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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酉酉 / 第26章 第 三十四 章

第26章 第 三十四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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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在这个多事之秋,大老板突然出山请客,说是喜事庆贺未免勉强,兴师问罪却很有可能。
  
  毕竟最近从研发中心传出去的负面新闻比其他所有部门加起来都多,以至于聚餐消息一出,赵明义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反应便是鸿门宴。他怀着些许紧张的心情一直等到了次日傍晚,上楼准备叫叶丞同行的时候却见后者正同高旭光面对面作单独会话,似是谈到关键处,眉头微蹙头也不抬,只打发剩下几人先走。
  
  赵明义只得同韦昀崔通先行去了会馆。一路上到进了包厢三人都没怎么交流过,气氛过于安静,最后崔通换了数遍坐姿,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俩都不好奇么,怎么就突然安排请客吃饭了?今天这饭,到底是红事还是白事啊?”
  
  在旁边正摆弄挂件的韦昀掀起眼皮看过去,笑了一下:“既然好奇,来之前怎么不先问问叶总?”
  
  “可别笑话我了,前几天我刚被他在会议室说了一顿,这几天不得绕着他点走啊?”崔通说着推了推旁边始终不语的赵明义,“你怎么都不说话的?”
  
  “我说什么?”一直沉默的赵明义粗声粗气道,“红事白事不都得兵来将挡么,不然还能怎么办?”
  
  韦昀看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了?情绪不好?”
  
  “我好得了吗?急都要急死了,最近就没一件痛快事,哪有脸见大老板!”赵明义音量陡扬,说话的同时像是胸中郁气终于豁开了一道口子,止不住地喷涌而出,“研发没进度,又断了供应链,被外面那些人指着鼻子骂也就算了,现在连叶丞自己都出问题,在这种节骨眼上轻重不分,居然还有空生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崔通啊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赵明义还是没什么好声气:“你也记得你在会议室被骂了一顿,为了谁骂你的心里没点数吗?”
  
  话音刚落,身后门口传来一句声音:“叶丞骂人了?”
  
  几人豁然起身,虞松石就站在门口,正脸上淡笑地将大衣递给旁边的服务生。
  
  客观而言,不同于叶丞与虞松石之间的频繁联络,赵明义几人因为直接面向叶丞负责,与虞松石的联系不多。这位集团多年的掌舵人在叶丞空降之后无疑给予了其极大的控制权限,研发相关一应事务皆由叶丞全权处置决策,除非叶丞主动要求,否则基本不会出现外力干预的情况。赵明义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这是独属于毕方的企业文化,不由感慨集团管理的先进程度,即便是当年的尼恩科技也没有这等宽泛自由,是直到近期才获知,在原先的郭兆勋时代,似乎并非是这种情状。
  这也使得郭兆勋与虞松石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暧昧。分明曾经是君臣相得的一对,风雨同舟有过,守望相助有过,甚至就在叶丞空降之前的半个月,两人还一同出席过会议,言笑晏晏程度看不出有任何龃龉,却转眼就是一场冷酷到不近人情的分崩离析,余波之深远,甚至如今都还未完全平息。
  
  也正因这些,令赵明义在虞松石面前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位年近耳顺的顶头上司应当并不似看上去这般温文和气,只是无论如何,虞松石当晚的态度却很平常,坐下来后聊的几句都是日常,而后又用玩笑一般的口吻笑着说:“怎么,难道叶丞在研发中心会经常发火吗?”
  
  平时性情最欢脱的崔通当晚表现谨慎,听后仅是摇了摇头,一时不大敢做声。赵明义轻咳一声,接着解释道:“叶总其实并不怎么发火,所以难得发一次才显得稀奇,值得单拎出来说说。当时是因为国外供应商那事,我们在查有没有内应,因为经验浅想得不够周到,所以被提点了两句。”
  
  虞松石点了点头,没有多加追问,只说:“内应的事我听说了,不用放在心上,没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而隐隐含有安抚意味,可听在赵明义跟韦昀耳里,仍旧坐得挺直,是不敢稍安的表现。虞松石看一眼,径自接过热毛巾,又不疾不徐道:“企业转型过渡期,阵痛都在所难免。叶丞来毕方之前我就跟他打过招呼,研发中心需要大改,且过程会很困难,他如果愿意,那就来试一试。他估计没跟你们说过这事。”
  
  赵明义点头道:“叶总话少。”
  
  “他是话少,跟我作汇报的时候也说不多,惜字如金的。”虞松石说着笑了一声,眼尾纹路间透出一种自然而然的熟稔,“但人我是很放心的,不然也不会把整个研发中心都放权给他一人管理。”
  
  短短两句话,听在人心里,便立刻就能有计较——结合传闻中前任研发总工程师郭兆勋的待遇,疑似听得出虞松石对郭兆勋的“不放心”之意。且这话说得并不十分隐晦,连崔通都听出六七分,不由望过来,虞松石却刹住了话题,忽然转而问:“毕方集团名字的由来,你们几个知道吗?”
  
