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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蓝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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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宫。
  宫内的御花园出自皇室工匠手笔,布局极为考究。其中万种稀世名卉争奇斗艳,在姹紫嫣红之间零星散落着几座亭台楼阁。几条细长的青石板小径曲曲折折地连接起每一座楼阁,最后它们又汇入到花园正中央的一座凉亭里。
  那凉亭被一座池塘包围。池中游鱼细石,清晰可见。
  在其中一条青石板小径上,蒋桓脚步匆匆。当他行至御花园正中央的凉亭旁时,一个不男不女的老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喊道:“执符卫指挥使蒋桓到。”
  四下幽静,这一声显得过于突兀,沙沚上落着的鸟雀被惊飞了几只。
  亭中有一张七尺长的卧椅,上面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老人身后是两个衣饰华贵的年轻女人,她们面若桃花,肤如凝脂,樱桃小嘴水润欲滴,一头乌黑修长的发挽成了随云髻。
  后宫佳丽三千,而此时在小小的凉亭中也就到了这两人。
  “陛下。”蒋桓在亭外躬身道。
  “嗯……”老人吱了吱声,提了提身上盖着的黄色毛毯:“不急,来,先过来喝杯茶。”
  “谢陛下。”随后蒋桓走入凉亭内。
  “平西将军的事怎么样了,找到了吗?”启宁帝略有一丝关切地问道。
  “没有,至今依旧杳无音讯。”蒋桓低着头手里握着一个玉质的茶杯。
  “怎么回事啊,一个大活人还给丢了?”启宁帝苍老的脸上略添愠色,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身旁娇艳的妃子连忙端起了药碗。
  “蜀州那边的执符卫来报,说是他率军转移,然后和敌军遭遇,之后就失踪了。”
  妃子跪在地上,她扬着头抬起手,将汤药送到启宁帝的嘴边。
  “被打败了?”老人微微侧过头,张嘴含住了药勺。
  “不,我们打胜了。”
  “打胜了仗还把领军的将给弄丢了,狗屁的一群废物。”启宁帝怒道,嘴里没咽下去的药汤就狠狠地吐到旁边妃子的脸上。
  那白玉般雕琢而出的俏脸上挂满了淡红色的水痕,女人闭着眼,跪着僵在原地,任由脸颊上温热的药汁滴滴流淌而下。水珠悬在修长的睫毛上,随着那纤细的肩膀一起颤抖。她光滑白皙的额头上却不敢泛起一丝皱纹。
  凉亭四周的侍女和太监们顿时不知所措。一阵暖风吹过,他们却瑟瑟发抖。
  蒋桓低头不语,继续双手捧着茶杯,他看到茶水上自己的倒影泛起了皱纹。
  “让他们给我找,不惜一切代价地找。”启宁帝又张开嘴接过另一边贵妃送来的药汤,而那个跪着的妃子悄悄地退到了后面。
  “是。”
  “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卑职明白。”
  “泾阳候的事怎么样了?”妃子用两根纤细的玉指夹着一颗葡萄送到启宁帝嘴边。他轻轻一咬,那晶莹的汁液便在口中爆开。
  “办完了,侯府里的人一个没留,只是……”
  “怎么了?”
  “跑了两个。”蒋桓平静道。
  “怎么还会跑了两个?”启宁帝怒道。
  “江湖人士介入了此事。”
  “嗯……又是这群草民……”启宁帝闭上眼向前挪了挪身体,两旁的妃子连忙坐了过去,她们用身体充当起躺椅的靠背。
  启宁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贴着两具香气扑鼻的柔软娇躯。幽幽的胭脂香味飘进了鼻中,不断刺激着他那野蛮的欲望。一双苍老的手忍不住地伸进两个妃子华贵的衣袍内,一阵搜寻后就停在那绵软的大腿上捏了起来。
  女人柔滑细嫩的肌肤渐渐磨平了老人手掌上的褶皱。
  “玄部给的消息是人都到齐了,执符卫这才围攻侯府,但那两个人五天前就已经离开皇州城。”蒋桓停了一下:“或许是玄部的情报有误,也或许是……”他又压低了声音。
  启宁帝懒散地扭了扭身子,他腾出一只手,自己拿起了旁边的茶杯,漫不经心地问道:“跑的是哪两个人?”
