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小小地忙乱了一阵后，林允儿才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眼泪。
　　其实她一开始就能忍住，但在听到任宋演的那几句话后，不知怎的，反而心头发酸，索性任由那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掉下。
　　任宋演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也不着急或是再多说其他，默默替她拿来了一包纸巾。
　　“谢谢您……”最后揩去眼角的湿润以后，林允儿略夹着鼻音向任宋演低了低头。
　　整个人，额前的刘海不再整齐，鼻头和眼睛都显得红红的，说话时还不自觉地噘着嘴，委屈十足又可爱不已。
　　比起先前那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反而更多出了几分活力与生气。
　　任宋演歪了下头看她，目光含着不明显的轻柔，微笑地说：“现在心里轻松很多了？”
　　林允儿对他眨眨眼，也弯起唇角，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我现在才有点理解俞利姐昨晚说的话。”
　　“什么？”
　　“她对我说，‘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吧，不要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林允儿故意粗着嗓子模仿权俞利的语气，明明学得一点都不像，假如权俞利本人听到没准还会动气竖眉，任宋演听到之后却被直接逗笑了。
　　他发出了忍俊不禁似的笑声，又轻轻地问女孩：“昨天晚上，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没有哭吗？”
　　林允儿对他诚实地摇摇头，回答：“想哭来着，但又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坚强一点。而且说实话，我对现在这个情况最大的感受不是难过或忧郁，而是脑子里面存在着很多不理解，以及对于未来的一些惶恐。所以说，一直就在心里告诉着自己，忍着吧，先忍着吧……之后可能就会变好了。”
　　“现在不想忍了？”任宋演说话的口气变得越来越柔和，像在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小孩子一样。
　　林允儿想了一下，说：“与其说是不想忍了，倒不如说就是没忍住而已。心里想要忍住来着，但身体，先控制不住了。刚刚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在您面前这么失态。”
　　她说到这里就看了眼任宋演，“不过，作家您……还真是意外的挺绅士的。说什么无论如何都有你在，其实是想先让我的情绪镇定下来对吧？”
　　任宋演意味不明地笑笑，问：“这种事可以当面说穿吗？”
　　“但也没有不能说穿的理由啊。”女孩冲着他理直气壮地睁大双眸，引得他的注意力也不由得集中到那上面。
　　忽然，任宋演很大方地笑着夸奖：“你的眼睛很漂亮，允儿。”
　　林允儿的反应很意外，不知道是因为男人的夸赞，还是因为那声毫无滞碍就说出口的称呼。
　　她不自觉抿抿嘴唇，又恢复了点前面那副端正的样子，对任宋演一本正经地回应：“谢谢。作家您的眼睛也很好看，人也长得，很帅气。”
　　“哦，这点就不用你提醒我了。”任宋演似笑非笑地站起来收拾电脑，“我从小到大类似的话听过太多了。”
　　林允儿脸色隐隐古怪，脑中莫名又想起了昨晚权俞利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不禁偷偷打量着任宋演的侧脸，心底又浮现了那个熟悉的疑问：这个人，最初遇到我的时候，真的感到很慌张吗？
　　“别发呆了。把那杯水喝了，接下来和我去另一个地方吧。”任宋演的声音飘了过来。
　　林允儿立刻正襟危坐，又留意到了他话中的重点，赶紧起身问：“我们要去哪里？”
　　“既然决定留你在我身边生活，我们总得先有个名目吧？”任宋演拉好提包的拉链，回头看着她。
　　林允儿很想再多问几句，但见任宋演已经走过去打开了会议室的门，也只好闭紧嘴巴暂且跟上。
　　
　　“老师好！”
　　“啊，作家！”
　　“社长您好！”
　　“……”
　　一路走来，林允儿发现任宋演收到的问候居然比权俞利来时那会儿还要多得多。
　　尤其是当她听到夹在其中的那句问候之后，便再也忍不住地凑到男人身边小声发问：“您，是这家出版社的社长吗？”
　　任宋演转头看了她一眼，很寻常地点头说：“嗯。”
　　“不是那种只负责经营的社长，而是有股份的那种……”
　　“嗯。这家出版社最早是我个人的工作室，后来规模慢慢扩大才变成现在这样子，但我依然是最大股东，怎么了？”
　　面对任宋演投来的目光，林允儿摇摇头，想了想忽然又抬头说：“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春植’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我记得您家里那位好像也是这个名字。”
　　“我家里那位？”
