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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酉水王血战秦楚 / 第一章,情动

第一章,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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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彭树长得眉清目秀,嘴角一对小酒窝,乍一看像个小姑娘,招人喜爱。到彭树四五岁的时候,小小脸蛋长开阔了,就有人说他长得像表姐。
  表姐大彭树三岁,是姑爹家的女儿,姓濮,酉阳人都叫她濮姑娘。濮姑娘一对酒窝,带着甜甜地笑,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晶莹剔透,个头也长得高,高过同龄的孩子。
  濮姑娘的家就在酉阳河码头附近,屋背后有一道瀑布,瀑布的出口在山顶,山顶有一条小河,叫营盘溪。几十里开外的小河,流到酉阳的山顶,就成了绝路,水到绝处就成了风景。
  这风景十分独特,因为山脚还有一条大河,就是酉水河,这风景就像母体里的婴儿与母体相连的那根脐带,连接着山上的营盘溪和山下的酉水河,濮姑娘的家就在酉水河的这个码头上。
  但是彭树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就特别不招人爱了,虽然一对酒窝还是甜甜地带笑,一双眼睛还是扑闪扑闪地晶莹剔透,但是一双手脚就特别招人嫌。为啥招人嫌呢?难道小小的年纪就偷鸡摸狗?那倒不是!而是特别喜欢闹腾,总是搞得家里家外鸡飞狗跳的,是个特别顽劣的孩子。
  河边的孩子总是喜欢在水里玩,尤其是彭树,成天泡在河里摸鱼捉虾,还从河边的悬崖处飞身往下跳,几次差点闷死在水里,又奇迹般地被人救活了,回家去免不了一顿死打。但是打归打,只要背了爹娘的眼睛,一切如常。
  濮姑娘是家里的长女,洗衣做饭的家务活,全包在她一个人身上。她也喜欢做这些事情,可以趁机下河玩,看彭树他们摸鱼捉虾,悬崖跳水,还可以把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山里的姑娘也爱美。
  这天濮姑娘正在码头附近的浅水处浣衣,见一小姑娘从一船上走下来,拾级而上,往酉阳街上走去。小姑娘穿了一件白丝袍,腰间系一条红丝带,两只羊角辫一左一右盘在头顶,一朵丹砂红丝缎牡丹花绑在头顶中央,手上还有一块手绢,一闪一闪地前后飘动。
  小姑娘身边有两位大人陪同,一位长者牵着小姑娘的手,一位年轻后生子跟在小姑娘身后,三人悠闲地边走边看,年轻后生子还侧过头来,盯着正在痴痴看小姑娘的濮姑娘看。濮姑娘自觉失态,便收回了目光,使劲飞动手里的棒槌,任由水花四处飞溅,巴不得溅到那个讨厌的男人身上,谁要他多管闲事,盯着姑娘家看呢!
  “表姐,这姑娘你认不认得?”彭树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找表姐搭讪,后面还跟着覃虎和宝儿。覃虎和宝儿的家也在河码头附近,就在彭树家隔壁,濮姑娘是宝儿的大姐,见宝儿又跟着彭树到处乱窜,就骂道:“不在家剥包谷,又到处乱跑!”
  “是树板儿哥喊我出来的,他讲等下帮我剥包谷。”
  濮姑娘瞪了彭树一眼,没答他的话,也不再数落宝儿,只顾一个劲地槌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在竹篮里,洗完提回了家。彭树和宝儿也跟了回来,两人一起剥包谷,因为过几天,宝儿爹就要用新鲜的包谷酿酒。
  “表姐,你认识那姑娘么?”
