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术士神殿

　　正值初秋时分，落到山腰的斜阳恋恋不舍地将余晖洒向恢弘而冷清的术士神殿，透过画满神灵的彩色玻璃壁窗，见一个身着海蓝色修身长裙，头戴紫罗兰的妇人低头抚着金色的卷发，对面前的灰色神像欲言又止，一言不发的样子也不像是默哀。
　　许久，她缓缓地抬起头重重地叹道：“御魔圣战……”然后撩起披肩的发，解下颈上的项链，看着它从金色的光芒褪成银色，依旧煜煜生辉。
　　她左手往后一甩，被刚进门的薛锋接住了，他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这条五角星扣成的项链，他认得此物，责备般说道：“术神大人，您可贪此百载。”
　　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冰窖般低沉，又像项链底下扣紧的水蓝琥珀项坠般寒冷。
　　她依旧背对着他，呐呐说道：“薛锋，我夺取‘庚炀之心’并非为了增强自身力量，而是消灭狱炎。”
　　那个叫薛锋的少年用两只手指提起这条项链，另一只手捏着下巴，像是在审视一件尤物。
　　可无论是谁，都会被这条项链的外观与气息吸引到，九十九颗细小的空心五角星连接成链子，一颗如水滴状的琥珀串在底下，还有几条深绿的细树藤缠绕着它，接近它的领域都能感受到那股源源不断的神力，被各大组织觊觎也是难免的。
　　听说当年十圣骑牺牲自己把狱炎封印在落日火山后，亿万生灵向天神祈祷让他们复活，可是天神只留下一滴眼泪，并用天上的繁星将其串成项链，原本是凭此震慑恶灵，以保庚炀大陆世世平安。
　　可就是这样的一串项链，令庚炀大陆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涌动，帝国之间的斗争，还是皇室贵族的窝里斗。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传言：只要拥有了庚炀之心就能得到天下？
　　“我失败了，狱炎只能封印，这是庚炀的有限，却是宇宙的不幸。”
　　薛锋一语中的：“您更想复活变成伪影者的丈夫。”
　　“我承认我的自私令庚炀大陆浪荡百年……薛锋，你接过庚炀之心那一刻就没有心生贪婪？你可不要忘了你的家族是被……”
　　“住口！忘了！”他厉声打断，倾诺的话似乎戳痛了他的软肋。
　　那明艳动人的妇人用食指拨弄了下卷发，眼里尽是不屑：“万物自私，那是连弗格河水也都洗不去的。”
　　她刻意加重了“弗格河水”四个字，并指示性般看了一眼薛锋的右手拇指。
　　薛锋把项链掷回给倾诺，右手食指指腹轻按着那枚翠色戒指——那些纹路象征了他的身份，风系世家门主。戒指上镶有一颗圆润的白玉，用来作为贮藏风系魔力的容器。
　　此时，“吱呀”地一声，神殿侧门被推开，倾诺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头望着神像。
　　老管家领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进入正堂，就连忙关门退下。薛锋也退到一边角落，依旧挽着手，只是斜眼一望便闭目养神。
　　进来的两人也没有注意到薛锋。
　　站在前面的褐色短发男生是倾诺的儿子——星炎，身形高大，健壮的白色肌肤，蓝宝石般的双眸，伴着一脸的不羁与傲慢，手上的腕套和背后系着的战棍都刻着他们布兰德家族的图腾。
　　那么腰间系着老旧的卡套，身后悬着一根与她齐高的古木法杖的娇小女生就是倾诺的得意门生——伊琪，与星炎一样的肤色，同是蓝色的双瞳却充满了好奇心，他们向前行礼。
　　“母亲大人。”
　　“术神大人。”
　　薛锋开始静心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揣摩着倾诺先前拜托自己的那件事。
　　倾诺依旧背对着二人：“两天前，菲利兹的名画《圣战前夕》被盗……”
　　“那破画有什么值钱的地方啊！”星炎的语气甚是轻浮，他作为皇都名望贵族的少爷，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我们当时去那座古堡只不过是探个险，真的是！谁知道那画放在那里第二天就不见了。”
　　“也就是你们承认拿了那幅画？”倾诺转过身来，盯着星炎，“你们真的当没有人看到？”
　　伊琪急忙打和场，“星炎只是和同学打赌，把学院校史室的一样东西拿出来放到郊外那个废弃的古堡里。”
　　“星炎他疯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瞎搅和？”倾诺嗔怒道。
