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觉醒

　　“吱”的一声，客栈二楼角落里那间屋子的木门被悄悄推开。
　　“大人。”刘峰在此地等候许久，见进来的是王异便连忙上前。
　　王异点点头径直走到木桌边，他拿起茶壶倒了一大碗温茶，举起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靖州城内兵马配额一切正常，可以回去复命了。”王异开口道，他坐在椅子上，待呼吸渐渐平缓后就翻看起刚刚记录的册子。
　　“大人，下官斗胆一问。我们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刘峰犹豫片刻后道。作为王异的心腹，他可以多问几句。
　　王异没有说话，他缓缓举起那本册子在刘峰面前翻到了第一页。只见其上是一张微缩的靖王府图。
　　刘峰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各州王府地图，唯有启宁帝才有。如今看来，王异不过是依照皇命行事罢了。
　　“追杀名单上的好多人都失踪了，陛下怀疑是靖王把他们藏起来了。”王异顿了顿道：“而且靖王拥兵过多啊。”
　　靖王麾下常备兵甲二十万，且靖州北部战事频繁，这么一支身经百战的部队要是有了二心，后果可想而知。毕竟那长宁宫里的皇椅对一个皇子来说可是很有诱惑的。
　　王异又倒了一碗茶：“有人盯上我们了。”
　　“什么？”刘峰眼里流露出一丝慌张。
　　“不过他们没有跟来。”王异不紧不慢地嘬了一口温茶，又缓缓道：“我们该动身了。”
　　“那大人，我们何时动身。”刘峰问道。
　　“立刻。”王异果断道，他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刘峰低头沉思片刻后问道：“那张烈？”
　　“不急，让他再舒坦几天，到时候按原计划撤离就行。”王异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他一个人会不会……”
　　“没事，就凭那身衣服，这地方也没人敢动他。让他先吸引注意力。”王异缓缓放下茶碗。
　　“是，大人，我这就去备马。”
　　王异点点头，把册子又塞回了胸前的衣服里。他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子看着靖州城。城东边的那一块闹市区此刻灯火通明，而苍穹之上，却是星辰寥寥。这冷清的和热闹的，此刻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看到的又是否是真实的？他走回桌边，再次倒满一碗，未喝，放在桌上后便推门离去了。
　　此时此刻，靖州城外南郊的一处偏僻的树林里。
　　顺着一条杂草丛生的泥巴小路往林深处走，在路的尽头，一个简陋的小木屋赫然于此。这是一个藏在林中的木屋，此时屋外树影婆娑。
　　一个黑衣人缓缓走到了木门前，他轻轻地解下了面罩。
　　姜衡站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是我，老师。”
　　“进。”屋内传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咯吱”一声，姜衡推门而进。
　　简陋的木屋内有一桌一椅，四壁上挂着出自名家手笔的黑白色山水画。在木窗边，借着几道溜进来的月光，姜衡看到一个男人坐在蒲团上正背对着他，于是他便走上前去弯腰行礼道：“老师，我回来了。”
　　“嗯。”男人有气无力地应到。
　　“执符卫去了靖王府。”姜衡说道。
　　男人咳嗽了几声，缓了一阵后，轻轻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
　　“没有好啊。”男人平静说道。
　　“明处的一个执符卫被杀了……”姜衡顿了顿：“应该是他们干的。”
　　“哦?他们也来了。”男人提起了一点兴趣：“也是啊，已经入秋了啊。”
　　姜衡又问：“那，老师，接下来……”
　　男人咳嗽了几声，端起旁边的一杯淡茶润了润嗓子。“什么都先别做，看好靖州城就行了，靖王还未回来。”
　　“是。”
　　秋风吹过，木屋外未残的树叶还在沙沙作响。咯吱一声，姜衡轻轻地合上了木门。
　　今夜的苍穹遮星隐月。诺大的靖州城没了往日的热闹，笔直的街道上一阵秋风吹过，路边昏黄的灯笼随风晃个不停。酒馆外的木桌上，不知何人喝剩的残酒早已变冷，但却没有小二出来收拾。
　　宇文简正一人漫步于府前大街上，在他看来，今夜这街上有风、有灯、有酒，就是没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
　　宇文简和这灯笼一样在街上摇摇晃晃，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今夜打更的也没有了声。他向前走去，隐约间感觉到了前方不远处似有人在靠近。
　　空旷的街道上寒风阵阵，道路两侧的银杏树被吹落下片片黄叶。枯叶打着旋儿缓缓落到石板地上，紧接着一只大脚踏了上去，无情地将落叶踩得粉碎。来人在宇文简面前一百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那人缓缓地脱下外面黑色的外套，一件赤红色的龙纹官服赫然亮出。
　　秋风吹过，那赤色龙纹在暗夜里借着昏黄的灯时隐时现，男人又缓缓地解下了腰间的佩刀。呲啦一声，刀出鞘，刀身上依旧刻着龙纹，这龙纹也是红的，只不过这刀上的红色来自于刀鞘内郁积的鲜血。
　　血顺着刀身在刀尖汇成一滴，之后的每滴都随着男人前进的脚步缓缓落地。血落在地上连成了一条红线，那红线直直地指向了宇文简并向着他缓缓靠近。
　　“你看到了，就不能留你了。”
　　宇文简听到一个沉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猛然想起几天前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执符卫。
　　他的头顶上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听到声音后他匆忙地扭头向后跑去，因为记忆告诉他只能这么应对。他面对的是一个拿刀的男人，一个穿着龙纹衣服的男人，那是权威与实力的象征。而面对着这种权威与实力，他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宇文简低头向后狂奔，当他缓缓抬起头后，脚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另一个穿着龙纹衣服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这人的衣服上是一条银白色的龙纹。在他身后又跟着第三个人——紫色龙纹的人。
　　宇文简紧张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而那三人正提刀向他走来。
　　凉风吹过，风中似乎夹杂着哽咽的哭声。
　　最先走到宇文简面前的是紫色龙纹的男人，光照不到这里，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紫色龙纹的男人没说一句话便缓缓地举起了刀，刀上被风凉透的血滴到了宇文简的脸上。
　　龙纹刀狠狠地落下，一泼滚烫的血溅起，那是带着宇文简体温的新血。
　　“啊……”宇文简绝望地尖叫着。当他再睁眼时，面前一片漆黑，他翻身去看，身后的床单早已被汗打湿了一片。惊魂未定中他缓缓起身点燃了床边的烛灯。
　　“呼……”他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把手放在胸口，等待着心跳渐渐平稳。
　　原来是个梦，可梦里的绝望却比现实更加强烈。他想起了梦里悬在面前的那把刀，那是他梦里的绝望，可梦里的他遇不到巡城老刘。
　　“诶。”宇文简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如果梦里的他还攥着李薇的手，那……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向了窗外。
　　他的梦醒了，而窗外正是黎明破晓时分，那一丝微弱的晨光正顽强地推挤着深夜的阴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