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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难说,他不想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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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难(nan第四声)说,他不想练了。
  姐姐劝他:
  “武功是立身之本。快些练吧,不然阿爹看见又要骂了。”
  没想到这次“阿爹”也不管用。
  他手里的桃木剑一扔,索性就赖在地上不起来:
  “堂兄他们整日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凭什么我就得呆在院子里练这破剑?”
  原是见别人的好,自己就走不动道了。姐姐也不怪,只捡起桃木剑收在手里:
  “姑姑嫁的贾先生是文人,自然纵情山水。再说了,咱这大荒山——”
  她突然一顿,满目的荒山外,黑乌鸦正朝着回春的大雁叫。
  “没山游、没水玩,你又做什么?”
  “我想看你的书。”
  阿难一指姐姐腰间的书卷,微卷起来用头绳捆着像个宝贝。
  “可这是菜谱!”
  “要的就是菜谱!”
  姐姐美目流转:
  “莫非阿难将来想当个厨子?”
  “什么都好,只要不是个耍剑的。”
  “扑哧!”
  她掩嘴乐,笑得像春风一般温暖,
  “阿爹是武林盟主,阿娘是宰相幺女,背地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你不耍这剑,将来如何自保?”
  “不是有阿爹吗?他护得了整个武林,还护不住我吗?”
  “阿爹总有一天会老,他还指望老了靠你呢!”
  “那大哥呢?他在京城当差,管那么多侍卫,也保护不了我吗?”
  姐姐蹲下来把阿难揽在怀里,吹一吹他兔子一样可爱的小耳朵,悄咪咪地说:
  “那可不是一般的侍卫,是御林军!大哥身为御林军都统,保护龙脉是头等大事,宫中皇上皇子就够折腾了,哪还顾得上你?”
  他贴在姐姐胸口:
  “那姐姐保护我不就好了?”
  “那你来做饭,姐姐来练剑。”
  说罢姐姐提剑起身,装模做样练起来。
  阿难刚想笑就变了卦:
  “不成不成!姐姐一练剑就不温柔,到时候大哥就不会娶姐姐了!”
  “胡说。”
  姐姐脸上浮起一朵红晕,慌乱收剑中缠到了头发,一边解开一边狡辩,很是慌乱,
  “我们是兄妹,成不得亲。”
  “姐姐又不是阿姐。”
  阿难人小鬼大,聪明伶俐,边说边过来替姐姐梳理打结的头发,
  “我早听阿娘给阿爹提了,说时候一到就请皇上赐婚。”
  “阿娘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阿难信誓旦旦,从姐姐的长发中解出木剑,
  “我用它做保!”
  “行了。”
  姐姐收起脸上荡漾的春心,
  “时候不早了,随我一起做饭。”
  “得嘞!”
  “把剑收好!菜谱藏起来!被阿娘发现也别说是我!”
  姐姐连嘱咐三遍,才带阿难偷偷绕过书房的窗。
  窗里面阿爹正在看兵书,阿娘正在绣衣裳。阿娘见了姐姐:
  “云儿,做饭去呢?”
  “嗯,阿娘有什么事吗?”
  “要不要我帮你?”
  姐姐连连摆手: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
  “那快去吧。”
  阿娘一笑,酒窝浅浅,又低头只管绣她的大红鸳鸯,鸳鸯有如凤凰那般鲜艳,又那般大,铺满了整件衣服。
  阿爹突然出声:
  “你弟弟剑练的怎么样了?没有偷懒吧?”
  “没有,他这几天勤快的很。”
  姐姐任由他躲在裙后,雀头色的裙花同院里的紫藤一样繁盛,把阿难遮的严严实实。
  (雀头色,雀鸟顶上羽毛的颜色,多为紫蓝,却又紫蓝中带些白,别样灵动)
  “还说再练半个时辰,好来帮我走菜!”
  阿爹点头肯定,注意力重回兵书,今日看的是《诡道云法》。
  姐姐从未在书楼瞧见这本书,不免多嘴:
  “大哥送来的?”
  “是。”
  阿爹头也不抬,
  “北疆的左老将军年过六十,皇上调他回京颐养。可老将军南征北战几十年,圣旨也请不动。
  你哥个闷葫芦,平日不说话,上折子倒积极——主动要去换老将军回来!
  说这御林军都统在京城也不是苦差事,料想老将军体恤年轻儿郎好心,定会答应。”
  “答应了吗?”
  “能不答应吗?”
  阿爹把书一扔,
  “这老家伙宝贝兵书都送来了,明摆着卸甲归田。”
  姐姐未免心一紧:
  “那大哥他——”
  “别给我提那臭小子!”
  阿娘也置气,这脸上的酒窝还没鼓起来,额头上就爬满褶子,姐姐下意识按住阿难,让他莫要怕得发起抖来,
  “次次写信催着回来,他倒好——干脆去了北疆!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你懂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
  阿爹的声音软了下去,因为阿娘揪住了他的腰:
  “姑娘都十八了!”
