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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击中姜染的左额头。姜染猝不及防身子一歪，直接跄摔在地板上。
短暂的哗然过后，体育场内陷阱一阵诡异的寂静里，接着不少人急忙围上前。
“姜染！”
场内的氛围彻底乱了。
一中的队员见职高的人竟然真的敢动了手，气不过，直接朝着孟拓冲过来就要算账。
职高的队员们也不甘示弱，一个个横眉冷目地对峙在他们面前。
有学生会的学生生怕两拨人真的打架，在旁拼命拉扯着两边人试图调节矛盾。哪知两拨人叫嚷声却越来越大，几番险些真的打起来。
一片杂乱声中，慕西沉蹙眉蹲在姜染的身边，仔细观察着她的情况。
“姜染？”
“你怎么样啊姜染？”
“还好么？”
……
周围不少人还在急切地寻问。姜染半伏在地上一手捂着额头，发丝从侧脸垂下散在肩头，看不清表情。
过了一会儿，似乎疼痛稍缓，她才终于抬头，向周围的人们轻摆摆手示意了下。
抬头的瞬间，她的目光恰巧与正凝神盯着她的慕西沉相对。
慕西沉不期然一顿。
女生虽示意着没事，可是明显忍着疼，眼圈泛红，眼底湿盈盈的，额角红了一大片。
他很快偏开目光，慕西沉视线向上抬，冷冷刺向人群外的某个人影——
孟拓这会儿站在一众职高队员的身后，仍是那副看热闹的样子。大抵感知到慕西沉的视线，在慕西沉看向他的下一秒，他也悠悠向这边看过来，然后还很怡然冲他笑笑，笑容有几分得意。
慕西沉面无表情，眼神漆深，垂放在膝上的指骨无声捏紧。
-
事情自然惊动了两校的教导主任。
很快，姜染被送到医务室，一中的老师也亲自出马，匆匆赶到体育馆终于将场面平息下来。
事关两校的友好关系，势必要叫来一中的负责人来协商的。一中的教导主任到的时候，校医刚好为姜染做好包扎，称没什么大事，只是稍有些软组织挫伤，按时涂药注意静养几天便好。
一中的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齐，人长得威严肃穆，不苟言笑，训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的严酷。
“实在太不像话了！”
职高的马主任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过了事情的始末，此刻也淡着一张脸，看上去情绪也不大好。
“职高再怎么说，也是所高中！好好的学校，就是这么教学生的？明明自己犯规在先，还一言不合就闹事！多大了？这行为是高中生该做出来的吗！”
姜染坐在病床上，额上贴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块”，过了这半天，她头上的伤不碰就已经不疼了，人也恢复了原先的活力，她时不时向慕西沉的方向飘去视线。
偶尔几次跟她视线相碰上，慕西沉不禁微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挪开。
尽管他表面不动声色，姜染却分明感觉得到他有几分不自然。
她不易察觉地弯弯唇角。
直等齐主任的训话训得差不多了，职高的马主任说：“这次的事，的确是我们职高的责任。这样吧，齐主任，你们这位小同学的医药费我们职高会全权负责，我们犯事的这些学生也会向你们公开道歉。”
“道歉就够了？”齐主任明显不满，“道歉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要让他们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您明不明白！这次的事道歉、公开检讨，严重的始作俑者即便是开除记过都不为过！教不严师之堕，这也是你们职高的严重失职！”
被指着鼻子痛批了一顿，马老师的脸色难看极了，再面向职高的队员们时立刻冷厉起来，命令，“还不快道歉！”
职高的几个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管还是不大愿意的模样，还是纷纷硬着头皮对着一中的队员与姜染说了几声“对不起”。
轮到孟拓，道歉声却戛然而止。
一屋人的目光不觉落到了他身上。
孟拓打进门起便一直站在一众职高队员的末尾，挨着门，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慵懒模样，仿佛这屋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见一屋人纷纷都看向自己了，他不紧不慢地同众人对视了几秒反而还不明所以地笑了，问：“都瞅我干嘛啊？”
慕西沉的目光淡淡落在他脸上，有几分意味难明。
马主任催促，“孟拓，快道歉！”
“哦。”他笑，低着头满无所谓地踢了踢门框，再抬起头他直接看向慕西沉，脱口的却是，“不客气。”
“孟拓！”
