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也不是

　　王道吉离开房间，焦急等候的辛格快速逼上去：“怎么样，你们谈了什么？”
　　王道吉看着这头焦急又凶狠的狗熊，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吉先生问我真菌与植物人共生的可能，我回答他了，后来我们谈了关于真菌共生方面的一些案例。”
　　辛格不爽道：“怎么，你现在是一个蘑菇学家了吗？”
　　王道吉示意他跟着往外走，到了外面，他小声道：“吹牛谁又不会呢。”
　　“……”辛格简直说不出话来，你在白象区人面前说吹牛？简直狂妄自大！
　　这时候他们已经开着车往营地赶，辛格说道：“希望你的猜测是对的……但是如果因为你乱说而得罪了他，你得为此负责任！”
　　王道吉反问道：“辛格，我的朋友，你在怕什么？难道在我们的殖民星上，我们还要害怕一个外星人吗？”
　　辛格不肯承认：“王，我没有害怕他，但这事关金钱，你应该理解。”
　　“好吧，我理解。”王道吉不想在这方面跟他掰扯，他说道：“吉先生要我们找到那个树人，之后他会出手的，你有什么办法？”
　　“需要一些探测仪，树人可以伪装成树木，但是在生命特征上他们不是同一物种。”
　　见他有办法，王道吉就不再多说，其实蘑菇人在找到树人方面也有办法，事实上，他们在一天前喷射的孢子发挥了作用，生产巴鲁能感应到，他的喷射的一部分孢子发生了大规模的移动。王道吉猜测，那一部分孢子很可能附着在树人的躯干上，被同时带走了。
　　有了追踪的方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那个树人。
　　距离天亮还有一点点时间，王道吉先返回房间修整一下，那个蛤蟆精已经告诉他向神祈祷需要的仪式，以及送了他一些看上去干坨坨的物品——蛤蟆吉声称吃下这些可以令他更加接近神，王道吉猜测这些东西有着致幻的功效。
　　他并不准备马上就进行尝试，他把一块干坨坨的物品交给了蘑菇人，希望他们能够解析出里面的成分。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虽然黑哥们再一次拒绝劳动，但这一次辛格可不再惯着他们，他现在心急如焚，在他的威胁之下，黑哥们这一次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了。
　　每人一台探测仪发了下去——这是辛格连夜搞到手的，他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对着集合起来的学徒工们说道：
　　“伙计们，有一个树人闯入了我们的农场，我们必须找到他！”
　　“树人？野生的吗？怎么回事？”
　　“野生的树人可是危险的外星人，听说对我们敌意很大！”
　　“是啊，我们这几个可不是对手。”
　　“搜捕野生树人为什么不叫本地的警备力量呢？”
　　大伙腾地一下炸开了，以强森为首的三个白人立刻拒绝：“这太危险了，我们不想冒险，我们拥有人权！”
　　三个黑哥马上附和起来：“哟，你有什么毛病？这可不是我们的农场，你可别指望我们为你卖命！”
　　龟田向王道吉靠过来，小声问道：“周桑，我们该怎么办？”
　　辛格冷笑道：“如果你们拒绝的话，那么我只能请你们离开这里了，相信我，附近的农场没有人愿意接收你们，也没人会给你们饭吃。”
　　“……联邦不会不管我们的！”
　　“你是在犯法！”
　　“如果不愿意保卫农场，我让你们离开，联邦可不会为你们说话，谁都不会为你们说话。”辛格下了最后通牒：“现在，谁要走，谁要留下？”
　　“我留下。”王道吉道。
　　他立刻成了众矢之的。
　　“辛格先生不是你们戴地。”
　　众人皆怒目。
　　“不用看我，我也不是。”
　　仇恨一瞬间就拉到了满格，四周的目光冷冽如刀。
　　王道吉道：“为了联邦！”
　　……
　　他出发了。
　　龟田跟了上来，松本犹豫了一会儿跟了上来，三个白哥们商量了一下，也跟了上来，最后，黑哥们口吐RAP，骂骂咧咧地跟了上来。
　　辛格驾驶着农用机甲奔跑者与越野车并驾齐驱，这个快有三米来高的钢铁野兽给了王道吉等人一些安全感，然而坐在里面的辛格非常清楚，这样的农用机甲对抗不了树人，当然，遇到危险肯定能比这伙车上的人逃得快就是了。
　　带着这样的自信，进入森林之后辛格手持老干妈在前头开路，王道吉抱着电磁枪在最后押阵，其他人则用装模作样的寻找蘑菇，事实上则是使用检测仪筛选附近的树木，而几个转化为生产蘑菇的巴鲁则跟在在两边，用比较低调的方式往四周释放孢子。
　　“假装自己在搜寻蘑菇，发现树人不要声张！”
　　“专心点，不要小看树人，他们也是智慧物种！”
　　“都分开，别走这么近，分开搜索！”