  “你老问人家姑娘家做什么?一点点大就不正经。”
  “表姐你!你!你怎么骂人呢?我是说那姑娘的袍子好看,若是你认识那姑娘,把袍子借来给我娘看,要我娘帮你也做一件。”
  “这……这个……”濮姑娘一时语塞,看了彭树一眼,不再做声,低头晒自己的衣服。
  十二三岁的濮姑娘,朦朦胧胧有了姑娘家的心思,寻思着若是依照酉阳人的规矩,她是要往舅舅家里嫁过去的,如果舅舅家里没有合适的人,就要嫁到其它亲戚家里。“树板儿是不是那个合适的人呢?”濮姑娘最近有了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刚才又在脑子里一闪,濮姑娘心里赫然一跳:“难道眼前这个人……”但是濮姑娘没有激动,也没有期待,心想那是大人们的事,与自己似乎无关。
  过了一会,濮姑娘爹娘回家了,又背了两筐包谷回来,宝儿的两个小弟喜欢跟在爹娘身边,也回家了。
  彭树见姑爹姑妈回家,就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家。姑爹留他吃夜饭,从竹筐里拿出两只野鸡,往他面前甩了甩,说道:“有下酒菜,陪姑爹喝一杯!”彭树一双晶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眼前晃动的野物,口水立马在嘴巴里打转,脚板就像被踩到糯米团子,想抬却抬不起来,偷偷瞟了表姐一眼,“嘿嘿嘿”一对酒窝漾起姑娘家羞涩的笑容。
  “姑爹这几天忙到收包谷,没空教你练功,你自己要练习,过几天我们再到河码头去练。”
  “我今天去河码头练功了,不信你问宝儿。”
  “树板儿哥要我陪他去河码头练功,他帮我剥包谷,可是挨姐骂了。”
  “我又不晓得你们是在练功,我以为你们专看人家黄姑娘。”濮姑娘见宝儿跟爹告状,十分气恼,就口无遮拦随口骂道。
  濮姑娘爹娘似乎听明白了孩子们的对话,相互对视了一眼,假装没听见似的,继续吃饭喝酒,姑爹又往彭树碗里夹了几块野鸡肉,又添了一碗酒,彭树的脸上笑魇如花。
  第二天一早,濮姑娘爹娘又到后湾收包谷,濮姑娘爹就问她娘道:“昨天吃夜饭的时候,丫头说起黄姑娘,你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没?”
  “孩子们的话,你也当真?树板儿是我娘家侄子,又一直开着扁担亲,你还怕树板儿跑了不成?”
  “咱们姑娘也十几岁了,也该放个人家,树板儿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但是毕竟太小,比咱姑娘小了三岁,我看……”
  “你是想把姑娘放到覃家去?小舅那里如何交待?”
  “覃家也没有正式请媒人来,只是他爹有那个意思而已。”
  “不急不急,丫头也才十二三岁,等过两年也不迟。”
  彭树依然跟着姑爹练水上轻功,山顶的小河水流太急,山脚的大河反而很平静,他们就在河码头附近叫猴子岩的地方练习,这里河面开阔,波澜不惊。
  2、
  彭树时常在码头转悠,时不时地见到那位黄姑娘。黄姑娘经常跟着父亲黄大人,过到酉阳这边来逛街看瀑布,有时还与酉阳人换些山货野味,然后坐船回到白鹤湾。
  黄姑娘与彭树一般大,是新来的楚流官黄大人的女儿,总是穿戴一件绿色或者红色的丝袍,有时随风一吹,鼓鼓囊囊地像灯盏花一样好看,若是风大,丝袍就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彭树又暗暗在心里发笑,谁要你天天穿丝袍,小心哪天被大风刮走。
  开始的时候,彭树只觉得她身上的袍子好看,后来又觉得她人也好看,有时故意去逗她,悄悄抓一下她的丝袍,又马上跑开去,以为她会像表姐那样骂人,但是她默不作声,只怯生生地看着彭树,彭树便不再去害她,只默默地走开。
  一连好多天,黄姑娘都没有跟着黄大人到酉阳这边来转悠,彭树在河码头去了好多回,没有见到黄姑娘的身影,心里莫名生出一层失落来,就邀了覃虎和宝儿,悄悄偷了宝儿家拴在河码头的一条货船,三人划到对面,去白鹤湾看白鹤。