  “泾阳候次子还有一个女人。”
  “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她们倒翻不了天。”启宁帝把玩着手中的杯:“不过……”他轻轻一松,玉质的精美茶杯便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像是收到了命令一样,周围的太监侍卫和宫女妃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膝盖响亮地磕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
  碎片残渣溅到了蒋桓的脚边,启宁帝轻描淡写地看了过去,而他想说的话,全都藏在了眼神里。
  此时的蒋桓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那双苍老而又绝情的眼眸。“卑职明白,斩草除根。”他从石椅上站起身,双手抱拳道。
  “嗯……去忙你的吧。”启宁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卑职告退。”
  等蒋桓走后,一切又安静如常,只有那清脆的鸟鸣可以肆无忌惮地响起。
  “乏了,回宫。”启宁帝从女人的衣袍间抽出了手,他咳嗽几声,又紧了紧身上盖着的黄色毛毯。
  “起驾。”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再一次响起。众人便从凉亭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一旁的侍女连忙放下果盘蹲在地上,她们争着去捡起那碎掉的玉杯碎片。
  虽然已成碎片,但却是美玉制成,在皇帝眼里是垃圾,在她们眼里却是珍品,那指甲盖大小的一片抵得上一个月的俸禄。
  老太监看着她们,操着一口尖细的声音说道:“诶,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午时,承景司。
  饭堂内,蒋桓和李元修二人相对而坐。
  “有平西将军的消息吗?”蒋桓问道。
  “没有,最后一次收到消息是十天前。”李元修放下碗筷答道。
  “陛下让不惜一切代价地找。”
  “那我们要不要去通知一下玄部,让他们配合。毕竟玄部在情报消息上更专业一点。”
  “嗯,也行,反正是不惜一切代价。”蒋桓点点头。
  “是。”李元修刚刚拿起筷子。
  “等等。”蒋桓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突然眉头一皱。
  “怎么了?”他再次放下筷子。
  “不要了,不要通知玄部,把能调动的执符卫散出去一部分,自己的人我用的放心。”
  “是。”
  “还有,让李炳文留心一下,玄部里应该是有枯叶的人。”蒋桓接着下令。那几枚枯叶吊坠让他有些疑虑。
  “明白。”
  “吃吧,吃完我们就去追跑了的那两个人。”
  “是。”待所有的回答完毕,李元修才重新捧起了碗筷。
  这个细节被蒋桓注意到了。“吃不了了,给你了。”他站起身,将一碗未动几口的羊肉推到李元修面前:“最近的事儿有点麻烦,多吃点。”
  “谢大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九千里外的靖州城正是黄昏时分。
  萧府。酉时。
  夏日黄昏的风带着两种味道,一种是白日里草木被灼热阳光激出的清香,另一种则是炊烟升起后从窗子里飘出来的饭香。
  萧屿从靖王府出来就直接回去了。
  晚风阵阵,柳枝轻摇。
  府中庭院的柳树下,张夫人和两个孩子正坐在石桌旁边吃着麻酱凉面。
  “呦,吃着哪!”萧屿走近,看着三人笑呵呵道。
  “父亲,萧叔叔。”宇文简二人连忙放下碗筷站起身。
  “坐坐坐,吃你们的。”萧屿跟着他们一块儿坐了下来。
  “回来啦。”张夫人笑嘻嘻地给他盛了一大碗面条。
  “嗯。”萧屿眉头舒展,看到夫人这甜甜一笑,那军队事务的烦躁便一扫而光。
  萧屿挑起一筷子面,边吃边说:“宇明啊,军队马上就要再去北疆了,这次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啊?”
