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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重生后庶女只想长命百岁 / 第一百二十二回

第一百二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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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要论在锦心面前察言观色的能耐,贺时年绝对是无人能及的,这会小心打量了她的面色一会,又讪讪地道:“我真不知道她今天还要作这门子妖,不然一早我就让人把她绊在承恩公府里了。还有元宜……她没惹你吧?”
  
  说着,贺时年声音微沉,眯了眯眼,眸光有些沉,却不是冲着锦心来的。
  
  “她是受人之托顺势行事,没什么可怪的。”锦心垂眸看他,神情平静,“我只是不高兴宋嘉乐因为你而来折腾我,不喜欢她那丫头的态度。”
  
  别说她是小气怎么的,她就是厌烦宋嘉乐身边那个婢女。
  
  也有些讨厌宋嘉乐。
  
  贺时年沉了口气,道:“你比所有人都有资格讨厌她们,阿锦……”
  
  他握住锦心的手,仰头看她,“这盛世太平,是你我费心谋求来的,她们的富贵平安皆要仰赖于你,即便她们不知道,你也比任何人都有底气、有资格厌烦她们。”
  
  他声音很沉,道:“无论是元宜还是宋嘉乐,她们本不该有在你面前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资格。”
  
  锦心看了他一眼,“我不厌烦她们高高在上,不在乎她们端着多高的姿态……如今的路是我自己选的。”
  
  锦心反握住他的手,“这天下太平盛世安康,是给百姓的,她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只要这天下兴时百姓不苦,我便心满意足,你我也算心愿得偿了。”
  
  贺时年沉默了许久,锦心笑着摸了摸他的眉眼,本来想再安慰他两句,但想起是他惹来的烂桃花,又不笑了,抱着手臂冷脸看他,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这算计不能白受。”
  
  “不会轻飘飘过去的。”贺时年眼神有些冷,“宋氏子弟的教养是应该好好整肃一番了。”
  
  锦心垂眼凝视着他的眉眼,这双她再熟悉不过的眉目,她用指尖一点点摩挲过去,低声道:“叫她抄段日子佛经、闭门养养心性便罢了,不要做得太过。”
  
  贺时年顿了一顿,“你对她心软,她却叫人来招惹你。”
  
  “我不是对她心软,是她太小了。我大了她足足四十岁,与她计较这些,倒显得我好不体面。略施惩戒,她吃教训便罢了,不吃教训,日后出了阁,她碰上的也未必人人都不与她计较。”锦心神情平淡。
  
  贺时年垂头没吭声,锦心轻抚着他的鬓发,今日其实有些累了,她眉目间透出些疲倦,但并不明显,她将贺时年的头按在她的膝上没让他看到,一点点摩挲着他的鬓发,指尖的触感有些温热,或许是因为她手尖太冷了。
  
  其实也不柔软,相反,贺时年那脑壳硬得常叫锦心怀疑他混迹江湖的时候是不是悄摸地偷学过铁头功。
  
  但就是这样一颗不柔软的硬脑袋,她摸着的时候却觉心尖尖的肉都是软的。
  
  “我今生所求,就是能与你长相厮守。”锦心重新握紧他的手,低下身,将那只手拉出来贴在她的心口,“前生欠你的,今生有漫长的岁月可以供我弥补,你不要急,往后余生的路,咱们牵着手,慢慢走,好不好?”
  
  贺时年忽然起身抱住了她,用很大的力气拥紧了她,亲吻着她的鬓角,“这是你说的,不许抵赖。”
  
  锦心笑眯眯地抬起手做出发誓状:“我文锦心起誓,若是此生不能与贺旭长相厮守白头偕老,便——”
  
  “不要说,”贺时年连忙捂住她的嘴,用力摇头道:“天地神明见证,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
  
  锦心有些无奈,又笑了。
  
  从公主府回来,锦心略病了两日,倒不严重,只是气力有些不足,婄云给她开了补元气的方剂,吃着滋味是真不大如人意。
  
  不过总归是自己作的,锦心也不敢不喝。
  
  文夫人她们来探望她时说起过锦心从公主府带回的那个匣子的事,锦心只以公主赏赐带过,她们倒是瞧了瞧,见是一只玉质上佳的手镯,取自极莹润的白玉,玉质剔透,捧在手上润泽清凉,一看便知是极品。
  
