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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沙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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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着件不知原先是黄色还是白色围裙的汉子,气喘呼呼的跑回了包子铺,将六层蒸笼一层层打开,细心数着一个个包子。铺子里传来一阵戏谑的嘲笑声“王师傅,你这大清早的急匆匆哪去了,连铺子都给撂下了,是谁家的姑娘衣服落下了,你给送人家里了?”被称作王师傅的汉子难得没回骂句“小兔崽子。”拿手拖了下围裙前头的袋子,故意晃了晃,叮叮当当的声音让里头的一干人瞬间没了声响,许久才有个胖脸儿大声问道“王老爷诶,今儿个酱菜有点多,能不能打包嘿。”
  “滚你娘的蛋,还王老爷,叫爷爷这酱菜你也带不出这铺子。”
  两人的对话又惹来铺子里一阵大笑,胖脸儿被怼了也不恼,咱不计较,多吃几个包子配酱菜就回来了。
  王师傅将兜里的十枚铜钱随手丢入柜子里头的罐子,压根就没去数柜台上的钱儿,他并不是土城出生,而是二十年前在老家遇着了饥荒,跟着一堆一堆的饥民到处游荡,在那段岁月里他觉着都不该称自己是个人了,脸颊凹陷,脸皮下只剩骨头,腹部空空,显眼的肋骨十分凸出,手脚关节鼓起土黄色的肤色变得漆黑,饥民见什么吃什么,刚出芽的农作物,树上结出的籽粒,树皮都拿来充饥。王师傅自己都不清楚是如何来到了土城,当时神志早已模糊不清,只晓得趴在硬生生的地上快要闭眼睡去时,有人塞了个包子给他,包子没尝出什么味,腹中却逐渐暖和起来,昏昏睡去醒来已是中午,不少人来来往往,也没人特意去关注他,如他一般的饥民还有几个,有的直挺挺还躺在地上,有些倚靠着土墙根试着站起身却始终难以成功,也就颓丧的重新坐着,双眼无神的四处张望。
  “新鲜的包子诶,一文钱一个,皮薄肉厚的包子嘿!”震耳的吆喝声冲入王师傅的耳朵,他提了提精神,双手努力的撑住背后的土墙,土墙由带有粘性的黄土和不同的石子混合筑成,十分硌手。吆喝的伙计是个脸庞红润的年轻人,莫约不过二十岁数,他瞧着王师傅走近,下意识的捂住口鼻,挥舞着抹布假意驱赶着那不存在的毛蝇虫子,王师傅从伙计的眼神中读到了那份嫌弃,也不犹豫迈着如灌了铅的双腿想要挪开自己扁扁的身子,就在他走出几步,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是个五十多的妇人,矮矮胖胖,头顶着羊皮帽子,手指粗短充满血色,衣着较为简单,一件不太合适的宽袍子包裹住全身,一根红带子系在或许是腰的地方,这幅模样让人不得不联想到端午吃的粽子。
  自此包子铺里多了个瘦瘦的伙计,这伙计起初并无言语,只是吃饭干活,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可做事是真勤快,鸡还没打鸣就起床打理铺子,擦拭桌椅板凳,准备柴火烧起开水。包子的做法妇人并未教给两人,每次都是在里屋一个人忙碌,弄好后就交由王师傅和另一伙计蒸煮,生意渐渐红火,妇人动了开分店的心思,可交给谁开是个难办的事儿,一开分店就意味着自己辛苦专研的手艺得教出去,不教吧怕砸了自家好不容易有点名气的招牌,正犯难时无意间瞅见新招的便宜伙计在那对着摆放着案桌上的白面团子发呆。
  老妇人也是个苦命人,原本一家人经营着包子铺,衣食倒是不愁,到了年关还能贴上春联,门神,买上一大堆,小山一般的年货,有蜜枣,香糕,花生,瓜子,常常过了年到了元宵还能剩下不少,可就在自己孩子十岁那年,父子俩出门采购年货时发生了意外,城门附近有贩卖最好的沙枣,都是胆大缺钱的贩子冒着被荒人捉去的风险前往北部山林里采摘的,价格极高滋味也是极佳,甜而不腻清脆可口,妇人嘴馋,在父子俩出门时提了一嘴。谁知一转身就是阴阳两隔,当时趁着年关将近,北方荒人发动了一次奇袭,城门口的战斗极为惨烈,驻军得到消息后死死守住城门,一条条血肉填在城门口,可敌人显然准备的更为充分,或者说更为不及后果,丝毫没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人如草芥,一排排倒下,血染满了整座城门,到如今还有些许犄角嘎达处有暗红不曾褪去。那一年家家门口挂上素白条以慰死去的将士和无辜的居民。