  “北疆,好啊。”萧宇明满眼激动。
  “嗯。”萧屿不以为然地继续吃着碗里的面,而他面前另外两人已经坐不住了。
  张夫人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扒拉着碗里剩下的几根面条,迟迟下不去口。而宇文简则鼓起勇气,凑到萧屿耳边悄悄地问道:“萧叔叔,我也想去。”
  “啊……”萧屿有些为难:“我们是要上战场,会有危险的。”他可不敢冒这个险。宇文昊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让宇文家族绝了后,那萧屿会自责的。
  “嗯,我知道。”宇文简点点头:“好男儿志在四方,镇边守国,是多少男儿的梦想,更何况我练这一身武艺不就是为保家卫国吗?”
  “只是……”萧屿还在犹豫。就目前边塞发来的军帖来看,乌犴这几次只是小规模的骚扰,并没有进行战略性的进攻。所以此次出征应该也就是照例亮亮刀,震慑一下。或许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趁此机会顺便让两人历练一番。
  宇文简见他眉目轻舒,似能争取到一丝机会,便连忙说道:“父亲既然把参合剑留给我,肯定是让我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不然,我实在愧对于他,也愧对于这把剑。况且镇边守国,也不枉我练这一身的功夫啊。”
  一提起参合剑,萧屿的眼神里就充满了回忆。曾经的江湖岁月,年少轻狂的他也和眼前的这个青年一样渴望仗剑天涯。
  而至于那把剑,它锋刃之上的寒光绝对不是为了像装饰一样耀眼。
  萧屿沉默良久才放下碗筷,嘴里反复地咀嚼着面条。“好吧,不过你们二人必须待在一起,互相照应,决不能分开。”
  宇文简使劲点了点头。
  “放心。”萧宇明拍拍胸脯,向宇文简笑道:“有哥罩着,谁欺负你我一枪穿了他。”
  两人对视一笑,虽无血缘关系,但胜似亲兄弟。
  萧屿扒拉完最后一口面条道:“那就收拾收拾吧,明天卯时还在这里等我。”
  “明白。”
  
  张夫人见萧屿的碗里空了,便走上前去,又给他添了一碗。那俊俏的玉脸就在萧屿眼前一掌宽的位置。佳人略施粉黛,娇躯之上还罩着淡淡的清香。此时她眉头微凝,正专心地往碗里添面。
  萧屿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双眼凝望着她。
  “娘亲,我们吃完了。”萧宇明二人注意到了他们,顾不上吃饱就匆匆离开了。
  风吹柳叶,沙沙作响。
  “怎么了。”萧屿轻轻一笑。
  “没事啊。”张夫人连忙舒展眉目,嘴角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不会撒谎,心里的事都写脸上了。”萧屿捏了捏张夫人温润的玉脸。指尖上紧贴的那一抹柔滑让他迟迟不愿松开。
  “没事……”张夫人嫣然一笑,坐到了他的怀里,又顺带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道:“你记得小心一点。”
  “嗯。”
  温润的玉脸紧紧地贴着萧屿结实的胸膛,那耳边心跳的声音和节奏她是如此熟悉。
  佳人在怀,再争这世间的功与名又有何用?
  “再等几年,等一切安定下来,我就向靖王请求致仕,咱们去山间搭一个木屋在那里生活。”
  “那宇明和小简哪?”张夫人螓首轻轻地蹭了蹭。
  “他们?他们都长大了,是去是留就随他们吧。”
  “嗯。”她纤细的玉臂环在了萧屿腰间。
  院中吹过的晚风又轻了几许。
  
  “去哪呀?”萧宇明问道,刚从饭桌上离开的二人正经过大堂。
  “出去走走。”宇文简答道。
  “哦……”萧宇明疑惑一声:“一个人吗?”
  宇文简嘿嘿一笑抓了抓头:“哥,你去哪呀?”
