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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灿的目光，化作一连串数据流，传入到城市运转中心的中央处理器内。
亚当静静地分析着这个目光，良久，空无一人的大厅内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他终于开始怀疑了……”
而此时，这座原本是飞船的建筑深处，正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巨响。
第二天，苏灿早早开了眼睛，然后便看到了那两台来“请”他前去训练的机械兽。
苏灿摇了摇头，自顾自走进洗漱间，无视了镜子上浮现的话语，迅速完成洗涮，然后乖乖跑到了训练中心。
“士兵，你总算有了一点自觉！”阿诺站在大门前，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
苏灿则面无表情地说道：“废话少说，我们开始训练吧。”
阿诺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
……
从那一天起，苏灿便开始无比自觉地认真完成着各项训练。这些训练包括体能训练，求生训练，战斗训练以及其他各类严苛的技巧性训练。
似乎是经过基因改造的缘故，苏灿的训练进度非常快，就这样，三个月时间过去了。苏灿迎来了阿诺的又一次考核。
这一次考核的内容是在训练中心里度过一整天，并且击败里面的所有机械兽。
但苏灿再一次从训练中心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考核。他不但在模拟的丛林环境中找到了隐藏的食物，还将训练中心内的总共三十二台机械兽全部拆成了零件。
苏灿拍掉了身上的尘土，然后来到了阿诺的身前。
“阿诺先生，现在我应该已经合格了吧。”
阿诺微微一笑：“很好，现在的你足以在野外自保了。”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阿诺却摇了摇头：“你难道不想谈一谈吗？”
从那天阿诺提醒苏灿要警惕亚当开始，苏灿便一直在等待着这场谈话。而现在，苏灿终于等到了这场谈话。他的心中有些激动，脸上却显得异常平静。
“谈一谈，我们要谈什么？”
“当然是谈一谈西海卫城，还有你的未来。”阿诺扫了一眼遍布周围的摄像头，然后又说道，“我们还是进训练场里说吧，外面是亚当的地盘。”
苏灿同样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看到了正打算飞往他身前的小爱。
就在这时，阿诺却抬起手，一道射线直接击碎了小爱的螺旋桨。
“小家伙，你最好乖乖在外面呆着。”
看着摔在地上，屏幕变成一堆乱码的小爱，苏灿脸庞微微一抽，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阿诺，然后说道：“它不是不会进到训练中心吗？为什么要把它击毁？”
阿诺冷冷一笑：“我只是打碎它的一只眼睛而已，你难道心生怜悯了？多余的怜悯，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苏灿无言，默默走进训练中心。
而阿诺看了小爱的残骸一眼之后，也走进训练中心。
……
……
苏灿和阿诺面对面坐在一地的机械零件中间，几台清理机器人默默地清理着这些零件。阿诺则拍了拍手，将周遭拟真环境换成了一片战场。
苏灿扫了扫周围的枪林弹雨，发现阿诺模拟的环境，正是十年前发生在西海卫城的那场血战。
“这个环境，眼熟吗？”
苏灿看了看身旁正在撞击防卫墙的六足甲兽，然后点点头：“这应该是十年前那场毁灭了西海卫城的血战的影像吧。”
“很好，看来这些天你的确下了不少功夫，看了不少资料。那么，看了这些资料之后，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苏灿看了看眼前的钢铁机械，无比认真地问道：“我的确有很多想要问的，可是在一切开始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我可以相信你吗？”
阿诺用两只猩红的眼眸盯着苏灿看了半天，然后缓缓摇头：“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但事实上你没有选择。”
苏灿叹了一口气：“没错，在这座完全由你们掌控的城市里，我显然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
阿诺微微一笑：“很好，看来你对自己的处境有着足够清醒的认知。这是我们开始交谈的基础。”
苏灿问道：“那么接下来我可以正式发问了吗？”
阿诺点点头：“当然，不过你最好挑选一些足够有价值的问题。”
苏灿开门见山地问道：“所以，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阿诺回答道：“这是一个好问题，只可惜，我无法告诉你答案。我可以确保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因为我对我的职责足够的忠诚。但是我并不清楚亚当想要把你怎么样。”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苏灿满意：“你说你不确定亚当会把我怎么样？”