  姐姐正是十八。
  “这瞅着及笄过了,二九也要过了,难不成真要等双十啊!”
  “瞎操心,上浅他自有打算。。。”
  上浅是大哥的字,男儿弱冠、赐字成年,过不了几年阿难也要这样走一遭。
  “要走、也得回来把亲给我成了再走!”
  阿爹弱弱出声:
  “已经走马上任,这会儿估计都在半路了。”
  “那就八百里快马给我喊回来!”
  。。。。。。
  “对了风儿,等会去书楼收下书,有些多,让难儿帮你吧。”
  “好,那阿爹阿娘,风儿告退。”
  姐姐拎着发呆的阿难进了厨房,一言不发就忙活起来,阿难不知怎么了,只得乖乖在一边守着。
  “盐。”
  阿难找盐,递的是糖。
  “错了!”
  姐姐眼神凶巴巴的,
  “发什么神?再这样别想进厨房!”
  “对不起。”
  难得被凶,他赶紧换了盐,
  “姐姐,你怎么了?是大哥吗?”
  姐姐小声嘀咕:
  “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略微踌躇:
  “姐姐,我有事和你说。”
  “有什么事,等会儿来书楼帮我的时候再说!”
  姐姐锅勺掌得飞响,
  “加火!”
  青椒比苦瓜还苦的青椒苦瓜、黄溜溜酸香香的醋溜白菜、天下第二鲜的清蒸螃蟹,最后姐姐烧了一锅水,是给它们收尾巴的漱锅水,这里可没有洗碗的仆人。
  看着烧火烧得灰头土脸的阿难,姐姐终于笑了,刮刮他脏兮兮的小鼻子:
  “去洗把脸,再换身干净衣裳,过来帮我走菜。”
  “哦、好!”
  饭桌子上迟迟没有动筷,因为刚有飞鸽传书,脚上绑的是红信子——头等急的军鸽。
  阿爹和阿娘脸色不大好,呆在房间半晌没出来。
  阿难小手指按在桌沿,用力按下去,又抬上来,心里还是闷得慌:
  “姐姐,发生了什么?”
  摆弄蟹八件的姐姐这才回过神来,一时不言语,只勉强一笑。
  他觉得不好,刚下桌子,迎面就是阿爹阿娘。话还没问,阿爹就把他掂回去:
  “吃饭。”
  自然欢喜不过,可才扒拉两口,阿爹就冷不丁抽出一句:
  “不行,不能带难儿!”
  阿难饭咽到一半:
  “爹,你在说什么?”
  阿娘猛地拍下碗筷:
  “我能照顾你一个,还照顾不了你爷俩?”
  “这不是照不照顾得了的问题。”
  阿爹眉头深锁,依旧不忘拿一大螃蟹,
  “江淮那么潮湿,我们又得快马赶路,难儿他身子这么弱——干脆你也别去了!”
  “不成!你们一群糙心子莽夫,这等磨嘴皮、费脑子的鸿门宴,没我只会适得其反。”
  “可难儿——”
  “让他见见场面。”
  “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想当初你十三岁的时候,不也照样闯了我宰相府?”
  “欸!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咱们还是送爹家里去。”
  “爹家里耳目众多,难儿年幼,倘若没个推心置腹的人看着——”
  阿娘目光流转到了姐姐身上,
  “唉,姑娘大了!该放手了。”
  姐姐筷子夹着饭刚送到嘴边,连忙摇头,米粒跳上少女桃花似的唇边,寻了个曼妙的角度躺下,逗弄人的心弦:
  “阿娘,风儿不打紧!”
  阿娘戳了一下闷头掏蟹黄的阿爹:“你来!”
  “还是你来吧。”
  又戳一下,明显使了劲:“那是你儿子,这是我女儿。”
  “瞧你给分的!”
  阿爹老不乐意,
  “云儿你别急,听爹慢慢说。”
  阿难突然想,自己算谁的呢?又觉得没必要——可姐姐,姐姐是阿娘当初拼了命捡回来的。
  姐姐正了身子:
  “阿爹你尽管说,风儿能做的一定做。”
  一直盯着她的阿难突然张大嘴巴,破天荒的头一次,姐姐居然给自己留了余地!
  啪嗒!
  他的筷子落了,刚想捡就挨一巴掌。
  “娘,可惜啊!”
  “可惜什么!这筷子沾灰就不要了,尤其是你,你打小身子就弱,更要爱干净!听到没有!”
  “听到了。”
  “没事儿,阿难,用姐姐的。”
  姐姐把自己的筷子递给他,他坚决摇头:
  “姐姐是姐姐,阿难是阿难。”
  准确来说,姐姐已经不是姐姐了,阿难也不能再是阿难。
  他刚想再去拿一双,阿爹就开口,阿爹一开口,他的心就慌起来,阿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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