  “回屋睡大觉。”说罢,他大方地挥手告别,向着自己的卧房走去:“明儿见。”
  “嗯。”
  酉时三刻,靖州城浸在昏黄的落日余晖里。
  宇文简出了萧府就上了大街。今夜,他想再看一看这靖州城。北疆于他而言过于陌生,那里是长宁王朝最北端的战场。他从未见过战场,但他可以想象到那里布满了尸体,弥漫着腥气。那里的样子和眼前此时的景象是截然不同的。
  他一人晃在街上,不知去往何处。心,却不经意间带给了他答案。
  宇文简抬起头,只见面前的府门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牌匾,其上写着“李府”二字。
  李薇。这个名字突然在脑海里出现。
  宇文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咚咚咚”,不一会儿,府门开了。一个丫鬟从里面探出头来:“您是?”
  “我找李薇。”
  “啊,小姐出去了?”
  “啊。”宇文简有些茫然:“她多会回来哪?”
  “不知道啊。”丫鬟摇摇头。
  “啊,那打扰了。”宇文简失望地转过身离去。
  
  街上人声鼎沸,一片祥和。宇文简满脸落寞。他这么孤单的一个人和这种热闹的氛围实在不搭,直到他看见了一个包子摊。
  它在远离街道的地方。
  包子摊里面摆了好几张桌椅,没有食客,老板独自一个人守在包子屉前。
  这看上去实在有些冷清,不过,和宇文简很搭。
  “老板来笼包子。”宇文简坐进摊子里边儿。填不满心,就先填满胃吧。
  “来了,您慢用。”片刻功夫,一屉包子就被摆在桌上。
  包子很烫,但是用不着等,宇文简叹出的气就把它吹凉了。他皱着眉咬了一口包子:“这味儿?”他低头看向里面的馅儿,眉目渐舒:“真地道啊。”
  他伸手摸了摸兜里的银两后:“老板再来两屉。”
  “得嘞。”卖包子的见有人照顾生意,回答的嗓门忍不住大了几度。
  儿女情长有些麻烦,还得猜还得琢磨。不如这手里的包子实在,掰开就能看到里面的心儿。
  吃着正香,有人突然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来人穿着一件嫩绿色的长裙,身上还带着暗暗的幽香。宇文简的鼻子倒也争气,一个孔儿感受饭香,一个孔儿感受女孩的体香。
  他抬头看去:“你怎么在这儿?”
  女孩有些气喘吁吁。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啦?”李薇小嘴一撅,双手叉腰质问道:“真难得啊,找我什么事啊?”
  “没事儿,就是找你聊聊天。”宇文简嘿嘿一笑,推过去剩下的半屉包子。“你吃。”
  李薇拿起一个吹了吹便咬下去,边嚼边说:“这会儿想起我啦。”
  “嗯。”宇文简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啊?”
  “我家丫鬟和我说的呀。”
  “你不是不在吗?”
  “我不是回去了吗?笨蛋。”李薇白了他一眼。
  “那你怎么又出来了?”
  “啊……”李薇的俏脸刷地红了起来:“我出来散散步不行吗?谁知道正好就碰到了你。”
  “哦。”宇文简木纳地点了点头,旋即又笑道:“那我还真笨啊,连这都没想到。”
  李薇不理他,吃完几个包子后,抹了抹手,从兜里拿出一个纸包。
  她狡猾地冲着宇文简笑了笑,然后慢慢地拆开了纸包。
  里面是几块果脯。
  “饭后点心,我刚买的。”她把纸包放在两人中间。
  “不赖。”宇文简拿了一块尝尝道。
  “你找我有什么想说的啊?”李薇问道。
  “啊?”宇文简挠了挠头,好像他也忘记要说些什么了。或许一开始并没什么想说的,那种渴望只不过是想见到她罢了。心中曾有千言万语,其实都只是为了等她微微一笑。
  天色入夜,摊子外挂起的灯笼让他们觉得仍在黄昏时刻。
  “过两天我去北……”宇文简突然停住了。
  “北?北什么?”李薇不以为然道。
  “北边玩。”
  “大惊小怪,我还以为你要去北疆哪?”