  众人只能当锦心是真合了公主的眼缘,唯有文从翰听云幼卿说了,心中微有些疑虑,喊了贺时年出去喝酒,也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回来后便未再多说此事了。
  
  入秋后,京中天气仍是炎热的,云幼卿与澜心先后诞下孩儿,倒是凑巧了,二人一前一后,正好生了一男一女。
  
  锦心终于能将早备下的长命锁送出手了,两个小娃娃都很健康,是在家人的期盼下诞生的。
  
  自家孙儿自然是千般疼、万般爱,可女儿那边就不同了,文夫人担心赵家因澜心诞下女儿而有所不满,哪怕见了赵斐把小姑娘捧在怀里爱不释手的样子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毕竟赵家情况不同于寻常人家,听说赵老太太与马氏因为澜心产女很是奚落了她一番,幸而细细询问过后知道赵斐很护着她、赵老爷也并未因此不满,才略有些放下心来。
  
  也正因此,本来孩子出生吃了洗三宴便打算走的文家人又留了一段时间,文夫人不顾闲言碎语留在赵家亲自照顾澜心出了月子,才舍得抽身。
  
  为了这个,怕云幼卿心里不平,她又送给孙女孙儿许多东西弥补,有时看着她为女儿、儿媳忙忙碌碌两边奔波的样子,锦心心里既觉着她太累了、又觉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这样的生活,才应该是常态,只是前生遇到了太多波折,把这样平凡的忙碌幸福也砍杀殆尽。
  
  回家时已是深秋,百花肃杀,承恩公府里很是闹出了些热闹事,外人听不到什么,锦心这边却对一切都清清楚楚。
  
  宋家幺女宋嘉乐冲撞老夫人,被关在院中抄经,九月成婚,皇后并未赐下添妆,这对一贯待下宽和亲厚、行事稳妥的皇后娘娘而言,已经是明晃晃地在表达对宋嘉乐的不喜了。
  
  毕竟宋氏其余众女,哪怕是义女,出阁时也有皇后赐下的添妆。
  
  而宋嘉乐,是皇后正经八百的嫡亲侄女啊。
  
  因为皇后这一份摆到台面的不喜,宋嘉乐出阁后或许会有些委屈,但她与夫婿自幼相识两家世交青梅竹马,有她父亲在,夫家却也不会待她十分苛刻。
  
  往后的日子如何,全看她自己怎么过了。
  
  人生在世,各安天命,若是宋嘉乐能放下前情收起怨愤,她的好日子在后头。
  
  若她放不下,在牛角尖里愈走愈远,那也只能说是她自己看不开了。
  
  回到金陵时已是冬日,天气寒冷,船行得很慢,锦心受了些风寒但并不太严重,又因回家的欢喜,精神头很是不错,至少徐姨娘见了长松了一口气,心中终于确定——女儿的身子确实比前些年好了不少。
  
  回到院中一切如旧,那只黑猫儿还是懒洋洋地趴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尾巴,锦心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它被小婵、麦穗她们喂得好好的,半分没瘦,还是一身的腱子肉,锦心捞它过来在怀里抱了抱,发觉抱他的时候比从前似乎轻松了不少,心里某个地方顿时一松。
  
  伸手间她手绳上艳红艳红的宝石珠子被阳光一照亮得晃眼,小婵笑道:“姑娘手绳上新穿的宝石,可是在京里得的?颜色倒是很好,只是形状小了些,还得拿绳子包着串,但瞧着倒也别有一番新奇好看。”
  
  锦心指尖轻抚那两颗贴着明月辉的宝石珠子,笑了,“偶然得的,瞧着颜色不错,就叫你们婄云姐姐给串上了……方才阿娘与我说你娘前儿去给她磕头,要领你回家了?可定下人家了?”
  
  “定下了。”小婵低头,有些羞赧地一笑,“倒不及绣巧姐姐的好亲,没脸与姑娘说,是我姨母妯娌家的,我们自幼也是一处玩过的,我娘说知根知底的人家好,离得又近。”
  
  锦心温和地道:“你觉着不错就好,年后出去吗?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我叫婄云给你预备一份添妆,你不要推辞,你、往后麦穗、麦冬她们都是有的。”
  
  “才进来就听姑娘说给添妆了——”小安走了进来,笑眯眯道:“您可没点奴婢的名,可有奴婢的份儿啊?”
  
