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要不是为了生活

　　翌日，陈羽锁好了所有房间的门，只给鹿可儿留下了那间次卧。
　　今天鹿可儿要搬过来，陈羽也要去殡仪馆开始实习。
　　走在路上，陈羽也忍不住回想起他和鹿可儿的这段“孽缘”。
　　那会儿还是新生军训，站军姿的时候，鹿可儿班上有一个妹子的时候突然倒地，当时还没有任何医学知识的同学们乱作一团，又是叫救护车，又是送医务室的，根本没人能拿定主意。
　　这时候，正在旁边的陈羽挺身而出，准确地判断出了女孩具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他从容不迫地从她的裤兜里取出药，给她喂了下去，随后又使出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心肺复苏术，给妹子捡回来一条命。
　　那时，站在人群中的鹿可儿，定定地看着陈羽，感觉他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没过两天，她就搞来了陈羽的微信，随即就是一通深情告白。
　　然后…
　　然后她就被陈羽用“肤浅”“无聊”“不如好好学习”等说辞好好教育了一番，气得她大骂陈羽是个书呆子，死直男，甚至没事的时候还会在教科书上画个陈羽用笔狂扎。
　　转眼间，这都大二了…
　　…
　　“那俩家伙要是知道了鹿可儿住了进来…”
　　一路溜达到了殡仪馆，陈羽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种事他可不敢想下去。
　　走到殡仪馆门卫室，他敲了敲窗户。
　　“师傅，我是今天来报道的。”
　　门卫室的老爷子扶了扶老花镜，放下了手里那本《笑嗷江湖》，拉开了窗户。
　　“啊。”
　　“是江老师的学生是嘛。”
　　老人哑着嗓子问道。
　　“是我。”
　　陈羽从自己的裤兜摸出烟来递过去，他从不抽烟，但他的身上却从来不缺烟。
　　“不知道…江老师是怎么说的？”
　　看着老爷子一脸舒惬地喷云吐雾，陈羽笑着问道。
　　“咳咳！”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呐。”老爷子拿腔拿调地说着，伴随着他脸上丰富生动的表情，陈羽很难不怀疑这老爷子黑了自己一包烟。
　　“那…”陈羽看着老爷子，等着下文。
　　“我带你去找领导。”老爷子美美地嘬了一口烟，一摇三晃地往带着陈羽走进了殡仪馆。
　　到了人事科，陈羽见到了殡仪馆的李主任。
　　陈羽也不客气，上前自报家门。
　　“啊，来勤工俭学的小陈是吧。”李主任拍了拍自己已经地中海的脑门。
　　“这样，你就先跟着老张巡夜，一个月两千一，可以不？”
　　“两千一？”
　　“谢谢李主任！”陈羽差点没感激涕零，他在学校图书馆的工作，一个月只有八百。
　　“哎，江老师的学生嘛，我们还是要照顾一下的。”李主任摸着脑门嘿嘿笑了起来，这活儿本来是三千来着，看陈羽这个穷学生的样子，李主任感觉给他点儿就不错了。
　　这种事儿陈羽也门清，但这会儿他懒得计较，他是来这里刷遗愿的，可不是来这里挣工资的。
　　工资这玩意，狗都不要！
　　“行，那老张，你给他讲讲，回头我让财务登记上你的工资卡。”李主任说完，身子一躺，目光看向了门口。
　　“好嘞，谢谢主任。”陈羽道谢，转身跟老张走了出去。
　　出了门，老张掏出刚才陈羽送来的烟轻轻敲了敲，“烟没亏吧？”
　　陈羽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这老张其貌不扬，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派来巡夜，之前那是给自己下马威呢。
　　“您这话说的。”
　　“这不都是应该的么。”
　　陈羽笑了起来。
　　“得，你小子年纪不大，人还挺滑。”
　　“过来，我跟你说说，咱这活儿啊，其实很简单，只要胆子大就行。”
　　老张看陈羽是个聪明人，便拉着他进了门卫室，把他们这活儿给讲了讲。
　　活儿不复杂，殡仪馆嘛，就是怕有人偷盗尸体。
　　这老张年纪大了，晚上精力实在跟不上，陈羽呢，就是从后半夜开始，每隔一个小时在殡仪馆里转一圈。
　　“都听懂了？”
　　“嗯，听懂了。那我晚上再来。”陈羽说着看了眼时间，这大上午的，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去吧去吧，来得时候给我带瓶二锅头。”