  “嘿嘿,你想多了。”宇文简笑道。
  “和谁去呀?”她突然认真起来了。
  “我哥,还有萧叔叔。算是郊游吧。”宇文简说得还算是流畅。
  “哦。”李薇放松地点点头。
  “你哪?你这几天打算干点什么事啊?”
  “我,无聊透了,娘亲逼着我天天练琵琶。”李薇小嘴一撅,不满道。
  “女孩子会点琴棋书画以后好嫁人。”
  “你想得倒挺远的。”李薇又白了他一眼,只不过那俊俏的小脸蛋又变得扑红扑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说笑,多年以后,宇文简回忆起这一晚满是怀念。在未来那些直面生死的日子里,他的剑是冷的,而他的心却因为这些短暂的经历而被温暖。
  长夜漫漫,可这一晚却格外地仓促。
  
  次日。卯时。
  萧府庭院的柳树下,宇文简二人如约而至。有人自府门外而来。
  一改往日宽松儒雅的衣袍,今日的萧屿则是一身玄色的虎纹铠甲,腰间左佩虎纹刀,右挂将军印。这样的装束让他莫名地生出了一种威严。
  “收拾好了?”萧屿问道。
  两人点点头。“嗯,我们多会出发呀。”
  他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即刻。现在府外已备好马匹。辰时,军营集结,辰时三刻,大军出征。”
  宇文简对上了他的目光,只觉眼前之人突然有些陌生。萧屿身上那种平日里仅存的温柔顷刻间一扫而空。
  马走得缓,马蹄落得慢。
  时间,其实还是有一些的。
  马背上的萧屿回头一望,那熟悉的地方他还想再看几眼。晨光熹微之中,张夫人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她站在府门边目送着三人离开。
  宇文简二人也深情地回望着那座府邸和那倚在门边的女人。萧屿简单地挥了挥手就转过身去了,这样的告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走吧。”萧屿轻轻道,他紧紧地握住了缰绳,纵马而去。
  三匹军马飞奔在靖州城的街道上。
  
  黎阳,那是靖州南部边缘的一座小城。而此时在城郊处有三个不修边幅的人。
  一男,一女,一个少年。
  女人身上背了一个粗布包裹,脏兮兮的脸却挡不住内在高贵的气质,那是琴棋书画调理出来的结果。
  “小姨我们要去哪里啊?”少年疲惫地问道。
  “我们去北边,北边啊。”女人强颜欢笑,疲惫的脸上还要拼命地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
  那男人跟在她们身后,警戒地向四周张望。右手紧紧地握着一个细长的包裹。
  三人且走且行,他们已经七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当行至城郊那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里时,男人就稍稍放松了些许。
  密林幽幽,其间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行了,这里歇歇吧,周立,吃点东西吧。约好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女人说道,她解开了身后背着的包裹。
  里面是几个干硬的馒头。
  “这是三天前的干粮了,委屈一下吧。”女人有些无奈道。
  “没事。”周立在身上随意抹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馒头。他捧起水袋猛饮了几口,就蹲在路边用力地啃了起来。
  一路上他们没有经过几座城市,多是穿行于乡间小路。
  似乎是在躲避些什么。
  一声轻咳从林中响起。
  “谁?"周立猛地丢掉手中的水袋,抽出了包裹中的长刀。那锋利的刀刃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亮起了寒光。
  水袋倒在泥土地上,里面仅存的一点水悄无声息地流完了。
  “不要误会,我是来救人的。”人影慢慢从林中走出。
  这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两手空空,头上戴着草笠,身穿一件朴素的衣裳,身后背了个细长的粗布包裹,他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一个乡间种地的老农。可如果细看他的那双眼睛,就知道这人绝对不会是农民。因为他的眼神里面藏着一丝凌厉的杀意。农民手里拿的是锄头,他的手里曾经应该是拿着刀剑的,而且是沾着血的刀剑。
