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广宁失守

　　再说无泪，只身前往栖凤山庄参加赏剑大会。途经来卯镇时，遇上了逃难的百姓。这些流离失所、哭爹喊娘的难民，把整个镇子都变得恐慌起来。难民的到来，给来卯镇带来了骚乱，街上几乎所有可以吃的东西都被买光或是抢光。
　　无泪到了镇上，竟找不到一家客栈可以栖身，连食肆都没有。不得已，他找了一个破庙落脚，只等天亮，再继续赶路。
　　说来也巧，进了破庙时，除了几个难民外，还见到了灵花仙子莫子卿与东陵二侠。
　　灵花仙子面色苍白，靠着一根柱子倚着身子，东陵二侠中的洪一山正在给她生火，洪一水则给她脸上拭汗。
　　“出了什么事，莫姑娘怎么了？”无泪走近三人，关切地问道。
　　原来随着这些广宁难民的到来，后金的细作也跟着混了进来，还在镇子的饮水井里投毒，莫子卿就是喝了井里的水才中的毒。他们也是前往栖凤山庄参加赏剑大会的，同行的还有赤眉公尹道诚、云里独行聂天豹。他们二人现正外出觅食，让东陵二侠留下来照看莫子卿。无泪走到三人跟前，看了看莫子卿的病情，从随身包袱里取了一枚雪参玉露丸给她服下。这是来自尤枫的馈赠，据说是可以解百毒的，自己平时也用不到，没想到此时竟能派上用场。莫子卿服了玉露丸后，片刻的时光，头上已不再出汗了，脸色也好了许多，看来这解毒丸确有奇效。
　　无泪一进破庙之时，就引起了庙里那四个难民的注意，他们抱团在一处，一老一少，外加一对年轻夫妇，都是蓬头垢面一脸愁容。与其说他们对无泪格外注意，倒不如说他们说每一个进入破庙的人都格外注意。
　　“娘亲，我饿！”一个衣衫褴褛三四岁的孩童用低低的声音向他的母亲说道。
　　这个同样衣衫褴褛的母亲噙着泪，将孩子抱到了怀里，嘴里不住地说“乖，听话”。三个大人同时将渴望的目光投向了无泪一行人。
　　洪一山为难地说道：“我们的干粮早已吃完了，正等着赤眉公他们带食物回来呢。”
　　无泪摸了摸包袱，找出一包肉干、两个馍和一个水囊。他取了四块肉干和一个馍，递给了那一家人，又分了一些水给他们。
　　四人千恩万谢，接过食物后，三个大人将其中一块肉干掰成三分，一人分得一份，每人又分了一小块的馍，就着破碗里的水，吃了起来。小孩则独自分得了一块肉干和半个馍。小孩已饿坏了，拿过东西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的娘亲怕他噎着了，叫他慢点吃，吃完了还有，可小孩仍是吃得又急又快。
　　得知这家人是广宁人，便向他们打听广宁的战事。老汉姓江，祖上三代都是广宁人士，长子江朝栋，在巡抚王化贞手下做参将。广宁这一带原先女真部就常作祟，与汉人时有磨擦，后来英明汗把女真部统一成了大金，他们来骚扰的次数就更多了。王巡抚来了之后，金人消停了一段时间，但两军对峙，也打过若干次仗，基本是王巡抚这边占到上风。后来王巡抚误信中将孙得功，派他去大金英明汗那里当细作，结果没想到孙得功反被女真收买，倒戈一击，广宁六万将士全部阵亡。江老汉的长子江朝栋跟随王巡抚去找熊廷弼经略，熊经略与王巡抚历来不合，不仅没有派出军队反击，反而率部折回山海关，辽西一带全部落入英明汗努尔哈赤手中。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跟着熊经略和王巡抚退到山海关内。一路上，百姓妻离子散，哀嚎遍野。老汉和次子一家原本也跟随着两位大人，进关之后就走散了，连长子江朝栋也不知所踪。
　　老汉边说边垂着泪，逃难太急，家中带不走的东西，连同房子，都叫熊经略的手下放火给烧光了，好好一座广宁城，已成焦土，辽西千里之地，尽是废墟。就算有朝一日能回故土，连个落脚之处都没了。
　　众人听闻皆唏嘘不已。无泪问老汉一家有何打算，老汉没有主意，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来卯镇讨不着饭了，再往前走走，上别的镇子里去讨些饭，一路要是饿不死，讨饭到京师，说不定就能寻到长子，或许还能一家团聚。
　　正听江老汉说着话，赤眉公尹道诚、云里独行聂天豹从外头赶来了。也亏得二人轻功了得，从三十里外的镇子上弄到些干粮和水。赤眉公说，这一路上尽是些逃难的百姓，看着着实可怜，这帮女真狗贼，欺我大明太甚。
　　听闻江老汉的长子在军中供职，赤眉公等人又打听了一些情况，得知孙得功反水，开门揖盗，跪请努尔哈赤进广宁城时，赤眉公尹道诚怒不可遏，一掌拍向佛前供桌，桌子劈烂成数段。