姜染的目光无声落到了孟拓的身上，莫名的，她竟有点佩服起他的胆量。
“您看看您看看！”齐主任大概也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行为恶劣的学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马主任，我说什么来着？道歉有用么？表面道歉心里不认错，那道不道歉有什么区别？我如果没记错，刚才故意挑事的也是他对吧？职高是怎么容忍这么顽劣不驯的学生的！”
马主任的脸上也颇为挂不住，顿了顿直接走到孟拓的跟前，“孟拓，你这什么态度，看你干的好事，快道歉！”
孟拓却说：“要我跟他道歉，下辈子吧。”
“孟拓！”似乎也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马主任疾言厉色，“你自己数数，你从这学期开学到现在，已经惹了多少事了！还不知收敛是不是啊！要不是因为你妈，你知不知道你早被开除多少回了？你就算是体谅体谅你妈也能不能安生些啊！”
孟拓的脸色似因他提到孟母而刹那冷下来，很快又一脸玩世不恭地扬起唇角，只是笑得没半点温度，“那就麻烦您好好劝劝我妈把我开除了，我求之不得。”
“你！”
他说完直接走向门外，在擦过慕西沉身边时还不禁冷哂了一声，门板摔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屋人都被震住了，职高的几个男生十分佩服地互相使了使眼色。
马主任尴尬又惭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对着齐主任再三道歉。虽然心中诸多不满，但齐主任深知面对一些问题学生做老师的也别无他法，又寥寥表达了几句不悦作罢。
职高一行人一走，屋内便只剩下齐主任、姜染、与慕西沉等几名学生会学生。
齐主任坐在姜染的身旁，“姜染啊，怎么样了？还难受吗？用不用去趟医院仔细检查检查？”
姜染摇摇头，“不用齐主任，我已经好多了。”
齐主任舒了口气。
在办公室听说姜染被职高的人砸伤的时候，齐主任当真是吓个够呛。
这转学生不一般、特殊，校长曾特意嘱咐过。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齐主任还是觉得不忿，“怎么就砸到了呢？那学生也真是不知分寸没轻没重，场上那么多人，那球又不长眼睛，砸到人的几率多大啊，也真是倒霉了……”
听她这么说，身边几个学生会的成员们倒纷纷露出一种别有深意的神情，不觉看向了慕西沉。
“……”慕西沉唇角微抿起。
当时事发的急，被匆匆派去叫齐主任的学生会学生因为来不及多说，只道职高和本校的球员在篮球场上起了冲突，职高学生动手时不慎砸到了姜染。
但他们离得近的明眼人当时都看得一清二楚。姜染，当时是故意挡在慕西沉面前的。
——她是为慕西沉挡的球。
姜染闻言眸光流转，而后也不易察觉地瞟了瞟慕西沉。
只见少年挺阔的胸膛微微伏起，明显是吸了一口气，绷着脸执拗不看她。
她心下窃喜，没跟齐主任道实情，只道都怪自己没注意。
齐主任看着时间，快放学了，让大家可以散了，又特意让校医为姜染开些伤药。
校医拿药时才发现，“呦，云南白药没了啊。”
姜染无所谓，拿着校医退而求其次开的酒精，笑眯眯出门。
-
走出医务室时刚好到了放学时间，天边彩霞绚烂。
姜染因为要拿伤药，出来的最晚，加之齐主任见慕西沉与姜染同班，担忧她今天受了伤，便吩咐他今晚最好能送她回家。
走下楼门梯，慕西沉直接大步流星快走了几步。
姜染便走在了他的身后。
目光望着他颀直笔挺的背影，姜染忍不住唇角微翘，心道这人怎么还是这样。
一直跟了几十米，姜染吟吟出声，“喂，慕西沉同学。”
前方正在前行的身影却恍若未闻，没停。
少女一蹦一跳跟着少年的脚步，背着手，长到腰际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一漾一漾。
她校服穿得松松垮垮，拉链半敞，被树隙刻漏的光斑在她身上流过，整个人有种随性而浓墨重彩的美。
“我说慕西沉同学，别不理人呀~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一个小小小小的救命恩人吧？”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吗？未免太无情了吧！你就要这样送我回家吗？管你要声谢谢总不为过吧？”
听到那句“救命恩人”，慕西沉脚步微微停顿了下，接着抿了下唇还是继续向前。
姜染盯着他的背影笑嘁一声。
直临近主教学楼前，周围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有人从两人身边擦过时，不时几句窃窃私语飘来。
“慕西沉欸……”
“那是……姜染？”
“你听说了吗，刚才姜染给慕西沉挡球了！你看她头上……”
慕西沉：“……”
身后的姜染一声偷笑。