  男人继续说道:“在下贺子瑜,受泾阳候之托来救公子的。”
  “泾阳候?"周立看向女人,而得到的回答则是女人那有些怀疑的目光。他回过头持刀问道:“你如何证明。”
  “我要是想杀你,你刚才喝水的时候就杀了,用得着还跟你聊上这几句吗?”贺子瑜把手伸到背后的包裹边:“而且这周围只有我们,把你们杀了又没别人知道。”
  “有本事你就试试。得先过我这关才行。”周立双眉一竖,手臂上青筋暴起,蓄势待发。他这是要拼命了。
  “不错。”贺子瑜轻笑道:“有勇气,是条汉子。”那只手也不过是在后背挠了挠痒而已。
  下一刻,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枚玉佩扔了过去。
  那玉佩最外圈环刻着一条龙,正中间的位置有四个漆黑的大字——泾阳候佩。
  女人走上前去接过玉佩,端详一阵后才点了点头。周立这才松了松握着刀的手。
  几天前泾阳候告诉过她,带着自己贴身玉佩的人才是救她们的。
  贺子瑜笑了笑,又从身上翻出了一个纸卷抛了过去。
  女人看到里面是泾阳候的笔迹,这才完全相信。
  周立随即放下了刀,但是并未收鞘,那双眼仍旧死死盯着来人。
  贺子瑜走近,女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却抢先一步道:“我只能救一人。”
  女人的眼里有些绝望:“为,为什么?”
  “为了让他更好的活下去。”贺子瑜看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的少年:“他们是按人头清点并且和画像对照的,少一个人,他们会一直追下去的。而且……这次蒋桓亲自来了。”
  “怎么会?”女人不敢相信。追杀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和孩子竟然动用了堂堂的执符卫指挥使。
  “我此番前来只为救这孩子一人,候爵没和您说过这些吗?”贺子瑜平静地问道。
  女人僵在原地,呆滞地摇了摇头,现在她知道了自己其实就是一枚棋子。让她多活几天的意义无非就是为了保护好蓝轩而已。
  “抱歉。”贺子瑜遗憾道:“我打不过蒋桓,实在是无能为力。”
  女子不再挣扎了,她渐渐冷静下来,抹去了脸颊之上的泪痕。
  贺子瑜道:“他们快马将至,不出一刻就可追上两位,往北的路上无论城池大小已经全部设卡盘查,周边的城郊和村庄也有大量的甲兵搜寻,几位若能逃远,也撑不过几天了。”
  女人冷笑了几声:“原来长宁王宫的皇椅之上坐了一个衣冠禽兽啊。”她扭过身,满脸慈爱地看着少年,又伸手揉了揉他脏兮兮的小脑袋。
  “小姨?”少年疑惑地问道。
  女人慈祥地笑了笑,道:“蓝轩啊,一会你就跟这个叔叔走,记住没?”她指了指旁边的贺子瑜。
  “那小姨你?”蓝轩眨着两只天真的眸子问道。
  “我有别人护送,没事的,晚一会儿我们再汇合。好吗?”
  “嗯。”少年坚定地点点头。
  女人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动作过于轻缓。“记住,你姓蓝。这是你这辈子都不能改变的东西。”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了:“长大后娶一个你爱的姑娘,你们再生一个孩子,要把咱们蓝家这一脉留下去啊。”女人在眼睛旁抹了一把:“行了。”说完,她站起身冲着周立点了点头。
  少年有些疑惑问道:"小姨你……”
  “啪”,周立冲着少年的脖颈就是一记狠拍。“公子,对不住了。”
  这一掌让蓝轩昏了过去。
  贺子瑜走上前,搀起少年道:“放心吧,他有我呢。”
  “嗯。”周立点点头。
  贺子瑜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差不多了。”他冲着身后的密林吹了一声口哨。
  片刻之后,林中幽幽地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来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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