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是一个狭小而昏暗的小屋，内里飘荡着带有香气的烟雾。因为空间封闭，只有偶尔进来的客人推开门时才有气流进出，所以，其中的烟雾浓郁得有些让人窒息。
　　在这个让人感觉窒息的房间尽头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铺着黄布，布上放着周易六十四卦、竹签、铜钱与龟壳等事物，桌后则坐着一个人，穿着紫黑色斗篷，显得很神秘。她的手洁白纤细，宽松衣物无法掩盖其玲珑胸部，帽子下半露的脸饱含着女人的温婉曲线与触感，让人相信她必然美艳如画。
　　这是一间位于妖怪街角落的小店，作为店主的她在等待着下一位来尝试窥探天命的顾客，帮他们解梦，解惑，或者，让其更加疑惑……
　　沉默已久的门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被人推了开，屋内被囚禁已久的烟雾趁机扑了出去，呛得来客一阵咳嗽。
　　“咳咳，小林哥，里面的烟雾好大！”推门而入的少女捂着鼻子讲道。
　　“咳咳，确定不是着火了吗？”随少女而入的还有一名青年，眯着眼，似乎眼睛也被熏到了。
　　“如果是来算命的，就请坐吧。”女店主说。
　　林雨泽循声看去，女店主的神秘模样让他愣了一下，心想这不是故弄玄虚吧。他不过是和百灵来娱乐一下的，并不是真的来测算自己的命运。他虽然接触里世界这神奇的世界有段时间，但并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
　　在女店主的座位旁边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五千一卦”。
　　“五千！这是打劫吧！”林雨泽失声喊道。
　　“不准不收钱。”女人淡然说。
　　“百灵，要测吗？”林雨泽犹豫地问，在进来之前百灵似乎就很想做这占卜。
　　“算了，有点太贵了，我们走吧。”百灵对着这价格皱眉说。
　　“第一卦我给你们免单。”女人说。
　　“既然这样，要不百灵你先试试？”林雨泽说。
　　“嗯……好吧。”百灵说着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要求什么？”女人问道。
　　“求什么啊……”百灵犹豫不决了一会儿，然后瞥了一眼林雨泽。
　　百灵的眼神被女人观察道，便道：“那就测一下姻缘吧。”说着把一个放着许多竹签的竹筒推到了百灵面前。
　　百灵拿起竹筒，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地摇了起来，在摇了几十下后，终于有根竹签掉了出来。
　　女人拿起了掉落在桌上的竹签，看了一眼，说道：“害女红者，执物相思。”
　　“什么意思？”百灵不安地问。
　　“为他人做嫁衣裳，是中平签。”
　　“能不能再解释清楚一点。”百灵问，因为听着似乎不好，心中不悦。
　　女人摇了摇头，看了眼林雨泽，说道：“不方便解释清楚。”
　　“哪有你这样算命的，话说一半。”林雨泽不满道。
　　“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要不要说清楚是我的自由，反正又没收你们钱。”女人道。
　　“算了，我不和你抬杠。百灵，我们走吧。”林雨泽转身说。
　　“你不算一卦吗？”女人问。
　　“我怕你又故弄玄虚。”
　　女人笑了：“或者，为你旁边这快要消散的魂魄算一卦？”
　　林雨泽听了立刻回过了身，紧盯着眼前这个把脸隐藏在斗篷下的女人，弯曲的嘴角显示着她正在笑。林雨泽旁边飘荡着的正是小风，现在的她看上去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稀薄，甚至屋内的烟雾都会遮盖她的存在。
　　“你看得见她？”林雨泽惊讶道。
　　“并不是只有你才有阴阳眼。”
　　林雨泽站着的角度并无法观察到女人的眼睛，但可以确定的确是有些本事的里世界人物。因此在百灵让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同时，算命女人也低下了头，让林雨泽无法看清其真面目。
　　“你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不让她消散吗？甚至让她复活？”林雨泽压抑着激动问。
