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得了魔神送她的新玩具，殷栀在浴池里乐不思蜀。
　　
　　可这鱼尾巴毕竟是由双腿变成，她的肌肉强度摆在那，上头的时候玩得开心不觉得，上岸休息时也没觉得有问题，好得很，很有精神，还能去按摩床上让路先生帮她洗头。
　　
　　魔神的学习能力是一等一的，按摩手法比起专业的不输什么。
　　
　　而且在摸索出让人类舒服的方法后，殷栀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感觉到头皮上按压的好像不仅有十根手指，还有数之不尽的受压感，硬要形容的话，就是有骨头的章鱼触手。
　　
　　这想象有点吓人。
　　可是委实太舒服了，殷栀险些儿睡过去。
　　
　　看她犯困，路先生就省却了吹干头发的步骤，大手从发顶梳到发梢，润泽着水汽的短发便在眨眼间干爽蓬松。没了水的重量，头顶骤然一轻，让昏昏欲睡的殷栀一激灵，睁开眼睛在按摩床上咸鱼翻身，她跪坐在上面，往上高举双手：
　　
　　“不想动啦。”
　　
　　路先生会满足她的每个愿望。
　　在每声毫不犹豫的说好里，安全感和信任也悄然滋长。
　　
　　路先生伸出双手，将纤瘦轻巧的她抱起来。
　　
　　为了让殷栀在被抱的时候靠得舒适些，他又变得更高了，超出了人类常见的范畴，远远看去，就是一只看不清五官，异常高大的怪物抱着柔弱无辜的少女，而少女丝毫没意识到它的诡异之处，依赖地将头靠上去。
　　
　　当殷栀的头靠在他肩上后，寻了个舒适的位置。
　　
　　她的额头在肩窝上碾了碾，便像倦鸟找到温柔的枝桠，满足地慢慢睡了过去。
　　
　　殷栀没瞎，她当然有注意到路先生的体形变化。
　　
　　心理学上有巨物恐惧症，人在面对庞大物体时有压迫感，感觉呼吸不畅。而她则恰恰相反，童年时缺失的安全感，渴望通过巨大的拥抱来弥补，如果魔神没有出现，也许她会用尽所有积蓄购下一个超大号的熊玩偶。
　　
　　路先生走到床边，动作极轻柔地将她放在大床上。
　　
　　人是放下来了，她的手没放开。
　　酣睡中的殷栀圈住他的颈不撒手，哼哼唧唧着内容不明的撒娇，总之就是不让他走。
　　
　　“……”
　　
　　他弯着腰，颈还被她抱着，这动作理应是有点难受的。
　　
　　但魔神毕竟不是人类。
　　
　　哪怕让他倒立24小时，他也不会头部充血而死，这点更不算什么了。
　　
　　所以，发现殷栀不想松开手后，路先生便将上身倾得更低，几乎伏在了她的身上，却保持悬空数厘米，保证不会压到她——乍一看过去，两人亲密极了，可实际上，这时却连拥抱也说不上，只是他以奇怪的姿势，迁就着她罢了。
　　
　　这样，殷栀的手就不会因为抱着他的颈而得一直举着。
　　
　　寂静的卧室里，只有她的呼吸和心跳声。
　　就像是他曾收到过的一封封信活转过来，成了会跳会笑会闹的小生物。
　　
　　她的每一天新生活，就是每一封崭新的信件。
　　
　　只是这一次，他能参与到内容来了。
　　
　　……
　　
　　翌日清晨。
　　
　　殷栀醒来时，就被胸前的俊美脸庞吓了一跳。
　　
　　魔神不用睡觉，他眼睛一直睁着，清透瞳仁宛若紫宝石，经常没有人类该有的活气，仿佛一只特别漂亮的等身手办。她在惊吓过后，很快就从自己环着他颈的手臂中明白过来：“你把我手放下来就好啦。”
　　
　　“你不想撒手。”魔神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
　　
　　“……”
　　
　　殷栀缩回手，用被子盖过头装死：“我睡迷糊了，你这一晚上保持着这姿势不难受吗？那姿势看着怪反人类的。”
　　
　　“我又不是人类。”
　　
　　他语气平平的说道。
　　
　　这个回答太有道理了，殷栀再三确认他的确没有丁点不舒服后，试图下床……
　　
　　……下床失败。
　　
　　昨晚在浴池游嗨了，游的时候没事儿，上岸睡觉时人也好好的，睡一觉后双腿就不好了——没有运动习惯的人，在突然高强度使用某个部位后，它会释放一种名叫“乳酸”的分解代谢产物，运动时觉得没啥事，乳酸堆积第二天就晓得疼了。
　　
　　殷栀抬了抬腿。
　　小腿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小腿好疼，”
　　她坐起身，抿着下嘴唇：“是变出鱼尾巴的后遗症吗？”
　　
　　她没锻炼过，自然也不知道这阵痛楚的原理，便下意识地联想到在《小美人鱼》里，人鱼公主变出双腿后上岸走路，感受到了踩在刀尖上走路一样的疼痛。
　　
　　说完，殷栀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怕疼的。”
　　
　　近年，殷智宗和父亲比较少动手了，更小一点的时候，弟弟很爱动手打她，拿东西突然砸她，看她受惊吃痛的反应，在学校里也被霸凌过，因为知道没人会帮助自己，无论是闹到老师还是家长那，也只会怪责她，让她忍耐，久而久之，殷栀对疼痛的耐受程度便比常人高。
　　
　　她明明很会忍耐的。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疼。
　　
　　可就是这阵剧烈运动过后带来的肌肉酸痛，明明那么微不足道，明明可以忍受着走路，可在路先生面前时……
　　
　　栀栀觉得自己站不起来了_(:3」∠)
　　
　　“是肌肉酸疼。”
　　
　　路先生掀开殷栀的薄被，露出底下她一双纤瘦苍白的小腿。
　　
　　他将手覆在她的小腿肚子上。
　　
　　被外人温柔地触碰的感觉很奇妙，凉凉的，他没有指纹的手掌同样细腻光滑，殷栀下意识地颤了一下，接着很自然地把另一只脚脚也搁到他的大腿上。他略略加重力度，捏住她没几两肉的小腿，很快就摸到了硌手的骨头。
　　
　　被他抚摸过的地方，疼痛随之消失。
　　
　　殷栀顿时觉得她又行了。
　　
　　她跳下床，一边去换衣服，一边跟他说自己今日的计划：“先去承乐传媒找陆玉姐谈合同，然后找家愿意让我打工的店，我想试试端盘子。”
　　
　　端盘子。
　　
　　魔神理解不了个中的乐趣。
　　他大手一翻，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只皎白的瓷盘。
　　
　　“殷栀。”
　　
　　他叫她。
　　她闻声回过头来，正好看见瓷盘以一道她绝对接得住的抛物线飞过来，她轻松接下后，听得魔神说：“端这个很好玩吗？”
　　
　　“不是，你这是抛接飞盘……”
　　
　　殷栀捏着瓷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