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青眼魔宗 / 第十三章 徒空

第十三章 徒空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却说陆长鸣听到那廊檐底下有人声传来,便立马躲在立柱后面,仔细一听,原来是道一师父和那两个“小判官”,只听道一师父抱怨了几句什么,然后又叮嘱了几句什么,悟星和悟尘便一个劲地“嗯”着,陆长鸣想到他两个头点得跟擂鼓一般的情态便觉得好笑,只是捂着嘴才没笑出声来,然后道一师父便兀自从那小门走出去了,陆长鸣好奇道一师父要去哪,便悄悄跟了过去,一直跟到寺门外,道一师父就从那寺门下山去了,似乎是有甚要紧的事,连步伐都比平时快了几倍。
  陆长鸣虽感到疑惑,却也不多想,自己径自从另一条捷径小路旋下山去,行至半山腰时,寂静的空谷中忽然传来一声鹧鸪的啼鸣,似石子投入那深潭一般在陆长鸣心中泛起阵阵涟漪,陆长鸣心中顿感怅然,忍不住驻足留意,忆起五柳先生那几句诗来,吟唱道:“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厉响思清远,去来何依依。”
  一阵空荡的寂静。
  忽然,一声清厉的幽响划破空气:“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敏捷诗千首,飘零一杯酒。长鸣,别来无恙啊——!”
  陆长鸣听闻此声便知来人是谁了,迫不及待转头喊道:“徒空前辈!”
  “欸——!别老前辈前辈地叫我了,好像我很老一样,哈哈哈!”
  只见一俊眉修眼,顾盼神飞的年轻人踏着洒脱的步伐,满面笑意地向陆长鸣走来,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脸上却显出一种超乎年龄的稳重神气,一双碧眼凌厉有神,只是这碧不似陆长鸣那般澄澈之碧,而是碧中掺灰,颜色略暗。一支系在腰间的紫宣木笛更是衬托出年轻人的风流倜傥,这便是那传说中玄之又玄的徒空大师了。
  陆长鸣高兴地迎上前来,两人似离别了半生的老友一般相拥。
  “长鸣,这几日我可是将你给我介绍的那百里‘食味人间巷’吃了个通透哦!”
  “怎样?我介绍的那醉蟹,虾饺和鸡脯肉味道如何?”陆长鸣笑道。
  “就还不错喽!可还是比不过上京的烤鸭好吃,一想起烤鸭那滋滋扑鼻的香味,哇——!只要能吃上一口便让人觉得人间值得了!”徒空陶醉道。
  “嘁——!上京的屎尿也比这儿香一百倍哟!”陆长鸣做了个鬼脸调皮道。
  “臭小子!也不怕你那嘴遭雷给劈喽!”虽是这么说着,徒空脸上却无愠怒之色,他“啪嗒”一下将手搭在陆长鸣背上道:“走,老地方待去!”说着徒空踏步欲走,可陆长鸣却动也不动,徒空觉得奇怪,往陆长鸣脸上看去,却是一惊,只见他的脸抽搐扭曲着,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长鸣,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们走吧。”说着陆长鸣一边慢慢挪开脚步,一边将徒空的手轻轻推开。
  徒空自觉不对劲,似猜出什么一般,立即将陆长鸣后衣襟拨开,依着那脖颈看将下去,只见那背上呈现出一道道骇人的红紫之色,形状似蛇一般。
  “这是怎回事?!!”徒空惊惧道。
  陆长鸣见已瞒不过,便将那偷吃猪肘的前因后果一并吐了出来,徒空听后直摇头叹道:“再如何违反清规也千不该万不该下如此狠手啊!”
  “哎哟——!这有甚稀奇的!道一老阎王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又不是第一回嚷着要打我了,只是我每次跑得溜快,没给他逮到而已,不然就是十条命长鸣也活不过今日了,只能自认倒霉啦!”陆长鸣似在讲着别人的故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唉——!你不吃那猪肘是会死吗?!干嘛非要急着贪一时的口腹之欲呢?猪肘大街上都有卖!你想吃就和我开口嘛,别说一条了,就是一百条我也买给你啊!”
  “哎呀——!前辈您就别再说长鸣了,长鸣被人说的还不够吗?早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那猪肘子我横竖是打死也不敢吃了!前辈,长鸣知错了还不行吗?”陆长鸣噘着嘴,一副委屈模样地看着徒空。
  “你呀你呀!等会儿我拿几包药给你带回去吧!”徒空轻轻戳了一下陆长鸣的额头笑道。
  陆长鸣便又喜笑颜开起来。
  “走吧。”
  “去哪?”
  “老地方啊!走!”
  。。。。。。
  一个时辰后,陆长鸣与徒空二人便来到那洱海荒滩上。荒滩的海岸线绵延数百里,海浪声不绝于耳,波涛永远都是气势汹汹翻着筋斗上来,又以默默的姿态退回去。远处的天边寂静无声,几只海鸟朝那红日振翅飞去,似在追逐着最后一缕夕光,海面被映成紫的,白的,红的,墨绿色的,与天空溶成一片。
  “真美啊!”望着这久违的景色,陆长鸣不由感慨道。
  “长鸣你看!”
