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械公会

　　薛锋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浮在水面上，正确地说是趴在先前扔下那个牛皮水壶上，因为按了后面的开关，这只扁平的水壶会拉伸变大，现在就像一块救生板，托着他。
　　幸好弗格河向来没有什么大型水下异兽，不然没等水壶把自己托起来，早就被啃个稀巴烂了。
　　薛锋左手压住壶颈处，右手按住皮面，一边保持平衡，一边缓缓地用膝盖起身，以免翻了下去。然后他轻微试探了一下，周身的气流虽然还比较微弱，但能受自己控制，便凭空一个翻身，用风力缓冲使自己安稳地躺在皮面上。
　　周围的水流很慢，薛锋双手环抱，仰望着雨后天空，静静地开始思考。
　　原来刚刚的冰洞，也是一场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可以深入进去，甚至可以使用魔法。但那只冰魔应当是守护梦境的梦魔，只是他口中所说的十圣骑，不正是百年前的御魔圣战，最后封印狱炎魔神的十位圣骑士？
　　十圣骑和这冰宫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影团盯上自己的原因就是能进入冰宫梦境？
　　这冰宫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的一方幻想？
　　一连有数十个疑问抛向薛锋，他不由得想抽手揉揉脑门，刚一抬手，扣在手臂上的怀表就砸到了自己的脸上，嗯？怀表还在？薛锋拿起怀表看着走动的时间，看来刚才真的是梦。
　　一想到此处，薛锋的左肋再次发疼，看来弗格河水的功效也没那么快促进恢复自己的伤愈。
　　薛锋看了下怀表上的时间，糟糕！从自己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大半天，身上没有带多余的装备，要是游到岸上再走回去，起码半程是得夜间行走，要知道大晚上在郊外会十分凶险。
　　而先前来路的那座山应该已经塌了，按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不过魔力已经恢复不少，不需要靠双腿走路，所以日落前回到住处还是很容易的。
　　薛锋腾空而起，侧脚一蹬皮面，将牛皮水壶翻身，然后坐到壶颈处，把连着盖子的线拉过来，感觉太麻烦，就按了下壶口处的一个环装机关，一下子就弹回改好壶盖了。
　　薛锋双脚踩水，轻轻一蹬，整个牛皮水壶就载着薛锋飞起来了。
　　这种装备，被称作“魔械”，即魔法与机械融合产生的物品，由于之前缺失魔力，只能启动这只水壶原本自带的物理功能之一，也就是变大；最多会因为认主的原因会靠近薛锋，顺而将他托起来；而现在自己的魔力恢复，就可以完全驱动在壶口镶嵌的宝石，使用水壶的全部功能。
　　其中之一，就是载具功能，利用宝石贮藏的风系魔力驱动整个水壶飞起来，从而不用过多耗费魔法师体内的魔力，这种水壶算是短途旅行必备的魔械。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薛锋就看到远处繁华的皇都，只不过他扭了个头，并没有打算进城，而是往皇都以东的山头飞去，本来想在崖上平台降落后悄悄回到住处，竟不知早已一堆人候着自己。
　　“会长大人回来了！”
　　“哇！会长大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又收了几个新会员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薛锋的模样，但也不乏听到几个天族人对地族人的诋毁词句，毕竟在人类里，总有人喜欢用肤色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薛锋下来后把水壶收回，接过一名佣人递来的浴巾披上，有几个医疗人员正要凑过来，薛锋摆手让他们走开，过程当中也没有理会周围递茶递饼干的人，而是径直往自己的山洞里走去，实际上这不是一座山，而是魔械公会的驻地，只是外表做成了山的模样，而自己的研究场所和房间恰好是在最高层处。
　　其实皇都旗下大多数的魔法师公会都不会建在城里，一是因为城市是大魔法阵的中心，使用魔法会受到一定的限制，对于需要反复推算和使用魔法的魔械而言，这无异于是拖慢进程；二是因为伊达女皇下的各种禁令，其中之一就是由于魔械具有不稳定性和爆炸危险，不得在城里设立研究基地。
　　至于大魔法阵，是保护城市的手段之一，听说是百年前那场御魔圣战胜利之后，由各地的大魔法师在庚炀大陆的各个点上聚力形成的，往后的城市建立也是依靠着这些点。
　　虽说各地都有大魔法阵，但数皇都的最强，甚至不需要设立任何防线，而且南面靠近海岸，以其交通便利性和发达程度，吸引了很多外地而来的商旅客人。
　　而魔械公会的这片山是设立在海岸对侧，山前有一条河流向皇都流向大海，正是依山傍水，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但这种好地方，总是有人使自己不得安宁。
