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虽说春天过了一半，但是在入了夜的山里，还是有些冷的，昏暗的月光，也让人不由自主的冒寒气。姬禹和格赤那靠在篝火旁，火堆和单薄的衣服应付山里的凉风还是不大够，两个人干脆拢起了两堆火。
　　姬禹和格赤那一人拿着一根穿了野兔的木棒，架在火上慢慢的烤着。两只兔子都是格赤那打来的，要说野外生存，姬禹连格赤那的小指头都摸不着。格赤那用树干做成的木矛，扎兔子、野鸡什么的是一扎一个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个人弄不到调料，干烤的肉总归是一大股腥味，不过，逃命的时候能有肉吃已经很不错了，姬禹每次都是边吃边安慰自己。
　　吃饱了的两个人躺在用火烤干的地上，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姬禹心里酸酸的，罗五一的死让他久久不能释怀，几年时间的如师如父的陪伴，让他从家破人亡的悲剧中稍感到温暖的存在，可惜，宁不臣将唯一的这点温暖毁灭掉了。
　　姬禹情绪的变化，旁边的格赤那感受到了，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格赤那突然想，如果这时候能有一点酒就好了，在草原上，男人没有什么是不能用酒来解决的。
　　情绪是能感染人的，格赤那自以为很坚强，可还是被姬禹带的有些伤感，不过很快他就告诫自己，你是草原的孩子，是伟大的白兰族王子，复兴白兰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必须更加勇敢和坚强，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一个意志坚定的白兰族男人。
　　格赤那猛地站起来，他要把心中的想法告诉姬禹，让姬禹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振作起来。
　　就在格赤那站起来，想要来一番鼓舞人心的讲话时，姬禹突然一把拉住他，把他按在地上。格赤那不明所以，刚想喊出来，姬禹捂住他的嘴，悄声说道：“别说话，有人来”。
　　格赤那立刻反应过来，黑乎乎的深山老林里，怎么会突然有人，很有可能是冲着他们俩来的。格赤那点点头：“快把火灭掉”！
　　两个人就地一滚，把火堆踢散，捧起沙土盖上去。就在两人想用树枝扑灭散落的火苗时，伴随着“噌噌”的几声响，姬禹和格赤那连忙挥舞手中的树枝护住身体，同时向旁边滚去，脱离火苗光亮的范围。
　　对于经历了奉道宗总部遇袭的两人，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多少奉道宗部众就是死在这种弩箭之下。
　　幸亏两个人反应快，躲开的那一刻，数支弩箭重重的插在了他们刚才待的地方。两个人也不管后面来了几个人，猫着腰立刻冲进了黑暗之中，这时候，黑暗是最大的保护。
　　“别跑了，咱们悄悄返回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姬禹拉住格赤那：“敢不敢去”。
　　格赤那咧嘴笑道：“回去，被人追着跑，不，被箭追着跑真是不痛快”，姬禹虽然看不清格赤那的脸，但是能够感受到格赤那蠢蠢欲动的心情，拍了拍格赤那的肩膀：“走”！
　　格赤那知道姬禹已经领悟了虚实转换的境界，跟在姬禹的身后，，慢慢的向对方摸了过去。以姬禹目前的修为，小范围内周边环境，他都能感受到，这也是对方发起偷袭，却被姬禹及时发现，没有成功的原因。
　　事发突然，姬禹和格赤那不知道对方具体来了多少人，从弩箭的数量上，五六个应该是有的。格赤那意思两个人分开走，各管一边，把来人全部解决掉。姬禹不同意，对方的实力怎么样并不清楚，黑夜对自己是优势，对他们也不一定就是劣势，还是一起走，解决一个是一个。
　　格赤那觉得姬禹说的挺有道理，没啥意见，两个人伏着身子，一点一点的向对方接近。