  白鹤湾是一处溪涧洼地,有几处山泉从半山腰倾斜而下,落入山脚一片低洼沙地之中,然后浸入酉水河,洼地交汇处留下一角沙滩,经年累月沉积为一片泥沙混合的泥沙滩,引来群群白鹤栖息觅食,故而得名白鹤湾。
  白鹤湾紧靠一座大山,山的北面临酉水,不得阳,所以无人居住,山的南面原来也是一片动植物王国,但是巴人来到酉阳之后,杜氏一族就到这里落居,酉阳人就叫它杜家坡。
  楚国在白鹤湾建了一座流馆,流馆里只住楚国贵族流官,比如大臣将军们犯了天规,触怒了楚王,就被流放到此处隐居,等到楚王需要之时,再回朝廷复官。
  新来的黄大人,就是接替上一位流官而来,酉阳人还不是很熟悉,打的交道也很少,不像上一位那样,嗜酒如命,常常过渡跑到酉阳这边找人喝酒,一直喝到烂醉如泥,就地卧倒,等酒醒后酉阳人送他回白鹤湾。
  彭树三人在白鹤湾转悠了老半天,白鹤倒是见到几只,黄姑娘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彭树怕时间久了,被姑爹发现他们偷船过渡,就赶紧回酉阳去了。
  濮姑娘冰雪聪明,猜到彭树去白鹤湾不是为了看白鹤,而是去看黄姑娘,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莫名失落,但是立马又觉得好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失落呢?
  “你给老子跪下!”彭树前脚踏进家门,就被父亲一巴掌打跪到地上,彭树心里清楚是咋回事,便不反抗,乖乖跪在地上任由父亲打骂。
  第二天中午,彭树到家里来找宝儿,濮姑娘也在家,彭树喊了声表姐,嘴角勉强微微一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濮姑娘转过身去,没有搭理彭树,继续清理要洗的衣服,准备去河码头洗衣。
  “表姐,你去洗衣吗?我娘这几天发高烧生病,洗不得衣服,你看我这衫子,到处是泥。”濮姑娘本来不想搭理彭树,但还是说了句“你去换下来,搭到一起洗”,彭树当场脱下衫子,露出光溜溜的身子。
  从小练功的彭树,身上有肌肉,虽然只有十一二岁,但是个头比同龄人要高大一些,因为彭树的阿公是个高子,彭树的爹个子也高,所以彭树的个子也高,就连表姐濮姑娘也长得高挑。
  濮姑娘已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之前无数次见过赤裸的彭树,习以为常,但是眼下见到赤裸的彭树,多少有些不自在,赶紧背过身去,收拾要洗的衣物。彭树闲着无事,就跟着表姐一起下河去玩,心想好久没有跳水了,今儿个玩哈跳水。
  三人一起来到河码头,濮姑娘在一边浅水处洗衣,彭树和宝儿就在一旁洗澡,来回游水玩,过一阵子等濮姑娘专心槌衣服的时候,彭树和宝儿就爬到码头边的悬崖上,“嘭嘭”往下跳,溅起老高的水花,溅到濮姑娘身上。若是平时,濮姑娘一定会拿着棒槌追上去,一阵拍打,把两人赶走,口里念道再不走开,我喊爹去,彭树和宝儿,一准不敢再把水弄到濮姑娘身上。但是这一次濮姑娘什么也没说,赶紧槌完衣服,回家去了。
  彭树和宝儿还在河码头跳水玩,兴致正浓,溅得水花漫天飞舞,在太阳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莹,喜得宝儿四处去追逐水花,不知不觉到了深水处,脚站不落底,水淹过了头顶,人闷进水里去了。
  悬崖上的彭树还在摆姿势往下跳,入水之后没有听见宝儿的欢呼声,再转身四处一看,不见宝儿的身影,彭树一下子懵住了,但是马上反应过来,站着不动,仔细观察,看哪一处水面有水纹和水泡翻出水面。彭树很快发现了宝儿溺水的地方,游过去一把抓住宝儿,拖着他游到岸边,又托到岸上,倒放在岸边的石块上。
  濮姑娘洗完衣服,又提了一篮子菜来洗,看到石块上还没有醒过来的宝儿,便知是怎么回事,追着彭树一顿好打。彭树不跑也不还手,只央求道:“表姐打死我!只求表姐莫给姑爹讲。”“那就给小舅讲!”