  包子铺开张大吉,老板是个瘦瘦长长的汉子,瞧着还有些驼背,脸色淡黄,面容消瘦,怎么看和白胖胖的包子都很难搭上边儿,汉子拎着两根长青竹竿,竿头上挂着一长串炮仗,一群小童围着两个身量略高些的孩子,两个孩子各自拿着一根香,脸上满是得意,若是周遭小童没经自己同意擅自触碰就是一记狠狠的白眼,或者不轻不重的给踢上一脚,汉子望望天觉着时辰差不多了,示意两小童点香,噼里啪啦的声响引的路人纷纷侧目,随后汉子不知从哪掏出一块铺有红纸写有黑字的木板,上面写着“凡到店坐有板凳者,包子一文,酱菜免费自取。”好家伙,一个个如鹰瞄到了兔子,据老食客回忆,当时新做好的门槛子都差点被踢平了,店里的一个方板凳竟然座得下四只屁股,老板双手放在袖口不去看身后的热闹景象,想着这空空的袖口说不定哪天会鼓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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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狗和妞子被带到最里头的一间客房,边上就是吴大娘的住所,客房里头有两件小床,一张四方桌子,正对门有一扇窗户,床在左右两边紧靠着墙,墙上有个凹洞,最中央有个凹坑从各种痕迹来看是烧火的用处,吴大娘将两块抹布给了妞子,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这住所空着也是空着,暂时租借给你俩,不过得约法三章,第一每天打扫干净屋子,堆叠好衣服被褥,第二不能损坏和偷盗这宅子里的任何物件。”说到这吴大娘瞥了眼二狗,二狗羞愧的低下了头“第三每日租金一枚铜钱,逾期不候,不付直接卷铺盖走人。”听到这二狗抬起头,小脸有些犯难,吴大娘取了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给自己,喝了口润润嗓子继续说“我给你找了份差事,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比偷鸡摸狗强,你俩休息会,等会随我走一趟。”
  包子铺里客人愈来愈少,不少人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提溜着裤腰带往远处走去,中年汉子停了火,撤了蒸笼,走入店铺,不经意往货柜上瞥了一眼,顿时呆滞,自己放在柜子最上头的酒罐子消失不见了!汉子急忙跑入内堂,只见一身着黑衣,腰带配剑的男子正提着酒罐往碗里倒酒,花生壳满地都是,一碟酱菜已去十之八九,满屋都是酒香。
  老板一个箭步冲出,将酒罐抢回怀里,低头一看又举到耳边晃了几晃,好家伙,这点功夫酒水已没了大半。
  黑衣男子随意的背靠在太师椅上,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微笑着说:“王宽,你这酒酿滋味真是不错。”
  王宽没好气得回了句“你别每次回来都搁我一人祸祸啊,而且我这是包子铺,怎么就被你当成酒堂了,嘴巴还一次比一次叼,鼻子一次比一次灵光,你属狗的不是。”
  “嘿,你啷个晓得我属狗的?”男子混不吝的回答道。
  王宽顿时没了脾气,眼前生得人模狗样的男子名叫边尘,是前两年常来的熟客,这货自来熟,每次都爱舔着脸和邻桌的人扯上几句,时间久了就开始蹭起吃的了,这头蹭碗酒水,那头顺个包子馒头,最让王宽头疼的是和这厮多聊几句后蹬鼻子上脸了,时常来他这内堂喝酒,自个儿藏的酒几乎一大半都进了边尘的肚子,还不算那不能计数的花生瓜子,茴香豆。
  边尘用手推开小山一般的花生壳,悄悄压低了嗓音说道“这些我出城,察觉到了些不太好的苗头。”
  王宽听了,皱起眉头,示意边尘等等,转身去了铺子前头将家伙挪入铺子,关上门拴上门栓,在柜台前想了想,取出早就卤好的猪头肉摆好盘,两人都倒上慢慢一碗酒,磕碰后一饮而进。
  留着山羊胡的老爷爷去了莫约一两个时辰,回来时从袖口摸出一张崭新的册子恭恭敬敬的递给吴大娘,吴大娘接过手打开,看了半晌竟是不由得笑骂几声,二妞不明白习惯性的看着哥哥,二狗耸耸肩。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吴大娘才缓缓将视线移到二狗身上,二狗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啪”得一声合上册子,吴大娘嘴角向上扬了扬,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二狗犯了迷糊。接下来吴大娘的举动更让他心里头没了底,前者走到二狗身边,半蹲着身子,就如一位宠溺后辈的长辈,亲切的揉了揉二狗的脑袋,柔声说道:“孩子,大娘实在打心底你俩,可你看一下子多了两张口吃饭,我这也养不起,所以啊大娘托人给你找了个营生,钱不多,但管饱甚至能余下些钱,你看如何?”说到这吴大娘手里的力道不经意的大了些,二狗连连点头。
  “我就说嘛,这么好的孩子肯定不会让大娘失望的。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饿了,洗洗手,去厨房端菜过来,今儿个咱就在吃。”
  饭是三菜一汤,一荤两素,咸菜蛋花汤,俩孩子即便是饿极了也不失规矩,手永远托着碗底,下箸飞快却无过大的声响,嘴鼓鼓的却不漏一粒米饭,偶尔有所遗漏也会用手捻起塞进嘴里。吴大娘没动筷子,单手托着腮帮子也没去瞧两人,反而是久久凝视着屋里头的一角,不知是否飞沙入了眼,看东西渐渐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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