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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破道观。
木门微微打开一道缝，有一只眼睛正透过细窄的门缝观察外面。
眼神贼兮兮的，咕噜咕噜乱转。
看了一会儿，兴许是觉得缝隙太小视线有限，这双贼溜溜的眼睛又退回门内。
“吱呀……”
木门被轻轻打开，一张苍老带着猥琐笑容的老脸探出来，头发灰白参驳，脸上布满沟壑。
此人正是钱福来。
他把脸探出来后，左顾右盼，眼睛来回探视，终于发现四周无人，才放心地把木门彻底推开，走了出来。
回身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缺了口儿的大黄牙轻轻说道:“少爷，那俺去啦！”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钱福来点点头，关上门转身走到路上。
他动作很轻，但却不慢，不一会儿，佝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此时仍微暗的街头。
这时，木门里传出声音轻微的对话。
“少爷，钱爷爷这是去干啥？”
“什么爷爷？他就是个贼老头儿，脏老头儿！不要爷爷的乱叫！‘’
观内，挑眉撇嘴的赵煜如是对小女孩儿说：“这老头儿猥琐得很，你以后离他远点儿。”
“哦，好的少爷，那我该如何称呼他？直接叫名字好像有点不合适……学您一样叫老头儿？”内心不安的柴向雨说到这，秀眉轻轻蹙了下，赶紧摇头道：“那……更不合适！”
赵煜看着面前的柴向雨心想，自己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路上东奔西跑不是喊他‘死老头儿’，就是骂他‘不要脸贼老头儿，挨千刀的糟老头儿’，这叫着叫着习惯了，有次猛然间脑子抽筋，想对老头儿礼貌客气点去叫他名字，结果想了半晌，才记起这老头儿名字叫福来。
赵煜撇嘴道:“他是个老头儿，肯定就要叫他老头儿，但这个世界的老头儿太多，如果怕叫了他不知道是在叫自己，你可以叫他钱老头儿，总之不要叫爷爷，我听着别扭。”
少女缺生生地说道:“哦，少爷，我知道了。”
赵煜点头，接着说道:“咱俩如今是衙门追缉的对象，不方便出去抛头露面。”
“而昨天上午事情发生时，钱老头儿恰好没和我一起，所以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派他出去，一来可以避人耳目，采购些东西。二来顺便打探外面风声，探探衙门那边的动作，以备咱们逃离时需要规划的路线。”
柴向雨看着赵煜说话时轻描淡写的表情，心想难不成少爷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不然怎会说得如此轻松？
破观里有一把快散了架的破椅子，赵煜走过去伸手提起椅子，吹掉上面的灰尘，然后又走回柴向雨身前。
把椅子摆正放在地面，他坐了上去，对柴向雨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身后。
接着，他伸手在自己破烂的衣服里来回摸索了一阵，最后掏出一个物件，递到身后。
柴向雨瞪大眼睛，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模样，秀眉微挑，满脸疑惑。
那是一把约莫巴掌般大小的木梳。
她心想，少爷那衣服破成那样，看他脸估计也有好几天没洗了吧？怎得还会天天揣着把梳子？
可她没有问出口。
接过梳子，解开发绳，她小心地，并且很认真地梳起赵煜的头发。
“你有没有发现，我的头发很好看？”
赵煜突然发问。
柴向雨闻言后，仔细观察了一下。
的确，手中这捧长发在它被扎成一团时不起眼，这会儿解开发绳披散下来后，竟出奇的好看。
乌黑发亮，且发梢没有一丝分叉，再和赵煜浑身的破烂对比起来，越发整洁好看。
没等柴向雨夸出口，他继续说道：“以前都是我妹妹为我梳头，她总说我长了女人的头发。”
说到这，他好像想到了开心的事情，嘴角含笑，目光盯着道观的破木门，仿佛穿过门板一眼望到了千里之外。
柴向雨停下手中动作，抬头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木门还是那个破木门，单薄的木板经过岁月的侵蚀后，仿佛稍微有点力气的人，只需要一脚便能踹穿。
再回头，看到赵煜眼中似有无限溺爱和思念。
溺爱，肯定不是溺爱那张破旧木门。
思念，肯定也不是思念门外的洧水旱水之地。
她心有所触，想到少爷应该是想家了。
“少爷，还没问过你是哪里人？”
赵煜回过神，低头想了想，然后指着正北方向，对女孩说：“我家在武安。”
武安，赵帝国的中心城市，也是帝国的都城。
柴向雨听到少爷家住武安，立刻放下手中黑发，走到赵煜身前蹲下，双手握着梳子，一脸崇拜羡慕的表情，她激动地问道：“武安？武安城的武安？”
赵煜看到这个新收的小侍女一听到武安便激动不已的神色，不免有些想笑。
“对！武安城的武安！”
柴向雨听了后，乐得咯咯直笑。
而赵煜却被这笑声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问向少女。
“我家在武安，你高兴啥劲儿？”
“少爷，我听说，咱们赵国皇宫就建落在武安。”
“是的。”
赵煜心想，武安是帝国的都城，那么皇宫自然便应该在武安，这种常识还需要听说？
“我还听说，皇宫里的娘娘们脸上抹的是天底下最好的胭脂，身上穿的衣服全是用金线织成的。”
