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踪

　　只听丁大鳄道：“这家伙是不是早就逃了，我去问问前面吃饭的人。”
　　忽听“喀喇”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掀翻，接着巴雨夫道：“这儿有一个洞。”
　　不知是仇大还是仇二道：“他一定是藏在这洞里。”
　　巴雨夫道：“下去看看。”接着响起了火石火刀相碰的声音。响了几下停了，想必是点燃了油灯蜡烛之类的照明用具。巴雨夫又道：“下去时小心点。”过了一会儿，有人喊道：“这洞很长，好像还有一个出口，那家伙一定是从那边逃走了。”那声音非常地弱小，甚至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想必已有人进入洞中，在洞中说话。接着又传来几声轻响，大概另外三人也跟着跳入洞中。
　　季倾波听了一会儿，断定再没有任何动静，便起身拿起兵刃进入厨房，见左侧有一个门通向内室，便窜了进去。
　　那是一间不大的卧室。一张桌子已被砍成两截，桌上的陶壶瓷杯落了一地，摔个粉碎。一张旧木床被掀翻在墙角，木床原来位置的地面上却有一个三尺见方的洞。
　　季倾波凑近洞口，向里面望了望。洞内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显然巴雨夫等人已顺着喑道向另一头搜去。
　　季倾波轻轻一跳，也进入洞中，看到前方有微弱的光芒闪动，那是巴雨夫等人用以照明的油灯或蜡烛发出的光。他便向着那团光亮摸去。
　　暗道很长，行了约有十余丈，忽听前方“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有巨石一类的重物砸在地面上，整个暗道都跟着颤动，洞顶的灰尘扑簌簌落了所有人一身。
　　只听到丁大鳄恼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妈的，暗道的出口被一块大石给堵死了！”
　　巴雨夫跟着道：“快推开它。”
　　原来那个跛脚汉子逃出暗道后，将事先设置好的巨石堵住了洞口。季倾波轻手轻脚地向前走去，没走多远，看到前方果然是一个洞口，一块大石已将洞口严严实实地堵死，巴雨夫等人正奋力向外推那块大石。外面的亮光从洞沿和巨石的缝隙间投了进来，使得这条暗道平添几分诡秘和怪异。
　　巨石在巴雨夫等人的推动下，似乎是动了寸许，却不能一下子将它完全移开。季倾波看着他们四人的背影，心想这时若忽然冲过去，出其不意地暗袭，最少也能杀死一人。但是他更盼望着这四人能推开巨石，别让那个跛脚掌柜逃了。
　　洞外忽然传来一声马嘶，接着有马蹄声响起。季倾波一惊：莫非跛脚掌柜要乘马逃走？而巴雨夫等人这样一寸一寸地移动巨石，要推开一人通过的缝隙，还需用要一段时间，到了那时，跛脚掌柜只怕早已逃得远了，谁也别想追上。
　　不能再耽误了！季倾波不再犹豫，几步来到洞口，加入了推石的行列。
　　忽然出现一人帮着推石，北风堂的人都是一惊。巴丁二人立刻认出这人便是刚才在酒店中坐着那个客人。但是由于季倾波脸上抹着黑灰，斗笠遮了半张脸，洞内又暗，谁也没有认出他的本来面目。在这全力以赴的关口，又不能开口询问，以泄了那口气，只能以惊诧的目光看着他。
　　季倾波却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是说了声：“一起推！”铆足了力气，将巨石向前推去。巴雨夫等人见状，立刻配合同时发力。那巨石在五人合力的推动下，竟然缓缓地滑开一尺见宽的缝隙。
　　季倾波见那缝隙已足够一人过去，劲力一收，身子一闪，在巴雨夫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从那缝隙处窜了出去。
　　洞外是一片杂树林，木叶萧萧，暮色将临。一匹黑马驮着一黑色人影正向远处驰去。季倾波出洞时，那马已离开洞口二十余丈远。他立刻施展轻功追去。
　　他的轻功本就高超，再加上那马儿在奔跑时受到林木的阻碍，不像在平地驰骋时那么纵蹄如飞，他与马之间的距离迅速地在缩小。
　　他边追边回头观望，发现巴雨夫等人已经出洞，跟着追来。巴雨夫冲在最前面。丁大鳄的轻功最差，落在最后。
　　追了约有七八十丈远，季倾波离马儿只有五六步的距离。前面不远处便是大道，那马儿若是到了大道上，得以放蹄奔驰，便难追上。季倾波脚下一点，身如离弦之箭，射向马上人。