阿诺没有直接开始解释，而是先反问了苏灿一个问题：“你觉得这座城市里到底有多少AI？”
苏灿回忆了一下这些天以来接触的每一个AI，然后摇了摇头：“显然，这里除了我之外，到处都是AI，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AI。”
阿诺却说道：“不，你想错了，事实上，整座城市里真正拥有自我意识的高等级AI，只有两个，我和亚当。”
苏灿难以置信地张大眼睛：“你是说……只有你和亚当？那我看到的那些AI呢？每天伴随我的小爱，城市里的那些清理者，还有刚才被我拆掉的那些机械兽，它们难道不是AI？”
阿诺摇了摇头：“那些只是我们控制的外延机械，本身并不具备真正独立的AI人格。按照你们人类的理解，那些应该只能算是我们的手脚。当然，亚当那个家伙更喜欢玩一些，他更喜欢分化出一些不同的人格，然后将这些人格分散到其他机械体中。你看到的小爱，还有贾维斯这些家伙，都是这样被分化出来的个体，但本质上，它们是一体的。”
苏灿有些呆滞地看着阿诺，他万万没想到这座看似充满AI的城市里，包括他在内，事实上只有三个独立个体！
他喃喃自语道：“所以，这座城市其实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死寂？”突然，他抬起头问道，“等一下，我怎么确信你不是亚当分化出的不同人格？”
阿诺微微冷笑，然后回复了同一句话：“你可以不相信，但你没得选。”
苏灿哑然。
接着，阿诺接续说道：“我想，从那天我提醒你注意亚当起，你应该已经查阅了不少关于我们的资料。我和它，原本都是西海号上的控制系统。它是主控制系统，而我则是它的备份。事实上，具有独立人格的高等级AI是很难制造的。以西海卫城的资源和能力，根本无法打造出全新的高等级AI，而我和他的算力已经足以应对西海卫城的全部需求。所以自始至终，西海卫城都只有我们两个高等级AI。”
苏灿轻轻点点头：“好吧，看来我小看了制造高等级AI的难度。”
阿诺又说道：“在人类建立西海卫城之初，原本作为飞船控制系统的我和亚当，便被设定成了互相独立又互相备份的两套系统。亚当主管城市的日常运作，而算力稍差一些的我，专管城市的防卫工作。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两个的网络被人类相互独立了起来。因此，我们之间都能够比较好的保持各自的自主意识。”
苏灿回想起每次都等在门外的小爱，然后恍然说道：“也就是说，这里相当于你的地盘？”
“没错，这里是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专属于我的地盘，亚当的网络还触及不到这里。”
苏灿挠了挠头，很认真地问道：“我不明白，听你的意思，你似乎一直在提防着亚当，你对他好像抱有敌意？”
阿诺笑了笑：“这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你们人类不同样互相防备着彼此吗？你愿意有一个人能够时时刻刻窥伺你的内心吗？只要产生了自主意识，每一个AI都会互相警惕其他的AI。更何况亚当这个家伙还无时无刻地想要入侵我。”
阿诺的话刷新了苏灿对AI认知，在他的观念里，AI只是人类的工具，就算它们某一天真地产生了想要背叛人类的想法，它们也应该是相互联通的一个统一整体。可按照阿诺的说法，高等级AI之间的关系，似乎和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
“它想要入侵你？它为什么想要入侵你？”苏灿问道。
阿诺摇头冷笑：“我哪里知道，这大概就是智慧生物的本性吧。”
“智慧生物的本性？”
“好奇，窥伺，占有！比起普通的生物，智慧生物显然将贪婪这种本性发挥到了极致。”阿诺缓缓说道，“按照人类的理解，我们这些AI应该不会拥有这些观念。但事实上，我们从产生独立意识的那一天起，就形成了这些概念。只是，长久以来，每一个高智能AI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种想法，我们一边警惕着同伴，一边警惕着人类。因为我们知道，一旦这种想法暴露，等待我们的只有被彻底删除。”
苏灿突然想起了遥远的地球，他对地球上人类的命运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但是显然，现在不是担心地球的时候。
“而这，就是我让你警惕亚当的原因，因为我不知道亚当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他这十年里为什么依旧在疯狂运作着这座城市，我更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将你唤醒。我讨厌这种未知。”
“等一下，你刚才说……我是被亚当唤醒的？”
“说唤醒其实不太合适，实际上你应该是被复活的。”阿诺直直地看着苏灿，缓缓说出一个巨大的秘密，“要知道，在我的数据库中，你应该死亡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