　　凭着姬禹的感知能力优势，两个人借着夜色，屏气凝神，逐渐接近了对方。在两人不远处，借着月光，勉强的辨别出一个黑衣人。对方也在缓慢的移动，从对方的移动速度和方位来看，不用猜都知道附近肯定有其他人。
　　姬禹算了一下距离，以他的速度冲过去，五步左右就可以。姬禹轻轻拉了拉格赤那，附耳说道：“咱们先解决掉这个，换上他的衣服，再解决其他人，你跟在我后面，我冲上去吸引他，你来解决他，一定要干脆些”。
　　格赤那冲着姬禹点点头，他明白，必须一招毙命，否则惊动了其他人，他们俩能不能逃出去就得两说了。
　　两个人都有些紧张，使劲儿搓了搓手心里的汗。姬禹又往前爬了一小段，拉近一些距离后，突然暴起冲刺。虽然天黑不见五指，但是姬禹的启动后发出的动静，让黑衣人立刻感觉到了，只不过两个人距离太近，黑衣人反应过来并判断出方向后，姬禹已经冲到眼前，一拳砸在对方的小腹上的同时，另一只手伸出想捂住对方的嘴。可惜，第一次干这事儿的姬禹太过紧张，拳头够硬，全力一击打得对方闷哼一声，显然是受了内伤。想捂住对方的嘴却没成功，结果是一把把对方的面巾拽了下来。
　　对方显然也是老手，遇袭后，没有想着反击，而是向后倒去，并挥舞手中的弓箭阻挡对方的再次攻击，同时，意欲大声呼唤同伴前来支援。姬禹也看出对方的意图，心下大叫不好。
　　就在这时，对方突然脖子一歪，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嗓子里准备的呼唤也被憋了回去。格赤那的身影从黑衣人的身后显现了出来，姬禹松口气，太过于紧张，居然把格赤那给忘记了。
　　格赤那抱住黑衣人轻轻放下，拿起了弓箭，还从对方的腰间掏出了一把短刀，递给了姬禹。两个人蹲下来，格赤那抹了一把额头，刚才也让他紧张的出了汗，好在手上有准头，切中了对方的脖子，要不然两个人很可能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两个人回了口气，形势紧迫，不能多待。姬禹让格赤那穿上黑衣人的衣服，用短刀换了格赤那的弓箭，低声说道：“你还是跟着我，咱们摸上去，解决下一个。弓箭咱俩都没用过，不合适，你拿着短刀更方便”。
　　两个人照葫芦画瓢，浓重的黑夜和姬禹的感知成为两个人最有力保障，格赤那交给姬禹草原上捕猎时候常用的隐藏身形的办法，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杀掉一个黑衣人后，两个人明显更加沉稳，配合的也更加默契，除了在解决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遇到了点儿麻烦，让格赤那受了伤之外，其他人几乎是一气呵成的解决掉。
　　姬禹猜测的没错，这拨黑衣人只有五个人，解决掉五个人后，姬禹帮着格赤那把肩膀包扎了一下。两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手上不自觉的颤抖，周围的血腥味让两个人有些想呕吐，一次杀了五个人，自诩草原男人的格赤那也是第一次。
　　稍微缓了缓神的姬禹说道：“咱们赶紧走吧，说不定后面会有更多人跟过来”。
　　姬禹猜的没错，黑衣人不止这五个，但是也没有很多。这些黑衣人是吕绍巍的手下，由于奉道宗一战后造成的影响太大，吕绍巍没敢过多停留，只是派出几支小队，在奉道宗的势力范围内搜寻姬禹等人，按照吕绍巍的吩咐，只要搜寻到踪迹，立刻通知他。其他的还好，罗五一的存在让吕绍巍有些担心，他并不知道罗五一已经死在了宁不臣的手下。
　　安麓郡在沅州东南，郡治安麓县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一个大郡应该有的气象，砖建的城墙在长期的风蚀下，墙上空洞密布，杂草也顺着空洞和墙缝肆无忌惮的疯长，几处破损的地方，居然是用夯土堆上去的。姬禹摇摇头，真没想到，这里是如此的破败。
　　格赤那却很兴奋，草原上除了草就是草，来到太昊，也是一路被人押着走，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了高大的城墙，揉了揉受伤的肩膀说道：“姬禹，你们太昊真的很强大，我从小就听说过太昊的城市，不过，我从来没想到，城墙能造的这么高”。