　　薛锋正要走进洞里，突然一声“薛锋！你站住！”使自己停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一眼那名戴着老花镜的秃头老者，他这一声吼，就连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
　　“金铭教授。”薛锋的声音波澜不惊，像是礼貌性地回应。
　　那老者拄着拐杖推开旁边扶他的佣人，快步向薛锋走来，“你！”
　　薛锋脸上仍无表情，仅仅是瞥了一眼众人，就像是刀刃般刮过他们，识趣地拉着不识趣地从两边的环山山路走下去了，就连照顾金铭教授的佣人也退到远远的一旁。
　　“进来说。”
　　“不！我就是来提醒你两句！”
　　薛锋做了个请讲的手势，又靠在洞门前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身为堂堂魔械司每次出门都不带打一声招呼的吗？”
　　“还有你这模样是失足掉进河里吗？”
　　“你……”
　　“三句了，教授。”薛锋背过身，右手手掌按在右边门把上的凹陷处，“嘀”地一声打开了这扇墨绿色的铁门，进去后作势要关门，“抱歉，我要休息。”
　　金铭教授用拐杖抵着门硬生生地走进来，并把门带上，厅内的陈设十分简单，仅仅是一张方形桌子和几把木椅，桌子上是东方地族人常用的茶具，这厅这么小，一看就是薛锋把这里的大部分空间都用来做实验室了。
　　薛锋拉开椅子让教授坐下，并掐了个“火焰术”到茶灶将水慢慢烧开，期间也没望教授一眼，而是专心地洗茶沏茶。
　　“你这孩子，每年都要去一次弗格河旁取水治病，怎么就不能多带点家伙？”
　　薛锋不语，沏好一杯茶，递给教授。而教授不是地族人，而是天族人，咕噜咕噜地不嫌烫一口饮尽这杯热茶。
　　整个庚炀大陆，知道他每年都会去一次弗格河的就只有两个人。
　　“你就这么想忘记以前的事情吗？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原来已经过了十年，虽然自己没有了十五岁以前的记忆，但靠着道听途说，也知道个十之八九，而每年这一天就是记忆要回来的征兆，那些记忆像是碎片，一片片割在薛锋心上。
　　靠着弗格河水，将自己冷却，将那些记忆再次淡忘，变得陌生，仿佛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渐渐地，薛锋真的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甚至脸上再也没有了多余的表情。
　　他一心扑在了魔械的研究上，已经十年了。
　　“如果弗格河真的有疗伤和遗忘的功效，早就千百人去喝去抢，其实那不就是一条普通的河流！”
　　按教授来说，是因为自己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受到太大刺激而导致的选择性遗忘。
　　至于弗格河，可以说是庚炀大陆的生命起源，从北部极冰雪山而来，中途分岔成千百河流，往大海而去，而常说的弗格河，是未分岔时的中段，相传喝下弗格河河水就可以忘记前生的一切的，重新做人。
　　薛锋摇了摇了头，弗格河对于自己而言，怎么会是“忘记”这么简单呢？
　　只是这个秘密，怕是要收在心里一辈子了。
　　薛锋给教授添了下茶，问道，“教授可知道十圣骑？”
　　按照教授的年龄来说，应该是经历过百年前那场御魔圣战，只是教授不愿讲，“你别转移话题！”
　　薛锋执起茶杯，轻轻地品茶，等着教授把十圣骑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行！我怕了你了！看在你今天跟我说话超过十个字的份上……咳咳……”
　　教授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起来庚炀的历史，重要的内容就是十圣骑牺牲自己封印了狱炎那只大魔神，而狱炎同时也诅咒了所有的圣骑士，如果并非心纯之人受到圣光启示，便会化为恶魔，正确地说，是被出卖灵魂的圣骑士，也就是伪影者。更讽刺的是，圣骑士是受到过圣光启示的人，也只有他们能辨认出伪影者。也就是说，圣骑士和伪影者都可能是同一个人，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哎！老了老了！差点忘了提醒你一件事。”教授不知不觉喝了五六杯茶，“术神大人今天来找过你来着，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回来，要不是你提起圣骑士，我都忘了术神大人的丈夫就是那十圣骑之一……哎……你怎么走了……这太阳都快下山了！”
　　皇都术士神殿的术神大人，倾诺，也就是知道自己每年都会去一次弗格河的另一个人，准确地来说，她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