　　江湖豪杰最重的便是义气，最恨的便是反水之人。赤眉公当即立誓，定要手刃孙得功，以慰六万大明将士之亡魂。
　　次日一早，无泪等人留了些钱粮与江老汉一家，便继续启程前往栖凤山庄。莫子卿尚未痊愈，东陵二侠临时做了一顶竹轿来抬着她走，她推让再三，可双腿无力，拄了根树枝仍是不便，只得坐了东陵二侠的竹轿。
　　二人一前一后抬着轿子，身上虽是累，心上脸上却是喜庆得很。灵花仙子仍是灵花山福云洞的洞主，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女。灵花山上出产多种香花香草，亦是御香山庄之私苑，而福云洞一派，最初也是御香山庄的门客，专为山庄种植和采集各类的制香用的药草。福云洞自立山门后，仍以御香山庄为马首，祸福与共。福云洞的门人，多以身手敏捷见长，攀岩走壁如履平地，擒雀捕蛇一蹴而就。福云洞为世人所知，一则是为御香山庄采集药草，一则是为福云洞掌门皆是美貌女子。莫子卿冠以灵花仙子之名，自然又是胜于前几任洞主。其墨发如云，肤如雪莲，眉梢弯弯如细月，双眸含水化春雪。
　　莫子卿此番受邀前往栖凤山庄，本不愿前往。她只愿守着福云洞、灵花山，至多就是与御香山庄有所联系，其它的江湖之事，极少理会，更何况千里迢迢赴这赏剑大会。
　　只因御香山庄老庄主尤劲松出面，邀请一道去赴会，再者此番赏剑大会，各大门派、各路豪侠云集，也是江湖上难得之胜况，百年难得一遇。何况这栖凤山庄所要与世共赏之天凌剑，可能关系到御香山庄几百年前的一个秘密，莫子卿这才被说动了心。可待到出门之时，尤劲松却说要晚几日动身，要先去将逆子笑寒寻来。
　　莫子卿莞尔一笑，尤劲松沟壑难平的脑门渗出些许汗珠。两大山庄联姻一事，在江湖上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婚期一拖再拖，反倒时常被人拿来调侃。莫子卿明了尤劲松心中之苦，道了一声“那我先行一步了”便只身离去。
　　少了尤劲松同行，单身一人行路艰难许多，幸好在路上遇上了东陵二侠和赤眉公等人，也算有个伴。只是没成想，才走了十几天的路，竟会碰上广宁难民，还误饮了毒井之水。如今得了无泪的雪参玉露丸相救，命是保下了，手脚究竟是不便。同行之人又好客，莫子卿犹豫再三，终是坐上了东陵二侠的竹轿。
　　二人怕莫子卿路上闷，洪一山一路唱着家乡的小曲儿，洪一水时不时地说些奇文怪事。莫子卿听着有趣，问洪一水是否真有个会做木鸟的匠人。洪一水得了莫子卿的问话，巴不得顷刻间就将那位匠人叫到跟前来，也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忙鸡啄米似地点着头：“真有！真有！我小时常去他家玩呢，他家里全是稀奇的玩艺儿。”
　　“那后来呢，他现在还住你家那里吗？”莫子卿又问道。
　　“两年前搬去别处了。不过他留下不少的好玩艺儿，还在他原来住的屋子里。莫姑娘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的。”洪一水忙不迭地应承道。
　　一旁的洪一山也不甘落后，又说了另一个想引起莫子卿兴趣的话题：“我们老街那一片，经常有杂耍的艺人，曾经我就见过一个特别厉害的。”他顿了顿，看看莫子卿的反应。莫姑娘似乎还沉浸在木鸟的事上，对于杂耍一事并不十分地感兴趣。
　　洪一山又道：“那个杂耍艺人只需一根寻寻常常绳子，便能一路攀上去，直攀到天上，消失不见。”
　　“哦？”莫子卿回过了神来，看了看洪一山道，“那是戏法，不是杂耍。早年我师叔祖也会一些戏法。能将千里之外的花儿、草儿摘取过来，还能从山下行人的背囊里轻易地取来钱粮。只可惜……”
　　见莫子卿叹气，二人忙问可惜什么。莫子卿道：“可惜后来因为取了一件不该取的物件，惹祸上身，连性命也一并丢了。这变戏法的手艺就没传下来。到我这里，福云洞的弟子大都只会攀岩爬壁之术，再无变戏法的手艺。”
　　听这话，众人也略略叹了气，只觉得可惜了这番手艺。至于取了不该取的物件，也是怕犯了别人的忌讳，都未探究竟。只是东陵二侠有些傻钝，或是情迷至深，未有察觉，仍是继续追问莫子卿她的师叔祖取了什么物件。
　　莫子卿道：“究竟什么物件，我也不清楚，只道是一块什么白莲玉佩。师叔祖就是寻那块玉佩寻得人也丢了。可见那是一块不该取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