　　“她的魂魄似乎已在这世上流连了很久了，消失是她的命运。”女人悠然道。
　　“我不相信什么命运，我不会让她消失的。”林雨泽看上去非常坚决。
　　“你看上去有些激动。”女人微笑道，“但我已经告诉了你实话，我只是个算命的，并不知道怎么复活灵魂这种事。如果你还有算命的意思的话，那你就是我的顾客。如果没有的话，就请回吧。”
　　“我才不相信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既然你不相信，就把这当成娱乐试一下又何妨？或者说，你是在害怕测出不好的结果吗？所以你还是相信命运这种东西的？”
　　“你激我也没用。不过为了显示我并不害怕，也不相信这种东西，我就和你算上一卦。”
　　“好啊，你要用什么算？”女人笑道。
　　林雨泽扫视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从竹签和龟壳上掠过，最终停在了三枚铜钱上。
　　“就用这铜钱吧。”林雨泽上前拿起铜钱说，随意地撒了一次。
　　“面向我坐着扔。”女人认真地说。
　　“有那么麻烦吗？”
　　“铜钱占卜要面南而坐，南为朱雀，方位之始。左青龙，右白虎，即是以此为始。”
　　“好吧。”林雨泽乖乖地坐了下来。
　　“拿起铜钱，默想着要占卜之事，然后掷下。”
　　林雨泽按其所说的，再次拿起铜钱，松手撒在了桌上，结果为三个正面。
　　“老阳爻。”女人看了眼铜钱说。
　　“然后呢？”
　　“继续，再连扔五次。”
　　林雨泽便又拿起铜钱，撒了出去，这次结果又是三个正面。
　　“又是老阳爻，连续两次变卦呢。”
　　对于女人所说的老阳爻或变卦之类的话，林雨泽并不懂，也没问，继续拿着铜钱投掷着。
　　“老阴爻，有意思……又是老阴爻，第四次了……还是老阴爻，第五次……老阴爻，连续六次变卦！我算命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连续六次变卦的。”
　　“那么结果是什么？”林雨泽问道，他从女人露出的半张脸中看出了兴奋之情。
　　“结果为遁卦。”女人戏谑地笑道，好像林雨泽做了非常有趣的事。
　　“何解？”
　　“你很想知道？你不是不相信吗？”女人卖起了关子。
　　“我只是好奇，既然是算出来了，自然想知道结果，不管这结果真假。”
　　“好吧，不调戏你了。这是遁卦，遁世救世，下下卦。姻缘不利，财运不利，小人得志，君子退让。需独善其身，伺机而救济天下。看不出来，你还有担负天下的重任。”
　　“呵呵，胡说八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和能力救济天下。”林雨泽假装不屑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卦我已经帮你算了，给钱吧。”女人摊开手。
　　“能刷卡吗？我没有五千现金。”林雨泽掏出钱包，拿出小风的银行卡。
　　“能，不过价格是五万。”女人笑道。
　　“你怎么不去打劫？”林雨泽叫道。
　　“打劫不是犯法吗？而且，这不正好验证了你财运不济吗？”女店主把身旁的牌子翻了个身，上面赫然写着“二卦五万”。
　　“我看你这根本就是家黑店。我不会付这钱，百灵，我们走。”林雨泽面露不悦之色，将卡收回钱包中，转身欲离开。
　　女店主也不阻挡，只是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你所欠的账我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虽然女店主的话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但林雨泽不知为何能从中听出让人不安的感觉。他没有回应，管自己出了门，百灵也赶紧跟了上来。
　　出了占卜店，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百灵终于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店门上方风格有些诡异的招牌“灵魂占卜”，抱怨道：“这真是一家奇怪的店。”
　　“这女人有问题，得处理一下。”林雨泽一脸认真地说。
　　“是要向妖怪街消费者协会举报吗？”百灵一脸天真地问。