  “千万不要跟我爹讲!求表姐!”但这样的大事,濮姑娘哪敢隐瞒,匆忙洗完篮子里的菜,回家找大人去了。
  濮姑娘爹平日里都在盐铺里,盐铺就在濮姑娘家的斜对面,靠山边的那一侧,是濮家祖传下来的一个铺子,从沅陵买来盐巴,再卖给大山深的山民。
  “爹,宝儿淹死了,睡在河码头。”濮姑娘爹一听儿子被淹死了,甩下手头的功夫拔腿就往河码头跑,果真看见宝儿倒趴在一块石板上,嘴角边的石板上有一大块水印。
  彭树一直守在宝儿身边,时不时地拍打他的背,挤出呛进肚子里的水,宝儿吐出了很多呛水,已经苏醒过来。
  “你们找死呀!”姑爹平日里不骂彭树,这一次实在忍无可忍,破口大骂。彭树自知闯了大祸,低头坐在宝儿旁边,一双手紧紧抓着宝儿,不敢抬头看姑爹,也不敢接声说话。
  
  3、
  自从宝儿溺水之后,彭树就很少去表姐家了,他记恨表姐告状,不仅挨姑爹骂,回家之后,又被父亲打个半死,还罚他跪大街,很失他的面子。
  彭树依然跟着姑爹练功,每次练完功,就回家,不在河码头逗留。但是回家之后,又偷偷跑去河码头,蹲在一个角落处,看着远山,痴痴发呆。
  忽然有一日,彭树的眼前出现了他想见到的身影,那位身穿丝袍,头顶一朵牡丹红花的黄姑娘。如从前一样,黄姑娘的身边有两位男人,年长者牵着她的手,后生子走在她的身后,三人悠闲着往酉阳街上走去。彭树不由自主地也跟在黄姑娘身后,一路拾级而上,走到濮家盐铺门前,仿佛从梦中惊醒,停下了脚步,倒退几步,迅速跑开了。
  这一幕,刚巧被姑爹看见,姑爹彻底明白了彭树的心思,谁没有年轻过?哪位少男没有意中人?想当年自己也一样有过痴情的时候,但是自己的痴情,正好就是彭树的姑妈,后来痴情变成了爱情,爱情又变成了家人,一切皆大欢喜。可是眼前的彭树呢?姑爹五味杂存,到底这彭树值不值得亲上加亲?因为最近彭树爹也趁着一次喝醉酒,在濮姑娘爹面前提了这事。
  覃家也提过,那个后生子与濮姑娘同岁,人本分老实,手脚勤快,但是濮姑娘爹不太看得上,因为那个孩子做不得事,小时候发高烧,脑子被烧过,有点愚笨。而彭树呢,人机灵,做得事,又是舅舅家,但是彭树的心里好像野得很,又好玩,怕日后管不住。
  “这位大叔,可有野味?”黄大人三人来到盐铺门前,那个年轻后生子问道。濮姑娘爹刚想着心思,多少有点懵懵的,但也顺口答道:“有的有的,我回去拿来。”
  “有炕腊的没有?”