  “听说是取自山海经。”韦昀开口,“毕方是一种火鸟。”
  
  “没错。”虞松石颔首,“咱们是以机械制造起家,其实如果按照五行学说,毕方鸟属火,机械属金,而火是克金的。但当年的创始人选定这名字的时候说了句话——他说,强金得火,方可成器。”
  
  虞松石环视,缓缓道:“这些年毕方的每一次转型,过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现在的LUR项目当然困难,但只要这种困难可以被预见,那就并不可怕,因为一直往后走下去,路只会越走越宽。怕就怕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看着光鲜,实际路会越走越窄,又是下坡,那最终会失去对未来的掌控权。”
  
  一席话结束,虞松石没有再提任何与工作相关的话。不久之后叶丞与高旭光二人姗姗来迟,乃至餐会结束,众人间话题也仅仅围绕家常生活与琐碎趣事,不见任何强势施压。一起从包厢走出来的时候赵明义几人的神色明显比来时放松不少,崔通先去开车,虞松石等在大堂,跟身边叶丞谈笑几句,末了忽然随意一般说道:“年底中期审核有难处的话,及时跟我说。”
  
  叶丞微微沉吟,应了一声。
  
  说话间手机震动,他低头浏览,很快指尖微动,回了句消息。会馆大堂灯火通明,叶丞站在门口,一张脸比起身后的光华璀璨,竟也不遑多让。虞松石看了一眼,忽然间笑了:“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方才那句中期审核声音压得低,这句话却是扬声问的。很快身边几个人都齐刷刷转脸望过来,其中以赵明义尤甚,眼神之炯然,恨不得要洞穿眼前人。叶丞握着手机顿了顿,说了句“没有”,虞松石却不相信,又问:“那是‘没有’,还是‘还没有’呢?”
  
  “……”
  
  虽然缄默以对,但神色俨然已经很能表明态度,虞松石不由挑眉笑了,揶揄道:“你这话少的习惯,在追姑娘这事上,怎么格外凸显起来了?”
  
  虞松石语气轻松,一旁赵明义却早已捏了把汗,生怕再问更深一些,那点不可告人的私事全部暴露,忙开脱道:“叶总最近忙得几乎吃睡在公司,追姑娘这事应该不是真的……”
  
  虽然看不惯叶丞的胡作非为,但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将短处直接袒露给上级知道却是另外一回事。赵明义还要再讲,虞松石摆手打断他的话,笑道:“这有什么的,毕方又不是寺庙,还能拦着人不让追姑娘不成?况且咱们叶工自己都默认了。不过,既然都承认了,今天不说清楚可不准走——两人都进行到什么程度了?约会几次了?大晚上给人家发悄悄话,说的什么?该不会是怪我请客时间太久,耽误你们的约会了吧?”
  
  一连串的促狭让所有人视线都盯到叶丞身上,甚至路过的其他客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叶丞面容淡淡无奈,终于还是开了口:“……她今晚约了同事吃饭。刚才只是问一句有没有到家。”
  
  “男同事女同事?一共几个人?去哪里吃的?”
  
  叶丞像是更加无奈了,再次停顿之后才道:“男同事。一共两个人。”
  
  虞松石长长哦了一声,笑道:“叶工,这可要提起警惕啊。”
  
  叶丞轻轻吐出一口气。“虞总。”
  
  “好,好,不提了。”虞松石想了想,仍是忍不住想笑,“那小姑娘叫……钟酉酉是吧?不管怎么说,总归青梅竹马二十年,又心心念念从国外追回到国内,最后还叫旁人捷足先登了,那叶工你的情路可就太艰难了啊。”
  
  当天晚上的钟酉酉的确约了人吃饭。
  
  她的邀请是在中午小憩的时候发出,当时办公室的其他人还未回来,只有她跟李阙两个人在。后者听毕,先是有些惊奇地笑了,打量一眼才说:“请我吃饭?就咱们两个人吗?今天晚上?”
  