  “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份子的,凡是从我这里出去的都有。”锦心笑道:“不是特意的添妆,是给你们的安家银子,只是既然要成亲,就取个好意头做添妆吧,把嫁妆箱子填得丰丰厚厚的,也是我给你们的底气。你们伺候了我这么多年,劳心劳力,我能给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
  
  小婵忙道:“小婵不敢居功,我自知没有绣巧姐姐细致与婄云姐姐的沉稳,虽是先到姑娘身边来的,可论及功劳得力还不如妍儿与小安,姑娘这话实在是折煞奴婢了。”
  
  “我说你受得,你就受得。”锦心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这么多年你待我的用心,我都记在心里,这就足够了。”
  
  小婵眼圈微红,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
  
  回头小婵她娘又往锦心这边走了一趟,说清了年后接小婵回家的事儿,然后陆陆续续又有二三家来,都说的是这种事。
  
  锦心那日一算,过了年后,她屋里的丫头竟要空了一小半。
  
  其实这种事本是长有的,只是她今年在外飘荡了一年,把她们逼得都紧在一处了,便显得很多。
  
  她只叫婄云依样备下添妆给每个人,十两的银锭五个做压箱银子、颜色绸缎十二匹、金银钗环成对,再加上一对赤金打的龙凤镯。
  
  每人一份,婄云整了整库房,每人又给添了一块品质尚可的皮子,灰鼠银鼠都有,因为一次准备的份数多,赶上哪个就是运气了。
  
  东西送出去,府里自然会有些风声。
  
  彼时正是腊月里,这日到文夫人处请安,文夫人留锦心喝茶,说起这事来倒是没有不赞同,只道:“伺候了你这么多年,如今要走了,各赏赐点东西也不过分,你还算知道分寸,这没什么,府里若有什么言语,你也不要上心。”
  
  锦心笑道:“寻常人的言语,如何能进女儿的耳朵呢?便是进了,女儿也不放在心上,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二人正絮絮说着话,文夫人说起锦心屋里丫头出去好几个,要把人给她补上,锦心摇摇头,道:“如今剩下的婄云、妍儿、小安等几个人都很得力,左右我身边事也不多,暂且留她们几个支转着便是了,再添了人进去不过平添事端罢了。”
  
  文夫人低头思忖片刻,道:“你要求个清静也好,只是哪日若觉着身边不够使了,只管叫人往总管房说一声去,母亲自然替你安排。”
  
  “女儿怎会与您客气?”二人其乐融融地,才续了一回茶,外头有人进来传话道:“太太,大姑太太回家来拜年了。”
  
  文夫人有些惊讶——她这位大姑子八百年不回来一次,如今算来赏赐过来还是蕙心的元姐儿满月呢,说话好不中听,话里话外什么姑娘贱小子贵的,被谢霄铁青着脸送客送了出去,然后许是觉着丢脸了,过年也没回来一次。
  
  前段日子他们从京里回来,大家都知道文从翰家与出嫁的澜心得了幼子女的消息,多有上门道喜拜会的,旁支的亲戚太太来了无数,唯独她这个亲姑奶奶一直没露面。
  
  如今这大过年的,怎么忽喇八地又来了?
  
  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不是文夫人警惕,实在是这位大姑太太但凡上门一次,就没有不找她晦气的时候。
  
  也不知她是心里不平还是怎地,可文夫人扪心自问,文家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当年许婚,她嫁给了当时与文家门当户对的魏家、文姝晴嫁给赵家老二,谁知道赵家会发迹?也不过是穷翰林官儿,赵老二也没显出什么贤才来,当时大姑太太为这个好不得意,回门时候在娘家都是下巴抬得高高的拿鼻孔看人。
  
  后来赵家逐渐发迹、魏家落魄了,她心里就闹起不平衡了,回家来几次三番指责文老夫人偏心,因她不是亲生的、把好姻缘都给了亲女儿云云,最终把文老爷气得面色铁青,亲自把她赶了出去。
  
  天地良心,文老夫人对她这个庶长女算是做得极尽职尽责的了,出门子时候给她们添的嫁妆都没差多少,本来姊妹两个一起相看夫婿,不是她要死要活要嫁魏家,文老夫人怎么拦怎么劝都当用,只能无奈把她嫁过去了吗?
  