  “有有,我都放在谷桶里,不霉不臭,好吃得很。”濮家做盐巴和山货生意,专门做了一只大木桶,存放收来的野味,再盖一些谷子,不长霉,味道额外香。
  山民们都是拿着野味和山货来兑盐巴,多也好,少也好,估个大概就行,双方都不计较。但是黄大人一行人都是付铜钱或者碎银子,濮家就特别小心,每次都用秤称一称,按斤两收钱,不坐地起价,不欺负外乡人,毕竟人家是楚国的流官,也许人家还是宰相或者将军呢!不说去巴结,但是至少不可以得罪。
  黄大人一行人拿了半只几子,两只野鸡,一大块野猪肉,都是炕得腊火火红当当的,高高兴兴准备离开。
  酉阳的天气说变就变,几股凉风吹过,一团黑云就飘了过来,本来已经秋凉,多少有些寒意,被这大风一吹,就有些冷嗖嗖的发颤,尤其是黄姑娘,丹砂红的丝袍里进了冷风,直往身体里钻。“几位大人先别走,在铺子里坐一会吧,等这风过了再走。”濮大叔想留往客人,避开暴风雨。
  等了一会,大风吹过了,黑云也走开了,暴风雨大概不会来了,黄大人他们就往河码头走去。但是码头的天气,好得也快,坏得也快,黄大人他们刚一上船,就刮来飓风,横扫酉水河面,船身一阵颠波,被吸进了酉水河里,加上撑渡的老者,四人齐刷刷卷进水里。
  彭树在盐铺门口跑开之后,并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别处,而是悄悄躲在码头背阴处,等着黄姑娘打转身,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看着她离开而已。
  看着黄姑娘已经上船,彭树打算离开,怎料一阵狂风吹翻了渡船,黄姑娘落入水中,彭树想都没想,几个箭步飞奔到岸边,一头扎进水里,屏住呼吸,睁开眼睛,在黄姑娘落水之处仔细寻找。一团红影出现在水深处,彭树一阵惊喜,他晓得那是黄姑娘的红丝袍,他找到了黄姑娘。他又闷一口气,抓住黄姑娘的红丝袍,迅速浮出水面,让黄姑娘仰天睡在水面上,可以呼吸,彭树自己则潜在水里,托着黄姑娘往岸边游去。
  彭树救了黄姑娘,摆渡的老者也把黄大人救上了岸,只有那位年轻的护卫官还没有上岸,彭树准备再次跳下水,去救年轻后生子。但见护卫官从水里露出头来,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彭树明白了,此人不是溺水了,而是在寻找黄姑娘,就没有跳入水中。岸上的人也看明白了,齐声大喊,又做手势,要年轻护卫官上岸来,年轻人大概也明白了岸上人的意思,就往岸边游来。
  黄姑娘一身透湿,冷得瑟瑟发抖,大风还在时不时地来袭,彭树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就往街上跑去。“表姐,那位黄姑娘刚才落水了,被救了上来,可是她衣服都湿透了,冷得很,表姐可不可以送件衣服给她?”
  濮姑娘正在扫屋,准备做夜饭,见彭树跌跌撞撞跑进来,又说了那样一通话,心里很别扭,女孩子小小的嫉妒心油然而生。但是彭树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自己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是什么人,有什么难受不难受的呢?天性善良的濮姑娘二话没说,拿了自己最漂亮的一件长袍子,就跟着彭树往码头跑。
  码头上的人有十几二十个,都在看着谪官三人,也有喊他们到家里去躲一躲的,但是黄大人说过一会风就过去了,可以回家。濮姑娘也不说什么,三步两步走到黄姑娘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又把自己的长袍拿出来,围在黄姑娘身上。看热闹的人知趣地走开,只留下濮姑娘和黄姑娘,濮姑娘帮黄姑娘脱下湿袍子,穿上干净的红花袍。
  这件红花袍濮姑娘舍不得穿,只在逢年过节,或是走亲戚的时候穿一穿,这是濮姑娘的姨娘送给她的,姨娘手巧,会刺绣栽剪,会浸染上色,做成漂亮的绣花衣裙,在酉阳街上也开有一家绣铺,和彭树娘一人开一家,专门做嫁妆和姑娘家衣裙,附近十里八乡,甚至百里开外,都拿着山货野味来兑换,或者用上等木料和桐油来兑嫁妆。
  “这位姑娘去家里躲一会,等风雨过了再过渡。”
  “多谢姑娘!这风小了,我们要回去的,你这袍子多漂亮。”濮姑娘从未听见过黄姑娘说话,黄姑娘也从来不在生人面前说话,这次算是破例了。“姑娘喜欢就穿走,我姨娘铺子里还有。”
  “那就多谢姑娘,改天我也去姨娘铺子里看看,挑几件这样的绣花袍子。”
  “我陪姑娘去挑,我家开盐铺,你到盐铺找我就是。”
  “你是盐铺大叔的女儿?那好,我改天来找你。”
  过了两天,黄姑娘穿着濮姑娘送她的绣花裙,来找濮姑娘,又到濮姑娘姨娘铺子里,挑了好几件绣衣,给濮姑娘也挑了几件,当然给的银子也不少,双倍还有多,又送濮姑娘一颗硕大的绿宝石,这是宫廷之物,无价之宝。
  “濮姐姐,那天救我的那位公子你可认识?”