  “就你跟我两个人。”钟酉酉点头,很快报出一个餐厅的名字,说得干脆,“我已经预约了位置,你去不去?”
  
  李阙稍有迟疑,随即笑说:“去。美女请客,又是大手笔,我岂敢有不从的道理?”
  
  说是大手笔并不夸张,钟酉酉预订的地点仅是大堂消费便着实不低。两人在去往餐厅的路上李阙推让了一番结账的事,见钟酉酉态度坚决,也就客随主便。待在大堂坐下,李阙点了两道,剩下由钟酉酉补全,李阙观察了一会儿她同服务生之间的对话,等服务生离去,笑说:“你看着对这里挺熟的,以前常来?”
  
  钟酉酉不答反问:“那你呢?”
  
  “我?我好歹比你多吃了几年米,”李阙端起茶杯笑了笑,“来过这种地方不稀奇吧。”
  
  钟酉酉不置可否。两人又简单聊了两句,很快便出现稍微冷场。
  
  实话实说,李阙拿不准钟酉酉请吃这一餐究竟抱有何种目的。既然有预约,那必然是有所准备,但两人从一同入职总部到现在,早就彼此意识到互相不是一路人,联络随之愈发寡淡,也是不言自明的事实。
  
  请客吃饭这种事,如若搁在其他年轻异性同事身上,李阙或许还会猜想一瞬对方是否暗暗倾心于他。可钟酉酉年岁还这样小,又自从进了公司就醉心工作,近来更是日日加班到深夜,看上去仿佛工作就是唯一要事,对红尘根本还未开窍的模样。更何况,即便是开了窍,以两人的价值观和处事方式的差异,也断不会产生什么荷尔蒙的吸引力。
  
  甚至李阙并不愿承认,钟酉酉整个人带给他的印象中包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而远之。她明明性情稍嫌耿直,虽然聪明却缺乏职场应有的圆融,是缺点明显的一个人,却同时眼神中还保有某种炙热尚未被熄灭,那是年轻读书时候才有的天真与热情,将世事看得黑白分明且理所当然。那些本该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叠加而慢慢消逝之物,却在钟酉酉身上依旧蓬勃,即使,会显得与周遭其他各怀心思的盘算格格不入。
  
  李阙有一搭没一搭又聊了两句,最后只能归结于钟酉酉可能有求于人。可她半天不提,他因此也不挑明,直至接近尾声,才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今天突然请吃饭,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呢。”
  
  钟酉酉放下餐巾。“是有事想要找你问一问。”
  
  李阙笑了,语气很慷慨:“你说。”
  
  “高工因为内应的事被辞退之后,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联系不多。我整理了几家正在招聘的企业联系方式发给了他,别的就暂时没了。”李阙说得简洁,“怎么?”
  
  “只是想问一问你,”钟酉酉慢慢道,“在你跟郭兆勋内外勾结,嫁祸陷害一个无辜的人被辞退的时候,有没有心存过愧疚。”
  
  李阙的脸色愀然变了。却也只是失态一瞬就恢复正常,语气却跟着沉了下去:“你请我吃饭,就是为了跟我说这种无谓的荒谬谣言?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是谁跟你说的?”
  
  钟酉酉端详他变得隐隐急躁的表情,说:“你真的觉得荒谬吗?”
  
  “入职总部第一天,你跟我一起去派去出差参加论坛会议,在那里见到郭兆勋本人,你面带不屑,甚至连招呼都不想打。可是出差回来后不久,再提起这个人,你的称呼就变作了郭总。”
  
  “不然呢?”李阙一副好笑神色,“郭兆勋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他向来受人敬重,我尊称一声郭总怎么了?至于那天看见他却不打招呼,那是因为叶总就在旁边好不好?我初来乍到,不跟着叶总站边,难道还要当着现任总工的面去跟前任总工进行一番热情的交流不成?”
  
  “既然你也说自己是初来乍到,”钟酉酉不为所动,“并且在本市没有亲故,又是单身,那下了班之后本不该时常邀约不断,进出还都是高级餐厅场合。甚至有时连清早上班都还是一副宿醉后的飘飘然状态,工作也随之越来越敷衍。我记得你曾经有一回跟小唐姐提起,邀约是因为有人有求于你,那么,既然初来乍到又无亲朋好友,说句冒犯的话——会是谁能求到你做些什么?”
  