  等看到文姝晴沾了好处,她倒是不平起来了,怎么不说她早年把好处占尽,过去仗着娘家发迹将婆婆夫君压得抬不起头来在家里大权独揽,而文姝晴在赵家是实打实地在赵老太太跟前受了磨难的事了呢?
  
  就为这事,她当年少了明面怜惜实则嘲笑讽刺地去信问候吗?
  
  若说对小姑子还有几分人心对人心、肉贴肉的关心疼惜,对这位大姑子,文夫人心里真是半分亲近都生不起来,这会听说她来了,也只觉着头疼。
  
  这大过年的,晦气啊!
  
  文夫人面色如霜,锦心想了想,倒是没起身告退。
  
  她毕竟做晚辈的,而且这会出去只怕会与大姑太太撞上,不如在这坐一会等人进来打个招呼再走。
  
  到时候是该捂着心口还是按着脑袋溜呢?
  
  锦心陷入了沉思。
  
  那边大姑太太带人一路风风火火势如破竹地进了定颐堂,过年了,她倒是打扮得华贵,头上步摇成对,走起路来珠玉摇曳一身华光,可实际是多少年头的东西文夫人瞥一眼就都知道——这还是当年她文姝曣出阁文老太太亲自给筹办的嫁妆呢。
  
  彼时文夫人是初到媳,被文老太太叫着帮把手,自然得战战兢兢地办事,故而对其中的东西印象颇深。
  
  再看大姑太太身上的皮料衣裳倒是干净,只是也应是几年前做的了,文夫人拿捏不准她今儿过来是要做什么,大正月里不好摆脸子赶人,还是客客气气地命人斟上茶来。
  
  锦心起身向文姝曣行了拜礼,文姝曣竟然颇为和蔼地对她点了点头,虽然不过是板着一张脸勉强扬唇笑笑,但对锦心而言也是颇为惊奇的了。
  
  文夫人更是去端茶碗的手都顿了一顿,满脑子都是——这人过来要干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沁儿她爹呢?怎么还不来?!
  
  文姝曣上下打量锦心两眼,见她身形依旧如往年纤瘦,面色也不大好(除夕通宵守岁、这几日也灯火不断给熬憔悴了),眸光微微沉了沉,竟然从袖中取出一角金子来,叫人递给锦心,“不值什么,拿去买个花戴吧。”
  
  这些年魏家生意不同以往,文姝曣的夫婿早年看着还算青年才俊,这些年却酗酒嗜赌逐渐沉沦,生意无人打理自然一落千丈,唯一叫人称得上好的就是后院干净了,可这干净也是文姝曣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咬着牙盘算出来的。
  
  不过仗着这一点,她那大儿子倒也好问亲,前回元姐儿的满月宴上她还颇为自得地说了起来,说是滁州那边不少高门都问过她儿子的婚事。
  
  文夫人觉着其中多少有点吹牛的成分,回来与文老爷一说,二人都很赞同她的这个观点。
  
  这会要紧的还是应对眼前人,文夫人见她发起压岁钱也吃了一惊,虽然不过小小一个金角子,连冶炼打造都没有过的,不像是过年散的压岁钱,更像是寻常日里花用、从金子上绞下来的一角,可那也是金子啊!
  
  可要知道自从魏家没落之后文姝曣将手中的银钱把得多紧啊!这些年里,年节上文姝晴大车大车的年礼往回拉,滁州那边可半根羊毛都没见过,早年文从翰、蕙心还收过她点压岁钱,到后头的,兴哥儿都进学二三年了,大姑姑那半张纸都没得过。
  
  今儿来这给沁儿竟然发起了压岁钱来?
  
  奇景啊。
  
  文夫人心一沉——今儿怕是大场面,不好应付啊。
  
  锦心收了人家压岁钱也不好意思转身就走,悄摸给婄云示意,文夫人与她目光相对就知道她打得什么注意,笑呵呵坐着全党没看到,不多时孩子们蜂拥而至,文从林站在前头,带着妹妹弟弟们欢欢喜喜地进来给大姑姑拜年。
  
  文姝曣坐着受了,随手从旁抓起两把果子散给众人,文夫人目光微变。
  
  不对劲。
  
  锦心垂了垂眼皮,缓缓摩挲着腕上那颗被打磨成红豆形状的宝石珠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文从林接过果子倒是面色没变,笑眯眯地又带领弟妹们说了一串吉利话,转身时候冲锦心眨眨眼,带着些询问的意思。
  
  锦心缓缓抬了抬手指然后轻轻落下,他便明白了,又向在座两位长辈告了退:“我带着他们回去温书,不打搅姑姑与母亲说话了。”
  
  锦心顺势起身,笑着道:“我去看着他们去,不然这群皮猴准不听话,哪能安心读书?”
  