　　“不，是向龙总。”林雨泽说着也抬头看着招牌，招牌的角落画着个卡通形象的女人，虽是卡通形象，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占卜店内，女店主在林雨泽他们走出之后，斗篷帽下半露的脸从微笑变成了冰冷。她从抽屉中拿出了手机，按亮了屏幕，上面显示着正是林雨泽的头像及相关情报，林雨泽的相貌与身份已成了里世界公开的秘密，在里世界的网站上被人所关注着。
　　打开的抽屉里还放着一张女人的照片，上面的女人妩媚而漂亮。
　　女店主拿掉了斗篷帽子，昏暗的光线下，她的样貌和照片的人如出一辙。
　　她伸手摸着照片上女人的眼睛，轻声道：“姐姐，我会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还给你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
　　从占卜店出来，林雨泽也没有心情再逛街，去了公司在妖怪街的办事处，交待了监视占卜店女店主的事，便和百灵离开了妖怪街，径直回了公司，向龙辰汇报了在妖怪街所遭遇的事。
　　龙辰听着林雨泽的汇报，看着桌上的妖怪街发来的文件。文件上有张照片，所照之人他曾在数月前有过一面之缘，是一个名为许欣的女人。但文件显示这女人并不是许欣，而是一个叫许然的女人。
　　“这女人是那傀儡师的妹妹。”龙辰说，把资料上的情报告诉了林雨泽。
　　“还真和那女人有关系啊。”林雨泽回想着招牌上的卡通画，正是那画提醒了他在店中时，女店主给他的莫名熟悉感从何而来。
　　“我感觉她应该也认出你了。”龙辰说，“毕竟你现在的照片也被公开了，你还杀了她姐姐，她没有理由不关注到你。”
　　“我也这样认为。而且，我还怀疑一件事，我感觉她的灵气水平不一般。她也有阴阳眼，在使用阴阳眼的时候需要汇聚灵气，从泄露出来的灵气中，我可以感受到灵气的浓度、纯度非同一般，并不是普通人或妖怪能拥有的。
　　“你是说，她是生肖灵玉附身者？”
　　“对。”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继续收集她的情报，你准备一下，在近期我可能会决定对她动手。”
　　“好。”
　　“还有，你拜托我去帮小风找合适的身体，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好消息。”
　　“是吗……。”这消息让林雨泽有些沮丧，他本以为以龙辰的能量，能有机会找到个合适的身体。
　　“事实上，你既要求身体是完好的，灵魂不存在于身体内，又不允许我们对合适的人选动手，驱赶灵魂，那么这事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可是，把人的灵魂从肉体中驱赶出去和杀人没有什么区别，我和小风都是无法接受这种身体的。”
　　“那我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了，我会再想办法的。”
　　“嗯，没事的话就这样吧。”
　　“那龙总，我先走了。”林雨泽说着站起转身离开，他的身后如以往一样，继续传来着连连看的游戏声，或者说龙辰的实力又进步了，连续消除图标的声音越来越快。林雨泽怀疑，除了电脑，真的有谁能在这游戏上打败龙辰吗？
　　出了公司门，阳光下，小风的淡薄的声音飘荡在林雨泽面前，面带着甜甜的微笑。
　　“你都听到了。”林雨泽问，在旁人看来，他你个神经病一样对着空气说话。
　　小风点了点头，依然微笑着，笑容让林雨泽心疼。她张口说着话，但林雨泽什么都听不到。
　　“我听不到你说什么，是在安慰我吗？”林雨泽猜测着。
　　小风快速地点着头。
　　“哎，要消失的是你，我居然还要你来安慰。”林雨泽苦笑道，抬头看了眼渐暗的天色，又说，“走吧，回家吧。”便朝住所方向走去，小风则安静地飘荡在旁边。
　　“到灵玉里去吧，在那里面你消耗会少一些。”林雨泽说。
　　但小风摇了摇头，张口说了些什么。
　　这次小风的话，林雨泽猜测不出来，这让他有些抑郁，不过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安静地走了起来。但小风也没有陪他走到家，本来不算长的一段路，在走到一半时，她便陷入了沉睡，被林雨泽收进了灵玉内。
　　林雨泽离开后不久，许然也无心再营业，关了店门，回了家。