  钟酉酉看着他逐渐冷下去的唇角,慢慢说:“我想,应该早在你忍不住想跟小唐姐炫耀又不敢明说的那次,你的心境就已经在郭兆勋的诱导下开始动摇了。”
  
  “——既然知道了郭兆勋有所求,你不会不清楚他想要你做些什么。明知不可为的事,到头来你还是做了。”
  
  “这次毕方跟国外供应商的洽谈,就算郭兆勋心存疑窦,但因为上下口风都很紧,他很难确切知晓毕方跟国内供应商的真实情况。拿不到证据,就不能彻底说服本身内部也正处于博弈状态的国外供应商。在这个关口上郭兆勋找到你,希望你能从研发中心内部套取一些信息。这些信息不出意外都掌握在出差的那几人身上,而你受职级所限,高旭光级别以上的那几人并不容易接触到,方便接近的只有主管跟高工两人。而恰巧,你入职以来,天天都能跟主管和高工他们两个在吸烟室里碰面,并且最近因为研发压力,这两人去吸烟室更加频繁,你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
  
  “可是,就算你们交情不错,涉及公司绝密,这两个人也不敢随意外泄。所以你拐弯抹角打听多日,都没有取得什么进展。郭兆勋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国外供应商同意跟毕方签约。”钟酉酉看着他,“紧接着,当天晚上,你就以犒劳众人的名义,安排了对面整个研发组的聚餐。”
  
  “聚餐可不是我安排的。”李阙立即否认,“是他们主管自己提出要请客,跟我没关系。”
  
  “他们的主管多年不曾犒劳过下属,唯独那天晚上突然临时请客,还把地方定在人均消费不低的会馆,”钟酉酉反问,“不觉得反常吗?”
  
  “有什么反常的。”李阙说,“那阵子他们天天加班加到吐,好不容易有个好消息,难道不值得庆贺一下?”
  
  “可以庆贺,说得通。”钟酉酉一点头,“如果前提不是那晚聚餐最后的买单,不是主管自己刷卡,而是走的一个名叫梁申的人的会员卡账户的话。”
  
  “而这个梁申,作为此前郭兆勋在毕方时候的核心团队成员之一,几个月前跟随郭兆勋一同离了职,这一点,相信你不会不清楚。”
  
  钟酉酉看着李阙逐渐变白的脸色,冷冷继续:“那天晚上的请客吃饭看似是一场不经意间的犒劳,实际上却是你们的蓄意谋划,是毕方跟国外供应商达成最终协议前你们的最后一回尝试。至于过程,应该不会太难——一直以来你都希望能从复杂控制算法组调去对面的核心零部件研发组,主管八成也明白你的意图。所以如果你跟他说有一笔餐费即将到期,不如提供给他请客吃饭之类的话,他既知道你有所求,就不至于拒绝。接下来,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你将资料从醉醺醺的高工那里套出来,再经由郭兆勋转递到国外供应商那里。最后,你清楚毕方在失利后肯定会展开调查,所以你还故意把文件留在了碎纸机里,从而把高工推出来,代你顶罪。”
  
  李阙听完沉默半晌,忽然笑了笑。“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可是你没证据。”
  
  他盯着钟酉酉默不作声的反应,说得越发肯定:“你果然没有证据。无凭无据的,就敢来污蔑我?凭什么不是高工自己想要做内应呢?他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压力大还跟主管不大对付,假如有人递过来橄榄枝,他想攀高枝走人的可能性一点都不低。”
  
  钟酉酉摇头:“他或许有动机,却不够强烈,至少比不上你。这段时间他在毕方的工作并无怨言,没有必要铤而走险。反观你,心性不定,一心想要更好的待遇。”
  
  “想要更好的待遇有哪里不对?”李阙说得理所当然,“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是我。研发中心想跟郭兆勋投诚的人说多不多,说少那也不少,你怎么不去怀疑高旭光?他对郭总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又是高层,做完事把手下踢出来顶罪,也不是没可能吧。”
  
  “而且,”李阙顿了顿,审视地看向钟酉酉,“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晚账单是记在谁的名下?你在这个城市同样也是初来乍到,按理来说接触不到这些权限,你找了谁帮忙?”
  
  “难不成是韦昀?”见她不答,李阙像是回想起什么,紧接者又追问,“上一回我就觉得不对劲,他居然会亲自向主管授意,要求调整我跟你的工作分工——你跟韦昀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特别关照你?”
  
  钟酉酉静静看他。忽然说:“知不知道今晚为什么会定在这里吃饭?”
  