　　伊琪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去魔械公会的路上看到鬼鬼祟祟的他……就跟着一起去了……”说完还偷偷望了一眼薛锋，发现他并没有在意这点，她就把目光收回去了。
　　薛锋算是听懂一大半了，这两人就是孩子心性，把那幅画拿到外面，然后不慎丢失了。
　　只是，《圣战前夕》是伊达女皇赠给皇都学院的，虽然校史室只有逢节日才会开放，就算往日值日的人很难发现少了一幅画，但接下来的校庆日不到一周时间了，届时女皇是会去皇都学院发表演讲的，难免到时会发现画丢失。
　　到倾诺给他们揭示这一层重要性之后，连星炎都哑然了，过了一会儿反而怨骂女皇自己随随便便放东西，校史室又没有安保，其实算来算去要丢东西早就丢了千百遍了。
　　那是因为校史室里很多象征这几百年建校历经过的物品都是仿造品，基本不值钱，就连伊达女皇送画一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大家都当校史室只是个随随便便的参观地，毕竟每次开放日结束后，都会有几件仿造品更替。
　　至于那幅《圣战前夕》画的是十圣骑宣誓的场景，挂的位置比较高，赏画的人少，自然也没有人想去跳起来摸摸蹭蹭，所以但凡是画，保养程度还算是好的。
　　“那您的意思是？”伊琪试探着问道。
　　“在学院校庆前把画找回来。”
　　“就我们两个？”星炎以为作为术神的母亲会亲自出手帮助自己。
　　“不，还有一人与你们一同前往。”倾诺示意他们身后。
　　二人回过头去，看到那个靠在墙壁的少年，一身海蓝色长袍，内衬白色简约立领底衫，腰部用银色腰带轻微束起，胸前别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金色徽章，上面的图案是一台椭圆的蒸汽炉子，中心是一把魔杖发星光的样子，正是“魔械”的象征。
　　而他右手拇指上的翠色戒指更为夺目。
　　作为皇都学院魔械系准大一学生，伊琪一下子就认出这个人：“魔械司大人？”，而且在报刊上多次他的研究成果的贺文，在学院里也能见过几次。而薛锋微微地张开眼，表示在听。
　　“切，地族人！”星炎的语气中带着轻蔑，“我还以为是哪位天族高手。”
　　薛锋冷峻的眉目令人寒颤，“明拂晓出发。”正要走向侧门离开，而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星炎挡住他的去路，“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家伙，切！魔械司？不就是整天躲在实验室里的书呆子。”
　　“不得无礼！”倾诺厉声道，毕竟对方是魔械司，作为当前时代魔法和科技的先进人物，一个令女皇都得敬三分的人物。
　　“那我更要以礼相待，看来和报纸上神乎其神的风系世家门主又多少斤两，哼！”星炎从身后抽出他前年在格斗大赛赢来的“幻陨”战棍，棍身青蓝，约莫一米多长，两头环绕着朱红的贵族图腾，红蓝相间，耀眼突出，更显出这把由陨石打造的兵器不同于凡物。
　　薛锋漠视地打量这位高大的男生，对方毫不留情地棒向他，伊琪喊道，“魔械司大人小心啊！”但她也找不到地方插进去劝架，只好和叹着气的倾诺站在一旁看他们。
　　风系走的多是防御型，瞬移的招式名为“追风逐浪”，身法极快，而且殿里比较空旷，以星炎的棍棒打法根本无法触及，薛锋挽着手瞬移，星炎挥舞着战棍，打烂了好几盏吊灯好几幅壁画，仍还是碰不到薛锋的衣襟，“哼！老是这样躲来躲去有意思……（啪！）人呢？（啪！）……你这小子玩偷袭啊！”
　　笨，连转身都不会，怎么拿到格斗大赛冠军的？薛锋稳稳地立在灯架上，俯视着底下那个狼狈的少年。
　　星炎忍不住要使用魔法了，举起战棍，一条光白色的绳子从他的棍子头窜出来晃向薛锋，是雷系的低阶魔法“雷缚”，速度极快，一般能困住敌人并将其进入麻痹状态，而薛锋只是轻微侧一下身子，擦身而过，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星炎的后面用手肘顶了下他后腰，让他重心不稳，撞到了椅子上，再滑到坚硬的地板上。
　　星炎一边起身一边不服输地把战棍掷向往门方向走去的薛锋，欲将其撂倒，只见棍子击中到他小腿的一瞬间，变成了法师常用的脱身技——替身人偶，巴掌大的小玩偶立在门口，仿佛在咧开嘴嘲笑星炎。
　　“幼稚。”只听见殿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冰冷，与外面投射进来的暖阳格格不入，随着秋风吹动的门，懒散的余晖一点一点渗入神殿的大理石板上，辉映着并不刺眼的光。
　　“术神大人，薛锋一向都这么严肃吗？”伊琪小声地问道。
　　倾诺摸着伊琪棕色的柔发，转身面对着神像，神情里尽是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