　　陈羽笑着答应，心里却快速算着，他两千一的工资，平均下来一天也就七十，这老头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一来二去全给自己祸祸了。
　　“这老头，心可忒黑了…”
　　“看在我第一天上班的份上，我就惯着你一次，就一次。”
　　陈羽嘀咕着，溜达着回了小区。
　　“感觉还缺个车。”
　　从学校里搬出来之后，陈羽感觉生活反而麻烦了不少，再加上换了工作，要跑的地方更多了。
　　到了自家楼下，正碰上鹿可儿在搬家，陈羽微微侧过身子，准备悄悄溜过去。
　　“喂！”
　　“你还躲，不能帮点忙啊！”
　　“哪有你这么做房东的！”
　　陈羽正要得逞，身后便传来了鹿可儿的恶龙咆哮。
　　“我可没让你搬进来啊。”陈羽看着龇牙咧嘴的鹿可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快过来帮我！”
　　“以后我做饭有你一份。”鹿可儿自信满满地看着陈羽。
　　“你想给我下毒？”陈羽一脸嫌弃。
　　“你…！”
　　两人正说着话，搬家公司的大叔正好从电梯里出来，他一拍陈羽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小伙汁，这美女看着可还单身呢，搭把手，给自己一个机会啊。”
　　“呃…”
　　陈羽沉吟片刻。
　　“是她追我。”
　　大叔嘿嘿一笑，叼上一支烟，“小伙子，有志气是好的，但吹牛就是你的不对了。”
　　很明显，他压根就不信陈羽的话。
　　陈羽指了指楼上，掏出房门的钥匙，“楼上，那是我家。”
　　大叔表情一怔，看了看陈羽，又看了看一旁的鹿可儿，刚才咧开的笑脸慢慢收敛起来，换上了一副困惑的神情。
　　“那个…”大叔猛嘬了一口嘴里的烟。
　　“我还是先把这个搬上去吧。”
　　大叔抱起鹿可儿身前的那个大箱子，快步往电梯口走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都同居了还分这么清楚。”
　　大叔嘀咕着进了电梯。
　　“听见没，咱俩这算同居了。还不过来帮忙。”鹿可儿理直气壮地说道。
　　“呵。”陈羽哼了一句。“让我帮忙，你简直是老太太进被窝。”
　　“啊？”
　　“给爷整笑了。”
　　“陈羽！我杀了你！”
　　鹿可儿一个跨步就冲了过来。
　　陈羽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禁止暴力行为！”
　　“这写在租房合同上的！”
　　陈羽健步如飞，作为一个医学生，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陈羽的百米跑如同巅峰博尔特。
　　“我还没签呢！”
　　凶恶的鹿可儿一路狂追。
　　…
　　“唉，要不是为了生活…”
　　晚上九点半，陈羽拎着一瓶红星二锅头到了殡仪馆门口。
　　这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无数次忍住了把鹿可儿直接轰出去的冲动，但每次，这种冲动都被余额里的那五千压制了下去。
　　五千对他前世而言不是什么大钱，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堪称一笔巨款。
　　“早晚给你轰出去。”
　　陈羽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走进了殡仪馆。
　　“老张。”
　　“没睡呢吧。”
　　他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晃了晃手里的酒。
　　“没呢，就等着这口呢！”
　　已经躺在板床上的的老张翻身而起，从陈羽手里接过酒，顺手将手电塞进了陈羽的手里。
　　“先巡夜吧。”
　　“今天新来了一位，别让人给盯上了。”
　　说罢，老张一手夹着软中，一手拧开二锅头，美美地享受着自己睡前的时间。
　　有新来的！？
　　陈羽心中窃喜，也懒得和这个老头计较了，打着手电就进了殡仪馆深处。
　　走着走着，陈羽突然脚下一顿，一声幽幽的叹息从身后传来。
　　“唉，要不是为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