　　到了骑者的身后，他挥刀削向对方的头顶。这一刀只是一记“引”招，对方无论是用兵器招架还是闪身躲避，他都会立刻以左手的“虎爪手”袭击对方身后诸穴。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马上人既没有回身招架，也没有闪躲。眼看那刀便要削中对方的后颈，季倾波当然不能杀死这个无论是北风堂还是三十二盟都很重视的人物。急切间，刀向一变，贴着对方头顶削过，同时他左手疾伸，竟然轻易地连封对方后背七大穴道。
　　可是七指点过之后，却感到落手处不像是人的肉体，软绵绵地似乎是点在一堆棉絮上。他心中一惊：这是个假人。
　　他身体前扑，落在马背上，坐在那“骑者”的身后。他仔细再看，发现那“人”是用稻草扎成，填充棉絮，外面套上衣衫，戴上假发，用铁丝回定在马鞍上，暮色之中，从背影看去，便如真人一般。
　　他们都上当了，这个跛脚掌柜也许早就想到了会有人来找他麻烦，所以设计了这个逃跑计划，除了暗道巨石外，还弄来一匹马儿驮着假人向一方驰去，这样即便洞中追敌能推开巨石，也会被引向他方，而他却趁机向另外的方向逃脱。这人狡猾多端，工于心计。
　　马儿已冲上了大道。季倾波心念电转：现在必须马上返回，向另外的方向追捕跛脚掌柜，出洞前他只听到一匹马的蹄声，说明那跛脚掌柜仍是靠着单腿拄拐逃走，此刻回追，应该还来得及。
　　可是若往回跑，势必会和北风堂的人撞个正着，这时他的斗笠早己没了，脸上的黑灰也恐怕不足以遮掩他的真实面目，巴丁二人若认出他，一定会有麻烦。
　　马上“骑者”是假人的事，巴雨夫等人还不知道，何不让这马儿继续驮着假人往前跑，让他们去追，自己则借机回返。想到这儿，季倾波“唉呀”一声，叫道：“你来暗算我！”然后手捂小腹，从马上跌落，摔在地上，面目朝下，蜷成一团，一付痛苦不堪的样子。
　　下马时，他已用刀尖在马背上戳了一下。马儿吃痛，又是到了大道上，放蹄狂奔，如飞而去。
　　巴雨夫等人追到大道，眼看那马儿风驰电掣般地远去，知道再如何努力也是追不上了，索性停了下来。这时仇氏双雄和丁大鳄也相继赶到。丁大鳄气喘吁吁地望着那马儿远去的影子，恼怒地道：“还是让姓庞的给逃了。”
　　巴雨夫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走向季倾波。
　　季倾波再也装不下去了，从地上一跃而起，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巴雨夫距他只有十几步远，他一起身，巴雨夫便认出了他，大叫：“他是三十二盟中的季倾波。”
　　其他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巴雨夫大喊：“别让他跑了！”随后便追。丁大鳄与仇氏双雄也跟着追去。
　　季倾波沿着来路狂奔。他边跑边想：这个跛脚汉子如此狡诈，说不准会往那个方向逃窜，我往哪儿追呢？又想：这个村子的南边便是长江，既然跛脚汉子没有骑马逃遁，他腿上不方便，在陆地上无论往哪儿去都有可能被别人追上，那么他会不会去江边呢乘舟而逃呢？这样就不必担心别人追上他了。季倾波觉得十有八九是这样。他认准方向，往南奔去。
　　他在前边跑，巴雨夫等人在后面追。巴雨夫仍是追在最前边，他的轻功稍逊于季倾波，两人间的距离逐渐在拉长。而仇氏兄弟和丁大鳄却远远地落在了后边。
　　向南没跑多远便看到了长江，江水苍茫，浩荡东流。他远远地便看到江边泊着一条船，船中有一人，那人正是跛脚掌柜。季倾波自忖到达江边时，那船不会离岸太远，他一定能追得上。
　　季倾波忽然感到右侧似乎有人影闪动，一转头，看到一个灰色的矮胖身影在远处一现，便消失在林中不见。但是季倾波敏锐的目光早已在一瞥间，认出那人便是曾在酒店中背向他而坐的食客。
　　——他怎么会到了这里？是从暗道过来的吗？他到底是谁？
　　虽然他很想追过去探个究竟，但跛脚汉子才是这次任务的关键，不能因小失大。他带着疑惑向江边跑去，心中也因为这个人影的突然出现而增添一丝不祥的预感。
　　临近江边，他发现船中人并没有在划桨，而是坐在船舱里的，只露出半截脑袋和搭在船舷上的一只左手，一动也不动。
　　——难道船中人已经被杀了？
　　当他来到船边，他的判断得到了证实：船中人正是那个跛脚汉子，他双目紧闭，左肋衣襟和舱底到处是鲜血淋漓——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