  “是我表弟,就住在我家对面,姑娘可要找他?”“姐姐替我谢他一声就是了。”
  这样一来二去,黄姑娘就和濮姑娘熟络起来,只要黄姑娘跟随父亲过河来街上换物品,总会找濮姑娘说话,说上许久舍不得离开。
  4、
  有天濮姑娘的爹娘到灵溪走亲戚去了,濮姑娘一人守盐铺,白鹤湾的谪官又来兑山货,黄大人牵着女儿黄姑娘,依然是那位年轻的护卫官作陪。
  “濮姐姐,你也在呀。”濮姑娘正在低头清理铺子里的东西,满头大汗的,听见黄姑娘弱弱的喊声,直起身子一看,是黄姑娘,很是高兴,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来和黄姑娘说话,“我正想着你来,你就来了。”
  濮姑娘要拉黄姑娘进铺子里玩,黄姑娘看着黄大人,黄大人站在一旁看街景,大概是没有注意到姑娘们的情绪,没有点头示意,黄姑娘就陪着父亲站在铺子外面,没有进店铺。
  如往常一样,他们要了几样果蔬山货,又要了几样野味,但是铺子里的野味,都被濮姑娘爹运到沅陵兑了盐巴。
  “大人过两天再来拿,我爹去灵溪收山货去了,两天就回。”
  “濮姑娘说的灵溪有多远?坐船可以到么?”黄大人问道。“灵溪在猛洞河边上,坐船可以到的。”
  “中途不要下船走路吗?”
  “我们酉水河通猛洞河,不用走山路。”
  黄大人一行人拿了兑换的果蔬野味,准备离开。濮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黄姑娘,似有泪水在眼睛里含着,黄姑娘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喊道:“濮姐姐,你可否随我去白鹤湾,看我新买的绣花袍?是从汉口买来的。”濮姑娘的眼角滴出两滴泪水,摇头说道:“我要守铺子,爹交待过的。”
  “那你在铺子里等我回去拿来。”
  “好!”濮姑娘的两滴泪水,滴到嘴角边的两个小酒窝里,漾出一圈水晕,她眨了眨眼睛,低头破涕为笑。
  “表姐,黄姑娘又来过了?”彭树从河码头方向跑上来,天热,跑得一头的汗。“黄姑娘还会来,她回家拿袍子去了。”
  “拿到我娘绣铺里去,让我娘也帮你绣一件。”濮姑娘低头不语。
  “表姐,你看这是什么?”
  “团鱼?你又下河去了?”
  “我去猴儿岩跳水……不不,我去猴儿岩练功,顺便捉得一只团鱼,嘿嘿!”
  彭树说漏嘴,濮姑娘本来又要教训他,骂他到处野,但见彭树手中的团鱼,语气马上缓和下来,走到彭树身边,悄悄耳语:“我爹娘去灵溪了,黄姑娘等下也会过来,到我家做饭吃去。”不大一会,黄姑娘来了,年轻护卫官作陪,手上提了一个包袱,里面果真有两件绣花袍。“走,去我家里。”濮姑娘关了盐铺的门,领着黄姑娘还有护卫官,去了家里。
  彭树已经到了表姐家,找出一只脚盆,把团鱼放到脚盆里,放足水,团鱼就在脚盆里玩。黄姑娘蹲在脚盆边看团鱼,看团鱼四处乱爬找出路,联想到自己一家的遭遇,不禁心生悲悯,蹲在那里抹眼泪。彭树虽然远远地站在一旁,但是他的心思和视线都没有离开过黄姑娘,他明白黄姑娘的心情,心想是不是应该把团鱼给放到河里去,放它一条生路。
  濮姑娘在堂屋后面的灶屋里忙着,护卫官走进来,要帮濮姑娘劈柴。“灶屋里尽是灰,请大人到堂屋里坐。”濮姑娘不要帮忙,又喊了一声彭树:“树板儿,请大人到堂屋里去坐。”护卫官不用彭树来喊,退出灶屋坐到堂屋里,恰好看见黄姑娘幽幽地看着脚盆发呆,便也看懂了姑娘的心思,对彭树说道:“这么老早天,就办什么饭吃?不如到白鹤湾打只白鹤来下酒?”