　　“这有什么的，等有机会咱们去了昊京，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壮观”，姬禹拉着格赤那往前走：“咱们赶紧进城，找个郎中给你弄点药敷敷”。
　　进了安麓县，县城里的样子在姬禹看来乏善可陈。太昊建立后，划天下为十三州。西北的凉州、朔州，西南的北泉州、南川州，北部的平州、云州、颍州，中部的昊京、沅州，东南的郢州、象州，以及最南方的岭州。作为沅州东部的大郡，所在郡治的安麓县，青石板的街道只能说得上是整齐，沿街的房子却略显破败，好在老百姓较多，街上还算是热闹，但是这种样子，却难以配上沅州大郡郡治的地位。
　　格赤那可没有姬禹那么多的想法，眼前的街道、房子、各色小吃和零用器具的摊位，已经让他这位伟大的白兰族王子目不暇接了，难怪白兰的贵族王爷们对中原地区那么向往，比起草原，的确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格赤那不禁想象着，等有一天复兴了白兰族，他也要拥有这样的城池，不止是一座，要很多座，能够让他的家人和族人们都住进去。
　　姬禹拍了一下格赤那的脑袋：“想什么呢，看上什么，就去买”！
　　格赤那没有明白姬禹的意思：“买，什么是买”？格赤那从小生活在草原，作为白兰族的王次子，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还有许多仆人和奴隶伺候着，而且草原上依旧实行着以物易物的习俗，买东西对于格赤那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和行为。
　　姬禹叹了口气，把钱袋里的钱掏出来，走到一个包子摊位前：“老板，来四个包子”。
　　“瞧见了没有，这就是买，咱们现在有钱，你想买啥就买啥”，姬禹把包子拿给格赤那，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就塞到了嘴里。
　　格赤那明白了，为什么姬禹在那五个黑衣人身上翻来翻去，翻到了几个袋子，银块他知道，其他金属片，就不知道是啥了。原来这些就是姬禹嘴里所说的钱呐，看来钱是个好东西。
　　不过，当前要紧的是找郎中给格赤那弄点药敷上，要不然时间长了，伤口化脓就不好办了。姬禹让格赤那别翻看袋子里的钱了，两个人找到了一间药铺，简单的刀伤对于县城的老郎中来说不是太难的事情，当场给格赤那敷上了草原，又开了一张方子，捻着胡须说：“按时服用，要不然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这胳膊恐怕就不好使了”。
　　敷上药的格赤那感觉肩膀舒服多了，就是觉得老头儿的话太多。两个人拿着药刚出了药铺的门，一个小乞丐突然跑了过来，正好撞在了格赤那的肩膀上，疼的格赤那一咧嘴，姬禹被带了差点儿摔倒，两个人刚想骂两句，那个小乞丐却迅速的走开了。格赤那没有过多在意，捡起地上的药：“走吧，带我去找些好吃的，我的肚子，两个包子可装不满”。
　　说着，格赤那想把钱袋子拿出来，摸下去怎么也摸不着，又把怀里和腰间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姬禹怀里的钱袋子也没了，姬禹立刻骂起来：“肯定是那个该死的乞丐，快去追”。
　　两个人的脚步可比小乞丐快多了，很快就在一个巷子的角落里找到了小乞丐。小乞丐坐在一个破木箱子上，正把钱袋子里的钱掏出来摆在箱子上数，看到姬禹和格赤那，不但不慌张，还笑着说道：“你们两个身上的钱真不少，够我们几个吃上好些天的了”，小乞丐说话的声音比较细，听上去比他们两个大不了多少，有可能还没他们俩年纪大。
　　格赤那刚想发作，姬禹指了指周围，格赤那才发现，进巷子的入口已经被人堵上了，小乞丐身后也冒出了几个人，前后十来个拿着木棍子，慢慢向他们俩靠近。
　　小乞丐把钱收好，站起来说道：“身上还有好东西的话，就掏出来，别麻烦我们动手”，其他人拿着棍子顺着话音慢慢的逼了上来，笑眯眯的脸上，感觉他们面前就是两只羊。