“咱们伟大的皇帝陛下吃饭是不是顿顿都有肉？听说他吃饭每次都要摆上一大桌子菜，自己一个人吃。”
“听说在武安城里居住的，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全都是有权有势还特别有钱！少爷，你家肯定也特别有钱吧？”
柴向雨越说越激动，清秀的脸庞红润起来，显得特别可爱，她最后问向赵煜。
“少爷，你什么时候回家？带上我一起好吗？我想去武安城看看……”
赵煜被她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他说道：“首先，皇宫娘娘用的肯定是好胭脂，至于是不是全天下最好的，我不知道。”
“皇帝吃饭也不是顿顿有肉，天天吃肉他不腻歪？更多的应该是家常便饭吧？像你说的一大桌子好菜兴许在接待各国外史，或是有重大事情时会有。”
“武安城居住的人，更多是寻常老百姓，如果整座城里住的都是皇帝陛下的亲戚，那他祖上得娶多少个老婆，生多少个孩子，繁衍多少年，才能把那么大的武安城给填满。”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继续说道：“我……我不是皇亲国戚，我也不想回去，至少在我的事情没有办完之前，我还不能回去。”
话中提到，不想回去和不能回去。
不想和不能，表达的是两个意思。
柴向雨很聪明，她很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不妥，蹙起秀眉，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少爷，你当初是离家出走的吗？”
赵煜听了女孩的问话后笑了，他屈指弹了一下女孩额头，笑道：“女孩子太聪明的话，就不可爱了。”
“那少爷你要办什么事啊？咱们什么时候离开洧水？”
说这话时，柴向雨轻抚着额头，眼神有些复杂。
赵煜再次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约莫黄豆般大小的东西，递到柴向雨面前，他说：“瞧，这是一粒昙花种子，它就是我在洧水城要办的事情，可惜只有一粒是不够的，所以我还得在这城里多待几天，想办法多弄些种子来。”
“那接下来呢？少爷离开洧水城之后准备去哪儿？”
“我不知道。”
“少爷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有很多。”
“那想做的事情呢？”
“我想修行。”
再次提到修行二字，柴向雨一脸迷茫，她想起昨天少爷与李大虎之间的对话，对话中曾提及到李大虎的兄长便是修行者，当时少爷还问过她，知不知道什么是修行者？
她当时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便是无知，从而无畏，所以她才会说，就算知道，她也不怕。
这会儿再次听到少爷提及修行，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和向往，柴向雨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小看了所谓的修行者？
“少爷不是修行者吗？”
“我不是，我连修行者的门槛都没踏入。”
“什么是修行？修行者又是什么？”
……
这个世界，是人类主宰的世界。
天地之间有元气，滋养万物，从而使万物有灵。
人乃万灵之首，其中佼佼者可吸纳天地元气入丹海，领悟天地规则，夺众生造化，修炼出种种逆天神通，这群人便是修行者。
修行共分为五境。
初境称为灵动，灵动而脱凡，意指一旦开悟入灵动境，便意味着彻底脱离了凡人身份。普通人力能扛鼎便已是极限，但若开悟后，一旦踏入修行者的门槛，吸纳天地元气锻炼己身，举手间便可撕金断石，引动丹海元气，挥剑间刺出剑气，可在十几米开外取人首级，更有流传世间的种种法术，配合元气使出，威力巨大。
第二境称为聚神，突破灵动境之后的修行者，便可在脑域中开拓出一片识海，用于凝练神识，凝练出来的神识可以化为实质进行攻击，也可以用神识来驱物，驱动法宝飞剑于百里之外与人争斗，杀人伤人皆在一念之间。
第三境称之为化圣，领悟天地规则，天地灵气无不听其号令，修为高深莫测，道法自然，举手投足间皆有莫大威势，一般到达这个境界的修行者，都以开宗立派，或隐于世外宗门位居长老之位。
第四境，只有一个字——尊！
传说，这个境界里的修行者从不在凡世露面，他们都已将自身修炼的元气神识规则修炼至顶峰，修为通天彻底，一念动便瞬移千里，一指动便可断山崖，这个境界的强者，便是这个世界的巅峰。
至于传说中的第五境，那是神的境界，从上古诸神之战之后，便再也没有修行者能够达到这个境界，具体威能也无法考量。
……
柴向雨听完赵煜的话后，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修行者这么厉害！那咱们不是死定了……”
“哦？为啥？”
“因为李大虎的哥哥就是修行者啊！”
赵煜撇撇嘴，看着柴向雨煞白的小脸，无所谓地说道：“不就是修行者嘛！你信不信只要少爷我愿意，我一只手就能弄死俩？”
“不信……”
“你没有当侍女的觉悟哇！我今天就要给你上第一堂课，当侍女首先就要无条件相信你的主子，我说我能一只手弄死俩，你就要相信我肯定不会用两只手，更不会出脚，不会用剑，就算我是在吹牛，就算你真的不相信，你也不能嘴巴说出来，知道吗？”
“哦，我知道了，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