  彭树懂得他的意思,就进灶屋喊表姐,一起去白鹤湾打鸟去。“团鱼不吃了?”
  “团鱼养几天再吃,先去白鹤湾打几只鸟来。”
  “也可。”四人又往河码头走去,濮姑娘想到了什么,连忙往回跑。
  “表姐,你跑回去做什么?”
  “黄姑娘的绣花袍忘在家里了!”
  “濮姐姐,那是送你的,不用去拿!”年轻护卫官反应也快,就去追濮姑娘,但是濮姑娘像一只飞燕那样,飞快跑进家里,抱着花袍又飞跑过来,递给黄姑娘,“我娘不准我拿别人的东西。”
  “那就放到姨娘铺子里去,要姨娘照样子给你做一件?”冰雪聪明的黄姑娘想了一个好法子,她们去了彭幺妹姨娘的绣铺。
  “黄姑娘这绣袍真正做得好,我来仔细记下来,学做几件,给酉阳的姑娘们穿个新鲜。”彭幺妹姨娘用麻绳一片一片丈量好,又仔细看了绣花,把袍子退给黄姑娘,一行四人下到河码头,去了白鹤湾。
  白鹤湾不仅有白鹤,也有其它鸟类,但是其它鸟都很小,比如麻雀飞燕,即使打得下来,也吃不了,酉阳人不吃小鸟。彭树带了一把弹弓,一把箭,一心想要打只白鹤下来,显显自己的本事。一行人静静等白鹤,但是左等右等,不见白鹤飞下树来,濮姑娘说,还不如上杜家坡摘八月瓜去,四人又转身去了杜家坡。
  八月间,正是山果最多的时候,石榴葡萄八月瓜,杜家坡上都有,但是八月瓜最好吃。这瓜结在藤树上,形状如茄子,剥掉外面一层皮,里面是杏白软糯的果肉,味道特别香甜,熟透时便会自动裂开一个小口,放出香味,把寻瓜之人引诱过来。
  彭树眼尖,手脚又快,只见他在树丛中飞来飞去,一串串八月瓜信手拈来,也顺手摘一些山葡萄。彭树又扯来几根藤条,临时编一个藤筐,摘得满满一筐山果,依然过河回了濮姑娘家。
  “濮姐姐,团鱼呢?不见了!”黄姑娘心里惦记着团鱼,一进堂屋就看脚盆里的团鱼。“跑了?”彭树放下大藤筐,赶紧来看,团鱼果真不见了,莫不是团鱼爬回河里去了?彭树想着有些奇怪。濮姑娘忽然忆起爹曾经说过,有些动物通人性,就要放它走,比如酉阳人不吃老猎狗,不吃看家狗,老死都要埋掉。难道这团鱼也通人性?黄姑娘反而高兴,脸上微微在笑。
  彭树从家里拿来一块腊肉,红当当的十分招人爱,尤其是年轻流官,最爱吃腊肉,几个人七手八脚一阵忙乎,一顿可口的腊肉饭做好了,彭树又去水帘洞取来小米酒,四个人开心得不得了,直到傍晚时分,年轻流官领着黄姑娘回了白鹤湾,彭树一直送到码头。
  后来黄姑娘差三差五来找濮姑娘玩,濮姑娘有时也喊上彭树,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喊上彭树,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喊彭树,加上彭树机灵,飞檐走壁,水上轻功,样样都会,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虾,样样在行,有时三人一起玩,有时五六人一起玩,好不开心快乐。
  但是没过多久,黄姑娘又跟随黄大人去了沅陵,好久都没有回到酉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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