  她低头将手机解锁,发过来一张照片。李阙只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就倏然变了。
  
  那是昨晚深夜时分,他同梁申勾着肩膀,一起从现在这家餐厅谈笑步入大堂时候的场景。头顶的吊灯光线明晃耀眼,拓印一般映出两人的五官面容,再由不得人狡辩。
  
  李阙的那点笑容终于彻底散去。“你跟踪我?”
  
  钟酉酉看着他的目光很冷静,像是在解剖一个无生命的物件。轻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阙一动不动坐定半晌,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这有什么为什么。良禽择木而栖,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只有你还没转过弯来,钟酉酉。”
  
  他将手探进衣服口袋,试图摸烟盒出来,又顾忌场合不宜,最终收手。却在这之间眼神转换,带上讥嘲,同时语气也生出一种居高临下式的怜悯:“既然这样,我不如跟你透个底,跟着你现在的顶头上司混不会有前途。LUR项目不可能通过年底的中期审核,按照叶丞自己亲口立下的军令状,到时候就算他百般不情愿,也得咬牙辞职走人。”
  
  “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李阙笑了,“行吧,我不卖关子,反正过不了几天你也会听说——早在半年前,高旭光现在的研发思路就已经被验证是错的,只不过当时严格保密,除了少数几个核心高层外没人知道。这段时间高旭光一直捧着郭兆勋留下的一堆废纸当圣旨,最近才终于反应过来有问题。你没注意到他最近几天都心情奇差吗?那是因为如果不是他研发过程中刚愎自用,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可发现了又有什么用呢?根本来不及了。”
  
  “这些话我保证一个字没有作假,你尽可以去打听。”李阙看着钟酉酉陡然沉下去的脸色,反而越发和颜悦色,“所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酉酉,你与其在这质问我,不如想想自己的以后。”
  
  钟酉酉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以后怎么样?”
  
  李阙笑了笑,抬手给她添满一杯热饮,才娓娓道来一般的语气:“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读书的时候觉得理想至上,奋斗至上,得忘我,得无私,象牙塔一待二十年,神圣的道德感还影响着初出茅庐的你,导致现在怎么看都觉得我面目可憎,人品败坏,是吧?这些我都能理解。可等再过几年,你就会知道,我正在做的事你以后未必不会做,甚至放眼整个研发中心,人人都在这么做选择。”
  
  “你别这么看着我。谁还没有过理想呢?我也是堂堂QS学府出身,踌躇满志我有过,清高傲气我也有过。可这些高奢的玩意儿,在咱们普通人手里拿不住,工作头几年就不得不变卖掉。你当我为什么想要离开算法组?要不是跟核心零部件组待遇差别明显,我难道会想着离开?要不是形势比人强,难道我会想跟人点头哈腰?别说我一个刚来总部的员工,就是那几个位高权重的高层,又谁比谁干净?”
  
  “郭兆勋表面高山景行,私下里还不是联系我做事?叶丞就更不用说,这段时间表现得像是大公无私,可三年前他干过什么事那可是众人皆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家都一样。”李阙徐徐道,“你现在把我供出去,除了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任何好处。而且等你几年后回想起来,只会后悔。”
  
  钟酉酉看着他,没有说话。
  
  “酉酉,你得明白,我现在不是你的竞争者,对你没有威胁。相反,我还告诉给你这些别人还不知道的形势。”李阙越发循循善诱,“中期审核一过,郭总就会重新入主毕方,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人事动荡。你也想职场高升不是吗?只要你现在不声张出去,到时候我就帮你向郭总递话,保证你明年职称评级拿得稳稳当当,怎么样?”
  
  过了半晌,钟酉酉才开口。“这次为郭兆勋做事,你拿了多少好处?”
  
  李阙愣了愣,犹豫片刻才比了个数。
  
  “我就拿了这些。”他顿了顿,再开口带上几分勉强,但仍旧说,“你如果同意保密,我可以分一半给你。”
  
  “你明知道郭兆勋奸恶,仍然选择与虎谋皮。也明知道高工无辜,甚至是你私交甚好的同事,还是选择让他代你受过。理想跟良心是两回事,你却故意混为一谈。我不跟你这样的人做交易。”钟酉酉看他逐渐恼羞成怒的脸,并无退缩,只道,“你回头看看,今晚的听众不止我一个。”
  
  李阙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仓促回头。高工就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沉沉盯着李阙,一言不发。
  
  “证据在下午就已经递交到主管手上。”钟酉酉推开椅子起身,“今晚你可以准备辞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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