  话没说完,便被文姝曣喊住了,“四姐儿不要去,一年多没见了,坐下叫大姑姑看看你。今年身子可好些了?瞧着竟比往年还消瘦些。”
  
  文夫人脸色顿时微沉,“大姐怕是看错了,沁儿今年身子已有好转。”
  
  “哦,那就是我看错了。”文姝曣竟也不恼,反而若有思量地看着文夫人与锦心脸色,心中不知下了什么结论,待锦心的态度又和煦了两分。
  
  只是她这和煦的叫锦心后背发凉,心里一直在想她今儿个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了好一会话,文姝曣一直在关心锦心的身体、延医用药云云,竟还提起要见徐姨娘一面,文夫人心里拿不准她打得是什么算盘,推说徐姨娘今儿个要回娘家去,没让她见。
  
  过半时,文姝曣见一个人走到屋里来在外屋站下脚,终于缓缓放下了茶碗,“我带了行礼来,想在这边住段日子,明儿个去拜祭拜祭母亲,不知弟妹愿不愿意留我。”
  
  “还不快给大姑太太打扫院子去,不知姐姐带了多少车马行李,该叫外头小厮帮着卸下,然后叫婆子们抬进来才是。可惜翰哥儿不在,明儿个叫林哥儿带着兴哥儿陪大姐你去败绩母亲吧。”人家说要留下祭拜文老夫人,文夫人断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的,只能命人给文姝曣打理院落,听说她带了两个妈妈四个丫头来,又拨给她几个婆子丫头使役。
  
  这边从定颐堂里走出来,文姝曣问方才后进屋那人:“打探清楚了?”
  
  “是,打探清楚了,确实是四姑娘身边的丫头年后要出阁,四姑娘给添妆。给得还真丰厚呢,听说金的银的、鲜艳花色的绸子缎子都给了,沉甸甸好几箱呢,这一气儿给出去四份,听说不止明面上的,便是暗地里压箱的银子都给出好几百两去了。人家还说,这还不算什么,前年四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出阁,四姑娘那实打实地给了好几口大箱子,穿的戴的摆的用的,寻常人家给姑娘预备的嫁妆也不过那样了。”
  
  被派去打探消息的是文姝曣多年心腹,正是跟着她陪嫁到魏家的,此时不由道:“还是咱们文家的富贵,姑娘给丫头的陪嫁都能大箱子大箱子往出送。那家那几位姑奶奶……抠抠搜搜的行事真叫人看不上!”
  
  文姝曣轻睨她一眼,淡淡道:“走吧,不是给咱们打扫了院子吗?过去住下,今儿她要回娘家,明儿还不回来了不成?传信把泰哥儿叫来,叫他尽快来。”
  
  嬷嬷应了一声,又迟疑一下,近她跟前低声问:“太太您的意思是……”
  
  “翰林官、亲王妃的妹妹,嫁过去正好抬一抬门第,窈娘日后也好许个门风清正的人家。”文姝曣淡淡道。
  
  嬷嬷道:“可……可那四姑娘先天体弱,若娶了她,虽有一份好嫁妆能够填补家里,可咱们大爷不就绝了后人么!那嫡出庶出能一样么,家里只有庶出的,拿出去也叫人瞧不起。”
  
  “让她生,嫁了人哪有不生孩子的?真当都是闺中的舒心日子?嫁到我魏家了,就得给我魏家绵延子嗣,身子弱怎么了?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也是她命里应该,我这做婆婆的替她养了孩子,合该把握她的嫁妆。”文姝曣扬着头,道。
  
  嬷嬷一时无言,好一会才道:“舅老爷……”
  
  “到了滁州地界,还有什么文家不文家?他小姑娘身子弱,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文姝曣轻哼道:“便是怎地了,我是他姐姐!他还能为了一个婢子生的女儿和我撕破脸?况就算是为了外孙好,他也得大把银子供着我儿。再者说了,一个婢子生的罢了,到了我家,便是好命平安给我儿诞了子嗣,还敢跟我这个做姑姑又做婆婆的顶撞着来?她自个儿百依百顺的,我那弟弟想再多有什么用?”
  