  顺着徒空手指的方向望去,陆长鸣看到不远处架着一口锅子,锅底下有几把柴火,柴火旁放一木桶。不消说,这是拿来煮青鱼用的。陆长鸣心中顿觉一喜,转过头来望着徒空,徒空点点头道:“平日都是长鸣煮那青鱼与我吃,今日我徒空也来露一手,煮那青鱼与长鸣尝尝如何?哈哈哈哈!”
  陆长鸣脸上浮出一丝快乐的微笑,他也不说话,蹦蹦跳跳地就往海边跑去,与那海浪嬉戏玩耍,不亦乐乎,徒空自是在一旁望着,笑着。
  等陆长鸣玩得累了,两人便在那锅架两边坐下来。木桶里几条青鱼正活蹦乱跳。
  “说实话,我抓鱼的本领没长鸣那么好,这些鱼都是拜托俞伯伯抓的,长鸣别见笑啊!”说着徒空有些笨拙地从桶里捞起青鱼,青鱼滑溜溜的鳞皮在夕光下反射出灿烂的白光,颇似渔人丰收的场景,一想到这滑溜溜的青鱼下锅后即将变成的美味,陆长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忽然,海上传来一阵悠旷螺声,似有穿透一切的力量,从那四面八方传来。陆长鸣便一边望着那伴随螺声的远海落日,看着那巨脊鲸鱼在海面翻滚,一边呼吸着那充满青鱼汤鲜香味道的空气,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笑容也变得温暖起来。
  “长鸣的秋末考试考的如何?”徒空一边尝着汤的味道一边问。
  “别提了,那是我今生遇过最愁人的考试了。”
  “哦?是甚样的考试竟会难倒你?”
  陆长鸣叹了口气,索性仰面往那沙滩上一躺,不作回答。
  “要我说啊!”徒空继续道,“你们佛家那一套我是领悟不来,不过只知道还有个明白菩萨叫地藏王。”
  陆长鸣顿时眼前一亮,跳将起来问道:“前辈也知道地藏菩萨?!”
  徒空轻咳两声故作粗声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前辈以为地藏菩萨如何?”
  “也不如何,我只是觉得他是唯一一个不把那是非黑白划得一清二楚之佛,所以敬佩他。”
  “如何说?”
  “这世间的是非黑白本就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分清的,有时我们看到的黑可能是白,我们看到的善也可能不那么善。地藏王眼中的众生包含一切人,无论善人与恶人,善与恶皆只在一念之间,仅凭一人所做的一件善事便将他封做善人未免太过,仅凭一人所做的一件恶事便将他封为恶人也忒是无理,倘若这世间那些自称良善之人对那些所谓恶人群起而攻之,那么此时又是谁善谁恶,谁是谁非呢?难道打着正义的名义去行恶事便谈得上是善举了吗?地藏王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选择了置身地狱,普度众生,所以我说他是个明白菩萨啊!”
  听完此话,陆长鸣先是痴痴地怔了一会儿,渐渐地,脸上便又露出那雪莲般的笑容来:“前辈字字珠玑,句句在理,言语超乎常人,莫不是那天神下凡?”
  “那自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徒空一抹鼻子吟唱道,“天上一根葱,地下一徒空。”
  陆长鸣登时接道:“世间匆匆皆空空,空空也匆匆!”
  “对的好!长鸣是知己啊——!哈哈哈哈!哟——!这青鱼熟了!快舀快舀!不然该烂了。”
  陆长鸣赶紧舀起那鱼汤喝了一口,却是咂咂嘴皱眉道:“前辈是不是忘记放盐了?怎这般没味道哩!”
  “哈哈哈哈!”徒空兀自大笑起来,“刚刚才说过的话长鸣怎又忘了呢?”
  刚刚说过煮青鱼不放盐了吗?陆长鸣挠挠后脑勺,一脸疑惑地望着徒空。
  徒空滑稽地轻咳两声道:“既然这世间黑即是白,善也是恶,有也是无,是也是非,那么有味便也是无味,无味便是那有味了吧!”
  陆长鸣一阵惊讶,似是第一回听见这样的见解,仔细琢磨琢磨却也有几分歪理,又觉得有些有趣,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于是两人就这样将这锅“无味即有味之汤”喝了个精光,汤足饭饱后,夜幕也悄悄降落,两人便躺在那沙滩上望着天上的星星,许久无话。
  “前辈为什么会独独喜欢那地藏菩萨呢?”
  “长鸣是想问长鸣自己吧?”
  “不。。。。。前辈先说。”
  “我啊,这该从何说起呢?”
  空气中一阵静默,只有那寒冷的海风在呼啸。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教派叫月蛇教,教徒皆是碧眼之人,月蛇教的开派宗主李兰图以行医救人闻名于世,几乎没有什么病是他医不好的,他也没有那什么奇方秘药,只靠提炼蛇毒来治病,他提炼的蛇毒能治百病,小到风寒,大到膏肓之疾,只靠着那一双回春妙手炼就的蛇毒,便有药到病除之效。”
  “好厉害的人!可是这和地藏菩萨又有甚关系?”
