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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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肇事者，得当心他点！
　　ICU门外，在魏姓交警的介绍下，周丽第一眼见到这个姓郭的年轻人时，立刻就产生了这样的初始印象。
　　作为新媒体——寰球文化的总编助理周丽几乎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今天晚饭只用了一只羊角面包便匆匆对付了过去，她要把为当红文化人——云天的新作《道问》问世赶写一个造势的文案。本来这事与她无关，只因撰稿人的那份，岑总编不满意，时间又急，平时和颜悦色的岑一峰就让周丽来救驾。看似老板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对迄今为止一直在为他人做嫁衣的周丽来说，不啻石破天惊。云天大师的新作能通过环宇这个平台作首发，已让业界惊羡不已。而她竟要成为这一盛事的文案撰稿人，这不，命运之神终于垂怜她了！
　　就在她满血复活，暗暗使劲时，母亲被车撞了的消息一下子打乱了她的全部计划。“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事呢！”岑总编不容她分说，让她马上去处理家事，还给了她三天假期。一路上，她既焦急又感动，接着便是深深的抱憾，最后化成了一腔愤怒。这一腔愤怒自然是冲着那个可诅咒的肇事者。
　　魏警官告诉周丽，她母亲人还在昏迷之中，应无生命危险，几个科的医生都在给她会诊。她母亲是在过斑马线的时候，被郭先生的车不幸撞倒了。现在的问题是，她母亲在过马路时，人行道的交通信号灯是红的还是绿的。几个目击者说法不一，监控视频也因天下大雨难以辨别。事故责任目前尚难确定。
　　“我母亲是特级教师，一贯严于律己。怎么会乱闯红灯？”周丽没好声气地说道，眼睛直视着魏警官。
　　“因为我是小转弯，所以也没注意头上的信号灯。”姓郭的在一旁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显得很无辜。
　　周丽瞥了对方一眼，对方露出歉意的苦笑。
　　“我们还正在对视频做分析，都是定时调节的，应该能推断出。”魏警官说，“现在就希望老人没什么大问题。”
　　“我转弯一般车速都不快的。”姓郭的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看似在自言自语，实际上她和魏警官都是听得见的，虽然周边也并不怎么安静。
　　这时，一位系着条暗色领带、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匆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郭局，我刚才电话里都安排好了。”中年男子径直来到姓郭的身旁，先朝另两位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接着扶着姓郭的肩头，朝一边挪了几步，“电话里说可能就是右髋骨骨折，其它好像没什么。现在就看老人有没有其它基础性疾病。”又凑近姓郭的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太谢谢了！”姓郭的握了握中年男子的手。
　　中年男子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似乎是示意不要声张，转身踅进了ICU。
　　轻轻吁了一口气，姓郭的朝他们这边转过了身，“刚才那位是S区中心医院的姜副院长，他说初步看下来是老人右髋骨骨折，其它还没发现什么。昏迷主要是大脑短暂性缺血所致，现在已苏醒过来。医生们还在作以进一步检查，以便尽早决定治疗方案。”
　　“不幸中的大幸。就是老人要吃点苦头了。”魏警官说道。
　　周丽也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是母亲右髋骨骨折也不是小事。母亲有心脏病、高血压和骨质疏松症。动手术，老人吃得消吗？保守治疗，“伤筋动骨一百天”，老人也得受罪。还有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自家楼下203室的好婆去年被一个小伙子不小心绊倒了，老人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就放过了人家，结果当天晚上就因脑溢血昏厥，虽经抢救人活了过来，却变成了植物人，一家人至今叫苦不迭。老人跌不起。现在关键的关键是要确定责任方。是自己的，只能自己吃进，再苦再累自己扛。如果是对方，那我们也不会这么好讲话的。“郭局”，郭局长？看来确实是个当官的。他要想抵赖？哼！也不会那么容易的。