　　当她在家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两个人影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哟，回来啦。”一个拿着被金色布块包裹着的长物的男人说，后背跟着一个模样约四五十岁，蓄着山羊胡的男人。
　　许然瞥了他们一眼，表情毫无变化，继续管自己开了门，仿佛那是两个路人。
　　在她走进屋后，两个男人也跟了进来。
　　屋内光线很暗，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着，只有几丝微弱的阳光从细缝中溜了进来。
　　“许小姐，不要那么冷淡嘛。”面对许然的冷落，猴申说道。
　　“许小姐，我们好歹是合作关系，可你总是自顾自的，和我们根本没有配合。”羊未说。
　　“合作那是你们说的，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许然说着打开了屋内的灯，几盏日光灯下，猴申和羊未看清了屋内的情况，许许多多与人同比大小的人偶放满了屋内的每个角落，有男有女，其中有几个看起来和人真完全没有区别，除了毫无生气之外。这场景多少让人感觉有些惊悚，但猴申和羊未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场景，因此也没有惊讶。
　　“主人，欢迎回来。”一个英俊的男人从沙发上突然站了起来说，表情显得有些木讷。
　　“给我倒杯果汁。”许然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好的。”英俊男人听话地朝厨房走去。
　　猴申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观察着英俊男人，问道：“这也是个傀儡吧？”
　　“是。”许然答道。
　　“厉害，几乎完全和真人一样了！你这算是创造了一个生命吧？”
　　“不，身体不是肉体，灵魂也是来自于他人，只是被我控制了。制作一个完美的肉体，再凭空创造一个初生的灵魂，我不管怎么样都做不到这种事。而且，这取自他人的魂魄在这傀儡内也延长不了多久，依然会消散掉。”
　　“啊，这样啊。”猴申显得有些失望，“不过比你姐姐是强多了。”
　　“她？不要拿我和那个半吊子比，虽然她是我姐，但和我比可差远了。”许然说着伸出了一只手，浓郁无比的红色灵气从中流露出来，几乎像凝结成了实体的蛇一般，缠绕在她的手臂上。
　　“这灵气浓度，厉害！”猴申赞叹说。
　　“就算你们两个联手，也远不是我对手的，所以说什么合作之类的，实在让人感觉有些可笑。”许然冷笑道。
　　“鸡酉，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太过狂妄了吧？”羊未说，被如此轻视让他多少有些不悦。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试，我不介意用你们发泄一下。我实在不太喜欢你们，因此绝对不会和你们合作。”许然言语轻蔑地说。
　　“你即不是龙，也不是虎，只是普通的生肖，就算你资质非常优秀……”羊未冷笑了一声，然后顿了一下，又皱眉补充说，“除非你是……”
　　“除非我是什么……”许然意味深长地笑看着羊未，好像故意在等着羊未说出答案。
　　羊未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既然这样，你和龙辰对我们来说就没什么区别的了。我们的确是没法合作了，猴子，我们走吧。”
　　“快逃吧，去多给龙辰弄点麻烦吧。”许然说，内中有着嘲讽之意。
　　羊未警惕地看着许然，退着离开了房间，猴申也脸色凝重地快速跟着离了开。
　　在走廊上，猴申问羊未：“现在怎么办？”
　　“哼，能怎么办，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这种千年一遇的事都能让我们遇见，我们也只能在旁边等着看，希望他们能两败俱伤。不过，这鸡酉还是太小看龙辰了。”
　　羊未说完，手机也响了起来，是短信的铃声，他拿出来看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声：“龙辰居然已经发现她了，开始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