  徒空似是没有听到陆长鸣的话,继续说道:“当时年纪尚轻的皇帝听闻了李兰图的名声后,十分欣赏他,认为李兰图心有天地,普救众生,便与他结为生死之交。后来,皇帝不幸染上寒疾,此病顽固难除,通常不出一年便会撒手人寰,李兰图便用那蛇毒为皇帝调药,一月之后皇帝便恢复如初,由此对李兰图甚是感激,但他也知道李兰图心系众生,终不可能在自己身边久留,便想送点锦衣绸缎给他,只是那时皇帝年纪尚轻,手中没有什么实权,就连那区区的锦衣绸缎都调用不得,即使非要调用,也要先征得首辅大臣的同意。因嫌太麻烦,皇帝最后只将他平时最为喜好的一枚兔毫盏赠予了李兰图。”
  “这不是挺好的么?可是这和那地藏菩萨又有什么关系?”陆长鸣追问道。
  徒空面色渐渐沉重道:“是啊,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那该多好啊!可能偏偏是造化弄人吧,李兰图治病救人的行为触动了那些权臣的利益。若搁以往,上京的药都要十几两的高价,对于那些达官贵人自是没有什么,但是对那些身患顽疾却又捉襟见肘的平民百姓来说简直是天价了,李兰图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将自己炼制的蛇药降至几钱一包,专供那些平民使用,这蛇药药力甚奇,有立竿见影之效,令那些靠卖药发横财的官员十分眼红,他们找到李兰图,欲高价买下他的药方,可是统统被李兰图拒绝了。”
  “拒绝得好!民为国之本,发‘国难财’真不害臊!”陆长鸣打抱不平道。
  徒空只是哀笑顽叹一声,继续道:“就是这声拒绝让那些官员瞬间恨透了他,既然他毫不留情地截断了他们的发财横路,那么他们便要他吃不了兜着走,只一夜之间,他便成了全上京权臣喊打喊杀的对象了,那些官员开始寻找他的‘罪证’,四处散播消息,污蔑他集结月蛇教的势力,靠治病救人笼络民心,为的是在将来有一天可以推翻帝位自立为王,甚至将他那双碧眼比作那王莽再世,消息愈演愈烈,最后传到了皇帝耳中。可是这些纯属子虚乌有!那年冬天,那些权臣们估摸着时机已然成熟,便一起联名弹劾李兰图,所加之罪皆言过其实,怵目惊心,听说皇帝那夜将自己关在那乾宣宫中思虑了整整一夜,没有人知道他那晚到底想了些什么,等第二天他出来时,立马就颁布了一道谕旨,上面写道,将,‘罪人’,李兰图,关入,死牢!”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徒空似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们道出。
  陆长鸣听完之后,心里十分难受。
  空气陷入了死寂,海浪声似在哭泣。
  黑暗中,陆长鸣看不清徒空的脸庞,只是隐约听到了阵阵哽咽。
  “徒空前辈。。。。。。”
  “没事,我没事,”徒空擤了擤鼻子,强颜笑道,“刚才长鸣不是一直问我地藏菩萨和这个故事有甚关系吗?地藏菩萨对善恶是非看得最是清楚,长鸣觉得这里面孰正孰邪呢?”
  “那还用说,那些官员是邪,李兰图是正。”陆长鸣天真道。
  “呵呵,非也,在那世人眼中,李兰图才是那意图篡位夺权的恶人,那些权臣则是保家卫国的栋梁,是敢于直谏的忠臣,是善人;在那些权臣眼中,李兰图是断了他们财路的恶人;而在皇帝眼中,李兰图是欲取代自己的奸人,那么此时又孰正孰邪呢?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污点而让世人对他曾经做过的一切善事尽皆忘却,此时又孰是孰非呢?”
  “可是世人只是被蒙蔽双眼罢了,只要。。。。。。”
  徒空截口道:“长鸣是想说只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就行了对吧?可是人心的阴暗面是难以移除的,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无论是非善恶,但求无愧于心!”陆长鸣一字一句缓缓道,那双碧眼在夜色中闪着坚定的翠色光芒。
  “哈哈哈哈!无愧于心,你无愧于心世人又怎知道?!他们是不会理解你的,永远也不会!”徒空在黑暗中发出苦笑,声音有些哽咽。
  “徒空前辈若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就哭出来吧,大长老说过,哭出来也就释怀了。”
  “哭?我已经不会哭了,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徒空的眉眼逐渐黯然,“以前我听人说,当一个人不会哭的时候,不是他变得快乐了,而是,他的心变硬了。”
  “前辈,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和你讲这个干什么呢?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呢?”说着徒空抹了抹眼泪笑了笑,笑声有些悲凉。
  “长鸣,记住,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永远都不要改变你的初心!”徒空望着那远处的繁星,目光深邃道。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