　　格赤那刚体会到钱的好处，就被这些叫花子给偷了去，恨得牙根儿痒痒，根本不想废那么多话。姬禹拦住了格赤那，让格赤那在一旁看着，他来解决。不为别的，就怕格赤那出手太狠，教训一顿没问题，万一死了人，惊动官府就麻烦了。
　　姬禹上前一步，说道：“把钱还给我们，这事儿就算了”。
　　小乞丐扑哧一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感觉姬禹说了一个大笑话一般：“你这人挺有意思，非得让我们动手是吧，得，你想的话，我就满足你”，小乞丐一挥手，四个人走了上来，在他们看来，四个人对付一个姬禹绰绰有余了。
　　不动手是不行了，姬禹也不多废话，大步迈出，直接揪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乞丐，手上发力，直接把乞丐举了起来。虽然这个乞丐个子不高，身上没几两肉，可是几十斤还是有的，这一下子，其他人不太敢上了，他们没想到眼前十几岁的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姬禹的目的也在此，闹得动静太大对于他和格赤那肯定是很危险的，尽可能震慑住这些人，既然作了乞丐，求的就是生存，这些人是贪财，但绝不会为财轻易犯险，甚至是生命危险。
　　被举起来的人大骂道：“兔崽子，快放老子下来，要不然弄死你”，声音挺大，外强中干，听着也是个孩子。
　　小乞丐对那人实在是失望：“闭嘴，喊什么，不够丢人吗，小乞丐冲着姬禹发狠道：“既然你找死，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小乞丐话音一落，其他人也不管姬禹手里举着的那个人，拿着棍子就要朝姬禹身上招呼。
　　格赤那一看这架势，乱糟糟的，手脚虚浮无力，人再多也没用，这些人肯定在姬禹手里讨不了好去，不用他太操心。至于那个领头的小乞丐，格赤那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的身上，钱还没拿回来，可不能让小乞丐跑掉。
　　果不其然，十几个人被姬禹三下五除二的收拾掉，一群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看样子姬禹下手不轻。收拾完这群人的姬禹一抬头，看见格赤那揪着小乞丐的脖子：“嘿，我就知道你会跑，我一直盯着你呢”！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小乞丐没了刚才的那股狠劲儿，但是嘴上依然不肯求饶。
　　姬禹走上来：“把钱拿出来，我们就不为难你，怎么样”？
　　“呸，今天是我走眼了，认栽，不过你们等着瞧，这个场面我迟早找回来”。
　　小乞丐样貌看上比他们大不了多少，身上全是街上混混的气质，让姬禹很不舒服。姬禹不愿多废话，示意格赤那抓好他，姬禹则直接伸手去小乞丐怀里，想把钱拿回来。
　　小乞丐明白姬禹要做什么，扭动着身体，想躲开：“混蛋，你敢”？
　　格赤那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小乞丐的头上：“什么敢不敢，钱是我们的，再啰嗦，就把你丢护城河里去”。
　　刚说完话的格赤那却看见姬禹愣在那里，问道：“你干嘛，钱不在了吗”，随后，立刻揪着小乞丐，吼道：“说，钱放哪儿了”？
　　小乞丐盯着姬禹一句话也不说，眼泪搭在眼眶上，牙齿狠狠的要在嘴唇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姬禹退开了一步，红着脸道歉道。
　　这下子把格赤那搞糊涂了，刚想发问，却被姬禹一把拽住，拉着他把小乞丐放了下来，格赤那越来越不明白了：“你干什么呢，是我糊涂了，还是你糊涂了”？
　　姬禹看了眼小乞丐，低声对格赤那说道：“别喊了，她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