　　想到这里，周丽不由又抬眼看了姓郭的一眼。
　　姓郭的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暗暗凝视着她，见到她看过来，慌忙把目光移开了。
　　周丽心头不由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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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面检查下来，确定只有右髋骨骨折，还有就是左肘部有些擦伤。是动手术还是保守治疗，即回家躺着静养，这要听周母这边的意见。
　　周母要求回去静养。因为事故责任尚未最后明确，周丽有点两难。姓郭的小心翼翼地建议，虽说周母有那些基础性疾病，身体还是蛮硬朗的，动手术最好。姜副院长是骨科专家。他刚才特地从外面赶过来，就是想如果老人需要动手术，就由他来主刀。
　　他这是想早点摆脱，以免夜长梦多。周丽在心里嘀咕。母亲的身体状况，她是清楚的。老人每天买汰烧，除了重活，基本不求人，还是社区老年模特队队长。靠着药物和自身的留意，三种病大体还控制得蛮好。从自己内心讲，速战速决似应更好。再说了，自己这边也不能耽搁得太久，否则位置难保。不过，被姓郭的先提出来，她不甘心就这样顺遂他的意。
　　正僵持着，魏警官收到了短信。
　　“分析出来了。”魏警官眼睛盯着手机，念道，“根据时间推断，周母是在绿灯变红灯的瞬间跨上斑马线的，属于两可之间。如要严格讲，可以算闯红灯了——”
　　“怎么可能？”周丽气恼地打断了魏警官的话，“你们仅仅靠时间上的推断来确认，不靠谱。要以你们的录像为准。”说着，她装作不经意地靠近姓郭的。姓郭的似乎避让了一下，但不明显。
　　“不是跟你说了吗，那时正巧雨势太大，信号灯辨不太清。老人眼睛花，兴许只看见颜色，没看清楚那闪动的数字，就下脚了。”魏警官忍住火气，分析道。
　　周丽这时故意在姓郭的眼皮底下吸了吸鼻子，两道犀利的目光便朝姓郭的射去。
　　“不争了。”姓郭的说道，“责任由公安定，老人的医疗费用我来出。”
　　“那如果需要护理，护理费谁出？”周丽追问道。
　　“你们自己能协商，这最好。我看，郭先生已经蛮有姿态了。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吧！”魏警官说。
　　“你给句话吧！”周丽依旧盯着姓郭的。
　　姓郭的眯起了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好吧，我来。”
　　“那营养费和我的误工费呢？”周丽又进一步。
　　一丝愠色从姓郭的脸上掠过，他睇睨着她，一声不吭。
　　“过分了！”魏警官再也看不下去了。“看侬卖相蛮好，做人真的有问题。”
　　“啥人做人有问题？”周丽被激怒了，嗓门不觉高了起来，周围有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有几个还凑了过来。
　　“我就讲你有问题——”魏警官道。
　　“不说了。”姓郭的拉了拉魏警官的衣袖，“救人要紧。快让她拿方案吧。”
　　“我有问题？”周丽窝在肚里的怒气终于全喷发了出来，“我看，你们两人有问题！你们，官官相护！”
　　这下惊动了更多人。姜院长带着两名医生也正好过来，见此情景，不觉怔住了。
　　“说什么？你说什么？”魏警官怒不可遏。
　　“你说话要有根据。”姓郭的用官腔对周丽说道，一边示意魏警官息怒。他接着又朝四周围拢来的人，用安稳的语气说道，“是一场误会。大家还是忙自己的事去吧。”
　　“什么误会？他酒驾！警察包庇他。”周丽用手指着姓郭的，一张涨红了的脸朝向大家。
　　“酒驾啊！”人群发出一阵嘘声。近旁的几个人还伸出鼻子使劲嗅了嗅，“哟，还真有酒味欸。”
　　“无稽之谈！”姓郭的，摇了摇头，作出副坦然的样子。
　　“早就测过了。没有。”魏警官控制住了自己情绪，说道，“他衣服上溅了酒。”
　　“他是个什么局长，你不敢测吧？”周丽由着性子说道。
　　“哦，当官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还有人悄悄拿出手机拍起了视频。
　　“你就再测一次吧。才过了半个小时。如果有，测得出。”望着越聚越多的人，姓郭的说道。
　　魏警官压抑着怒火，拿出呼气式快速酒精测试仪，对姓郭的进行了测试，然后亮给大家看，“大家看看，我包庇了没有？大家看，大家看。”
　　人群散去了。周丽依旧涨红着脸，很是尴尬。
　　“毕竟是我撞了老人。营养费、误工费你给个数吧。我们还是快把方案定下来。”姓郭的似乎也平静了下来。
　　“这两项就不用了。”周丽低声说道。
　　“护工全程护理，不耽误你上班。”姓郭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