　　刚刚按了按车钥匙解锁的任宋演先是不解，接着才恍悟地一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你听到‘春植’这个名字，最先想到的东西是什么？”
　　“菜市场？”林允儿尝试性地说。
　　没想到任宋演真就点点头，隔着车门对她说：“对。很常见的菜市场名对吧？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不管是我的出版社，还是我‘家里那位’。”
　　女孩愈发迷糊了，但不等她再说，车内的任宋演就探出头来问她：“不上来还在干嘛？你要和我分开行动吗？”
　　林允儿连忙应是，刚刚说着“失礼了”拉开后座的车门，还没坐进去，坐在前面的任宋演就头也不回地继续说：“你应该从来没和自己老板坐过一辆车对吧？”
　　林允儿很疑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男人无奈地转头问她：“你想让我给你当司机是吗？”她整个人才瞬间醒悟，又手忙脚乱地道着歉，只好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
　　当然，她并没有瞧见任宋演在她低头插好安全带时伸手调整后视镜闪过的一抹笑容。
　　等到女孩再抬起头来，她只见身旁的那位已经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转动方向盘启动了车辆。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的出口，阳光从车前窗洒入，车里坐着的两人却突然变得有些无话可说。
　　林允儿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车内的那些装饰上面。任宋演的车并不像权俞利的座驾那般外形豪华，但也有可能是日常使用的代步车，只是车厢里面相当整洁干净，一点都不像林允儿以前坐过的像SuperJunior那样男子组合成员的车。
　　过了一会儿，也许还是觉得双方都不说话有点尴尬，林允儿试着稍微挑起话题：“那个……我又想到之前作家您问，韩作家是像您还是像那位韩编辑，是因为您在写这个角色的时候，其实是代入了自己的形象或者您编辑的形象吗？”
　　这个问题问得挺有意思。任宋演通过后视镜看看林允儿的表情，也很干脆地回答她：“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在写那个人物的时候，其实想法很简单，没有特意去琢磨太多，也正是因为思考的过程简单，所以可能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个角色身上被我糅合了一些我自己和我身边人的特点也不一定。”
　　林允儿这才恍然：“所以您才会那么问吗？韩作家的‘韩’可能是您的‘韩’，也可能是韩编辑的‘韩’？”
　　“准确地说，如果你说自己看到了一个中年大叔，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任宋演平静地说，“我在写《StarWorld》那一册的时候，我的编辑还是东执他父亲呢。”
　　林允儿立刻就说：“那要按您这么讲，我就感觉韩作家更像是您了……其他不确定，但我能很肯定，那个韩作家是个年轻人。小说写到那部分的时候，您的年纪应该也是个年轻人不是吗？”
　　“你说什么？呀，我现在也还可以算是年轻人好吧。”任宋演的话听上去不快，语气却还是那么不疾不徐，显得很散漫。
　　坐在他身边的林允儿眨眨眼，看着他，然后佯装不经意地说：“说起来，您对于我好像无所不知，但我对于您目前还没什么了解，只知道您的职业和身份，像年龄还有其他的状况都不清楚。”
　　“所以你的重点到底是什么？”正在开车的男人不太耐烦似的说。
　　林允儿马上卸下伪装，很好奇地缩着双手凑近他身侧问：“作家您今年多大了？当作家真的有那么赚钱吗？我昨天看过您的房子，真的被吓了一跳。”
　　趁着红路灯停下，任宋演终于抽空看了看她，而后又回过头去说：“算出生年份的话，我只比你早生两年。”
　　“那么，1988年？”
　　“嗯。属龙的。”
　　顿时，不知为何，当听到任宋演口中说到“龙”这个词时，林允儿整个人就像弹簧一样往后退了退，惹得任宋演都诧异地用余光瞥她。
　　“怎么了？这很惊人吗？”
　　“没有，我的意思不是……”
　　女孩下意识连连摇头，她当然不好意思跟任宋演提及自己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怪梦，就连她自己也在暗自念叨着“只是巧合而已”“忘了吧忘了吧”之类的话后，暂时按下凌乱的心绪。
　　随后她迅速做个心算，脸上就流露惊讶地说：“那这么一来，现在是2021年的话，您不是已经……34岁了吗？”
　　“我们快到了。”
　　任宋演懒得回应她这话，突然指了指车前方的一个方向，对旁边的女孩说。
　　林允儿顺势望去，双眸一瞬间又瞪大了许多。
　　只见二人所在的车辆前方，那边的街道矗立着一栋乍看不知道有多少层的大厦，在阳光下熠熠折射着光。
　　最重要的是，在那楼身上还安装着一块林允儿眼熟又陌生的硕大粉色公司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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