,是要等欣月考完试再回来的。
  六月初启的青岛,正徐徐展开她热情奔放的臂膀,绽放出充满着青春与活力的颜色,变幻多姿,四散开来。并不怎么和煦的海风,仍略带着丝丝的凉意,却丝毫阻挡不了那遍布于大街小巷中贲涌的激情。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粒子,带着一股淡淡的咸味儿扑面而来,一派蒸腾向上,喷勃不息的景象。一忽间,这愈渐熟悉起来的一切,竟至又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时间慢慢指向了下午三点钟,此时,正是过晌海上逐渐起浪的时候,这是听海的最佳时机。但他已来不及做过多的停留,因为最后一班校车已经在出站口做好了发车的准备,如果错过,他今天就要在市里过夜了。而“李哥”,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
  好在这些年,他早已养成了轻装简行的习惯,就在车门即将关起的刹那,他一个箭步冲上了车。
  从市里到他们学校,需要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这两个小时,已经足够他为接下来的见面,做一个充足的心理准备了。
  “李哥”,是敬称,更是爱称。“李哥”真名李明锋,是张朝阳的第二任辅导员。别看他现在一口一个李哥的叫着,刚开始的时候,那可是被他视为“仇敌”的角色,他甚至在班会上,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挑衅他的权威。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整天旷课缺勤的学生,竟然能和自己的“天敌”辅导员,忽然变得称兄道弟了起来。而原本的这个“天敌”,竟也突然一反常态,不仅对他随后的变本加厉不再做丝毫的节制,反而顶着所有同学的不解和质疑,帮他做起了各种“掩护”。偏袒至此,无复有他。
  那个时候,正是张朝阳着手下笔《记忆流年——我的八〇后日记》的时候。而“班会事件”的结果,却也正促成了他最终的落笔。其实直到现在,张朝阳都想不明白,李明峰当时究竟是怀着一个怎样“强大”的内心,竟可以抛开那被自己摔落一地的颜面,去自降身段以德报怨地再次找他谈话?也正是那次的深夜长谈,不仅使他们彼此抛弃了成见,互掷芥蒂,更重要的,是张朝阳得到了李明峰莫大的支持与鼓励。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在倍感意外的同时,变得更加兴奋和自信了起来。就此,李明峰在他心里的角色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俨然成为了他坚实而有力的“后盾”,视为知己。
  “梦想,从来都不要只停留在脑海当中。想到了,不去做,那永远只是一堆泡沫。想到了,去做了,即使最终达不到你想要的那个高度,但那个追梦的过程,已足以升华你生命的广度和宽度。”
  当时的李明峰,其实也只是一个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学生。但是这番话,尤其他说这番话时的口吻,以及那坚定神情,像极了自己的母亲。
  此时,再有不到半个小时,他就要再次见到他了。激动、欣喜,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小兴奋,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了,有太多的感悟想要与他一齐分享。
  车子终于缓缓地驶入了学校的大门,阔别已久的校园,终于再次将他一把揽进了怀里。夕阳落幕,华灯掩耀,熙攘喧腾的气氛萦绕不绝。路灯下、操场上、窗台边,漫遍一应的人声嚷嚷,喃喃交错,勾勒着一幅光与影互动,声与色互闻,青春四溢、激情昂扬的画面。
  这熟悉的一切,让他倍感亲切的同时,却又忽然变得落寞了起来。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距离感,正生生地将他从这份在心底里刚刚建立起来的亲昵当中,一点点撕裂开来。他开始变得越发恍惚,也越发迷离,那可怕的生疏感也便越发强烈地占据了他的内心。
  亲切,源于曾经的拥有。
  他曾经无限拥有着这一切。当最初向往的生活,终于完整地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感官的体验深入内心,却发现并非如自己当初预期的那般美好,而内心却又无比坚定地执念着那番美好的时候,弃之离去,即便成了他寻求所谓灵魂救赎的唯一出口。
  疏离,源于内心深处对自我的不认同。
  他曾经极度否认甚至厌恶着自己拥有的这一切。从无限向往到彻底崩溃,张朝阳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对这一切失去了信心,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让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他无法说服自己去坦然接受,更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亲手将自己剥离出去,因为他不敢承认,自己否认的其实不只是这生活,更加厌恶的,正是他自己。
  无论如何,他终究没能逃离这一切。
  转了一大圈儿,他还是再次回到了这里。
  好在,至少,这里,还有人在一直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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