　　交流频道辛格不断提醒着，王道吉扶了扶耳朵中的交流器：“树人会不会已经跑远了？”
　　“树人的体型庞大，移动速度应该不快。”辛格摇摇头，他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树人，只是偶尔从别人的嘴中了解消息。
　　王道吉在心灵网络再次询问最先的那一只生产巴鲁，但是后者传递过来的信息是比较抽象的，蘑菇人并不使用人类的计量单位，也无法给出距离多少米多少千米这样的数据，所以大伙交流一些需要精度的信息难免就有些理解困难了，眼下，王道吉只能从巴鲁那边获知那批转移的孢子的方位，以及他们大致的远近——感觉清晰就是近，不清晰就是远。
　　队伍是由辛格打头的，不过此时他也是无头苍蝇，在王道吉有意的引导之下，队伍的走向与他猜测的方向开始趋于一致。
　　他们的搜索持续了大概4个小时，黑哥们早就怨声载道，其他人也不好过。
　　但是在意识的网络中，“感觉”也越来越清晰，王道吉闭上眼睛，在他的意识之中，生产巴鲁的感觉共享给了他，感觉的来源一跳一跳，仿佛发光的颗粒在明灭晦暗，生灭似地一呼一吸。
　　就是那里了！
　　嘟~嘟~嘟~
　　检测仪亦在耳内的交流器中发出警报，骤然来临的警报让大家都在一瞬间僵直了身体，辛格大声说道：“都镇定，所有人继续往右边走，假装没有发现他，我已经通知了援军，他们很快就会来的……对，放轻松，继续走，很好……曼德拉，你法克的干什么？法克！法克！法克！”
　　“见鬼！见鬼！”黑哥曼德拉甩开大步，手舞足蹈怪叫着往外跑，刚才一条模样怪异的爬行动物出现在他的脚边，令他绷紧的神经彻底断裂。
　　犹如惊弓之鸟的众人们看到这个逃兵，毫不犹豫地四散而逃。
　　只是曼德拉一个人的慌乱，还未曾引发附近的动乱，但是当所有人都一哄而散，玩命地往外逃跑，那个谨慎的树人从此慌乱的景象中发现了不对。
　　随着一阵吱吱格格磨牙般的声音，树人将自己从土壤中拔了出来，一串人类声带撕裂才能发出的声响从树人的身体内发出，四周的草木快速地疯长，没命往外跑的众人感觉到地上的杂草在拉扯他们的脚踝。
　　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所有人都摔了一个跟头。
　　“救命！救命！”
　　已经有人带上了哭腔，王道吉同样狼狈不堪，丢下枪能让他跑的更快，但最开始他拿着枪是为了什么？
　　别怕，别怕。
　　王道吉稳了下心神，端起电磁枪，冲着那个树人的方向瞄了一下，按下激发开关！
　　滋！
　　高度集中的电磁能量射线发射而出，出膛瞬间强大的电离将王道吉的头发都梳理的竖了起来，他浑身酥麻。
　　他击中了目标，那个树人的躯干立刻被灼烧出一个大洞，树人倒下了。
　　但是王道吉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个树人以倒下的姿态，枝干犹如手脚在地面上划拉，犹如一只几百只脚的蜘蛛，移动起来又快由灵活。
　　这就是辛格告诉他们的，树人跑的不快！
　　树人的树根部位对着王道吉飞快地冲了过来，犹如古代用于撞击城门的攻城车。
　　王道吉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顾不得身上皮酥酥的麻劲，再次按动电磁枪。
　　“滋！”
　　又一大片躯干被烧成焦炭，树人停顿了片刻。
　　在王道吉的旁边，辛格驾着机甲，发动机发出响亮的轰鸣，脚下牵绊的杂草树藤全被崩断，他一跃而起，落地地震，他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跑了。
　　但是没人谴责他，所有人自顾不暇。
　　王道吉全身都麻了，他跑不了了，开了一枪后他就知道自己接下来只有一条路，要么树死要么他亡。
　　勇敢者总是比别人更容易地面对死亡。
　　别怕，别怕。
　　他的嘴唇忍不住发抖，他的腿部被电的抽筋，按着激发开关的手指僵在那里。
　　他深深深地吸气，脑门上的冷汗滴落。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指挥那根指头，经过短暂的集能之后，电磁枪再次发射。
　　“滋！”
　　树人又被击毁了一根横枝，大树浑身上下都在嘶叫，稍微往边上避让，王道吉躲开了树根的冲撞，但是一根挥舞的树干从侧面袭来，将他从前胸到后背直接贯穿。
　　“噗！”
　　一股剧痛袭来，幸好的是，他的感观瞬间消逝，他死了。
　　树人像是收集了战利品一般，将他高高举起，王道吉被串在树干上，随着树人的跑动，晃晃荡荡。
　　树人继续奔走，击杀，他的树干枝干都是灵活的触手，爬行、拨拉，穿刺，他犹如一个浑身都是手足的战车，肆意肆虐着，所到之处都是哭喊，飞溅的血肉。
　　此处是恐惧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