  嬷嬷连忙附和道:“太太英名。”又小心打量着见四下无人才放下心,只低声道:“为了哥儿,这几日咱们可得仔细些。”
  
  “明儿咱们街面上去,四丫头也要及笄了,我这做姑姑的该送她一副头面。”略走出一段路程,出了小径,周遭渐有人往,文姝曣说着,笑了起来,“这姑娘家体弱就不好议人家,表兄表妹的又比旁人亲近,她过了门去,我这个做亲姑姑的还能待她不好不成?”
  
  嬷嬷连忙应声,“太太慈爱,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您更好的婆婆了,何况又是姑娘的亲姑姑,亲上加亲,可不是姑娘享了福了?”
  
  文姝曣得意地扶了扶狄髻上插着的步摇,又抬了抬下巴:“可不是么,我也实在是喜欢那四丫头,那孩子瞧着纤巧可人儿的,我真是舍不得她这辈子就在闺中当姑娘,女人嘛,活一辈子不为人妻母,怎么算圆满呢?”
  
  那嬷嬷就在一旁与她一唱一和的,不知跟了她们多久的婄云面色沉沉,阴寒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漱月堂里倒仍是一片平和静好的岁月,几个孩子都被文从林带了过来,妍儿热情地将点心果子端出来招待小主子们,等锦心回来了,见只有她一人,忙问道:“婄云姐姐呢?怎么没跟您回来?”
  
  “我叫她送些银钱给门首上的人,叫她们替我买些外头的点心果子回来。”锦心笑吟吟看着几个小的,道:“猜到有小馋猫儿要来,怎么能不备些新鲜吃食呢?”
  
  几个小娃娃蜂拥而上将锦心围了一圈,华心腻着她撒娇道:“四姐最好了!”
  
  锦心好笑地轻抚她的小发鬏,上头珍珠玛瑙串子圆润可爱,锦心想起库房里还有数匣彩珠,若是点缀在发带上做挽发之用,想来是很好看的。
  
  小姑娘娇气,就该配些鲜艳颜色的东西。
  
  几个孩子在锦心这儿闹到天色昏暗了才不情不愿地离去,锦心交代嬷嬷们好生挨个送回去,又叮嘱了来接华心的妈妈一番,送他们走了,回到屋里打发人下去吃饭,将茶炉子上的茶斟来一碗给婄云:“快喝碗茶顺顺气,怎么了这是?”
  
  婄云面色铁青地灌了几口茶,看得出是在整理言语,锦心便自顾道:“京里的飞鸽传书说南巡的事儿定了,二月里就要启程,阿旭也随行过来,只是跟着御驾走路程难免拖拉,倒不知他们几时能到金陵了。”
  
  可快来吧!
  
  作妖的都要翻天了!
  
  婄云心中愤愤想到,哪门子的东西,都敢算计到主子身上了,是她今生剑磨得不够锋利还是见的血不够多?!
  
  婄云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对着锦心只觉文姝曣所谋之事根本难以启齿——谋算锦心的身体性命,这一点已然是犯了她的大忌讳了!
  
  锦心见状就知道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只得一碗碗给她添温茶,软声道:“没事,没事儿,天大的事儿咱们都在呢,有什么难的,你快缓一缓,然后慢慢说与我听,究竟是怎么了?”
  
  “魏文氏贱妇!”婄云胸口剧烈起伏着,可知是被气狠了,“今生没叫她头首离体坟岗抛尸真是便宜她了!贱妇!贱妇!卑劣犹过蔡京,狠辣远胜来张!蟑面鼠辈何堪为人?!”
  
  这时候就显出斯文的弱势了,骂人都没几句脏话的。
  
  锦心只能不断安慰着她,心里暗暗推算她那大姑姑究竟是打了什么了不起的盘算,能把婄云气到如此模样。
  
  单看婄云如今这样子,可真是,提刀去把她砍了的心都有了。
  
  莫不是暗地里把婄云爹妈的坟给撅了……无冤无仇的也不至于啊,难不成是打算扎她和婄云的小人,扎个稻草诅咒她俩?
  
  何仇何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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