脚步停住，慕西沉站在原地像纠结了几秒，很快转身走到她面前。
见他竟到自己跟前了，姜染扬了扬唇角，仰起一双笑盈盈的眼睛看向他。
慕西沉对上她那双明媚晶亮的眼眸。
对视几秒，慕西沉指尖捏紧。
面对这双眼睛，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那句“谢谢”说出口。
恰时张阳一行人从楼门里走来，看到他们惊喜出了声，“欸？姜染！”
姜染扭头。
几个和她平时玩得好的男生正朝自己过来，张阳盯着她额头的纱布询问，“你怎么样了？还好吗？伤的重不重啊？”
姜染笑眯眯地说没事了。
他们几个男生围绕着她一个女孩，聊了会儿确认她似乎真的没什么事了，气氛也渐渐松快起来。
慕西沉站在旁边默默地看，忽然想到什么，开口，“张阳。”
“啊……啊？”
张阳下意识拘谨地应了两声。
慕西沉说：“姜染同学今天受伤了，不方便，你们能送她回家么？”
姜染：？
张阳和刘枫愣了一下后反而不禁惊喜起来，连连应声，“能啊！当然能！反正我们放学也没事，正好能送她！”
“欸不是……”相比于他们，姜染反而是惊吓。
慕西沉对张阳一行道了声，“那麻烦你们了。”而后意味深长扫了眼姜染径直走进教学楼。
“不是！”姜染直接想追上去质问。身边几个人却兴致勃勃拦住她，“走啊！姜染，送你回家！”
“送什么送！”姜染无语了，抬手拍了他一脑壳，嗔怪，“坏我好事……”
-
慕西沉回到班级迅速收拾好书包，担心姜染追上来，还特意挑的距离七班最远的楼梯口下的楼，从偏门离开教学楼。
推着单车走出校门，校门口的公交车恰好停下，接着一个身影从车上跑下来奔向他，“哥！”
看到慕茵的刹那，慕西沉疑惑，“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听说……今天的篮球赛出事了？”慕茵显然是急着赶来的，气息带喘，脸颊潮红，脸上还有没卸净的眼妆，“还说是孟拓和你……怎么回事？你们起冲突了？”
慕茵所在的古典舞专业今天有场演出，时间和篮球赛撞上了，所以没能过来参观比赛。
今天一下台，身边不少同学就都八卦着说职高的篮球队不知是什么原因和一中的学生会差点打起来，她在零零碎碎的讨论声中听到了“孟拓”、“慕西沉”。
吓得她眼妆都没来得卸就赶紧跑了过来。
慕西沉说：“没事，已经解决了。”
见他真的没什么问题的样子，慕茵终于放下些心。
回去的路上起了些风，慕茵坐在慕西沉单车后座上，白裙被傍晚的霞光浸了些暖色。
这条路上很多都是一中的学生，有人不住向她投来目光。
慕茵有点不自在，将头埋得低低的。
慕西沉这一路上也有些心绪不宁。
他本不该有恻隐，偏偏思绪不受控，脑海里几个画面挥之不去。
一会儿是他回过头时她被篮球打倒的身影、一会儿是她眼圈红红却说着没事的模样，还有那双眼睛……
直到单车从一家药店门前驶过，慕西沉思绪停顿一秒，停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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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染最终还是没让张阳他们送她，将他们几个打发掉，取了书包独自一个人走出校园。
她今天心情还算好，虽然挨了一记篮球，但抵不住她得偿所失的喜悦。
尽管那人没送他回家，可她看得出来他的态度有松动。
只要她占稳了他“恩人”这份名头，他就永远对她含着一份愧疚，被她拿下是早晚的事。
首战告捷！
轻轻哼着小曲，姜染翘起唇角，连带着脚步都轻快起来。
一中的北侧是条单行道，平时非上下学的时间车辆人流一向稀少，但通往南水巷是条近路。
这会儿校园里的人早就走空了，夜幕降下来，道旁的路灯渐次亮起。
姜染刚走进单行道不久，前方的路口忽然闪进来两个人影，将她前面的路堵住。
夜光暗，姜染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脸，只能通过身形看出是两个男的。
感觉到来者不善，她顿了下转身。
身后的路口却也站了两个人，将来路也堵住。
姜染消了笑，索性也不走了，站在路中央左右看了看，等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让姜染没想到的是这几个人居然也没再往前动。不多时道路尽头走来另一个人——吸着烟，步调慢悠悠。姜染看见他反而松下弦，笑了，“你这是要抢劫？”
孟拓说：“要债。”
他将烟头丢在地上，边朝她走边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摆弄，很快到她跟前，他将一张收款码面向她，姜染就着屏幕微弱的光亮看清了他没什么情绪的脸。
“你要我帮你的忙，我帮了。”
“说好的，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