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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懂了少年的意思，少年敢杀他，并且不在乎杀了他以后的后果，所以他不敢再浪费时间说‘你敢杀我？’、‘为何要杀我？’‘我背后有谁谁……’之类的废话，就算他知道这个时候，土路两旁的商户内恐怕已经有人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报官，如果再多耗一点时间，城主府马上就会有人赶过来相救，可他真的不敢再耗下去，因为脖颈上的剑尖又微微向前探了半分……
仿佛一条毒蛇正在贪婪的对着脖颈血管处，冰冷地吐着蛇信，那丝如寒霜般的冷意透过皮肤，蔓延至头顶，继而传遍全身。
那丝冷意在告诉自己，你的时间不多了。
城主府的帮手体力再好，跑得再快，就算身为修行者的哥哥亲自赶来，可到那时自己已经成为一具死尸，那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直接问，怎样才会放过自己。
手持长剑的赵煜沉吟片刻，笑着说道：“本来少爷我听到这里有人在卖身葬父，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过来看看。”
“没成想过来后，热闹没看成，这里被你一阵捣乱变得乌烟瘴气，一个孝女卖身葬父的感人故事，被你折腾成恶汉强抢民女的戏码，破坏了本少爷看戏的兴致，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语气仍然很温柔，只不过话里原本的自称，从‘小弟’变成了‘本少爷’，再加上他脸上若隐若现的玩味，使得这段话语里多了一丝轻佻。
女孩听到这话，秀眉蹙起，似乎对少年的话语颇为不喜，但她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少年。
听到‘补偿’二字，李大虎松了口气，他说道：“补偿？补偿好说，不知小兄弟想要怎样的补偿？金钱？或者……美人？”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小女孩，随即内心暗自想道：‘难道他和自己有一样的爱好，专门喜欢这种没胸没屁股的小妞儿？’
不过想归想，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看着少年，静等回话。
小女孩看着赵煜，李大虎也在看着赵煜，两人各自抱着不同的心思。
前者眼神平静实则在故作镇定，后者语气故作淡定实则忧心忡忡。
而作为当事人的脸上依然挂着无害的笑容，他仿佛没看到二人的目光此时都紧紧锁住自己，听了李大虎的话，他哈哈大笑，手中长剑微微松弛了几分，可仍然平指着对方的脖颈，以保证随时可以递上去，将对方脖颈刺个窟窿。
笑声止，他对李大虎说：“江湖最难消受便是美人，所以少爷我还是偏爱钱财居多。”
“原本少爷我在酒楼，刚花了二两银子点了一桌子好菜，还没动筷就听外面喊着这里有乐子看，火急缭绕地赶过来，结果热闹没看成，饭也没吃到嘴，唉，真是可惜了我那二两银子呐……”
若是钱福来在此地，听到少爷讲的话，一定会说少爷又在诓人哩！哪儿来的一桌子好菜？明明一盘青菜加两碗米饭，二十文钱都敢讹人二两银子，忒不要脸了。
可钱福来不知为何迟迟未到，在场的两人也不知具体情况，所以少年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剩下两人听得也信以为然。
李大虎眼睛咕噜转了一下，呲牙笑了起来，他说道：“小兄弟，我腰上的钱袋里有二十两银子，容我取下给你赔罪？”
少年微笑颔首，手中长剑轻点一下，示意他不要有多余动作。
他单手撑地，另一只手伸到背后摘下钱袋，放在地上。
整个动作很轻很慢，他很小心地避免有多余的举动，以免面前的少年生疑。
“小妹妹。”
听到少年呼唤自己，女孩儿仿佛刚回过神，浑身颤了一下，将目光转过来。
只见赵煜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的李大虎，却一脸从容镇定地对她说道：“你帮忙看一下地上的银子，看里面有没有二十两。”
女孩连忙走上前来，弯腰蹲下身子捡起钱袋，掂了掂分量，抬头对少年说：“公子，有二十两。”
赵煜听了后，满意点点头。
李大虎斜着眼睛看到少年的表情，心里算是彻底松口气。
这时，一脸淡笑的赵煜抬手示意女孩拿着钱袋走到一旁，然后继续说道：“二两银子换二十两银子，这买卖划算的很，只是少爷我还想要几样东西，不知李兄愿不愿意给？”
李大虎听了后皱眉，可随即想到如今他为案板之鱼，哪儿有什么资格跟对方讨价还价？似乎感受到脖颈上的寒芒越加不耐烦，他急急说道：“只要是这洧水城里的东西，小兄弟你看上那样尽管告诉我，我就是挖地三尺也给你找来！”
“呵呵，不用那么麻烦的，那些东西如今就在李兄身上，你直接给我就成。”
在自己身上？
李大虎疑惑的看向少年，心想自己今天出门好像就带了一个钱袋，哪儿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就在他疑惑的时刻，突然！面前这少年的脸表情剧变，只见其自见面起，那张温柔从容的笑脸突然消失，转而变得苍白如纸，那双如繁星般璀璨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异常可怕的事情，死死盯着他的身后。
“飞剑！”
赵煜大喝一声。
飞剑？
修行者？
一瞬间，李大虎脑海中联想了许多。
世间会使飞剑的只有修行者，洧水城地旱穷苦，处于赵帝国与木华国交界的偏远处，城里连寻常的武林高手都罕见，更别提强大到不似凡人的修行者了。
但李大虎身份特殊，他知道洧水城虽穷虽破，但修行者还是有的，明面上的几个再加上暗隐于世的几个，怎么说也超过一掌之数。
只不过那些强大的修行者都喜欢不问世事，动辄闭关修炼，普通人之间的争斗哪能惊动他们出手？甚至他曾想过，就算这座城哪天被毁了，城里的人都死完了，那几个修行者恐怕也就是摇摇头叹叹气，随后再换个别的城里住下，继续修炼。
他哥哥李豹也同样是这样的存在。
前段时间，李豹罕见的主动唤他前去，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声称要闭关一个月，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要打搅到他。
所以，当脸色巨变的赵煜喊出那声‘飞剑’时，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怀疑。
怎么会有飞剑？
哪儿来的飞剑？
莫不是哥哥出关了？
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一片灰黄的土路，两排建筑商户窗门紧闭，路上没有一个人影，空中除了被热风掀起的尘土之外，哪里有什么飞剑？
瞬间，他知道自己上当，暗叫一声‘不好’！
没等他转过头，一股刺痛袭来，仿佛是无数根针狠狠扎进眼睑，深入血管，插进脑子里。
“啊！！！”
一片红色铺天盖便笼罩住视线。
鲜红鲜红的红，血红的红。
两行红色的液体混着汗水、混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他大声惨叫，仿佛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气力，声音凄厉惨然，瞬间传至整条路，百米外都清晰可闻。
路边楼里有人听到惨叫，想打开窗户看看，‘砰’的一声，有颗石子打在窗户上，吓得好奇想探头出来看看的人赶忙又退回去。
“啊呀！你乱伸头干嘛呀！外面的可是李大虎啊！你别多管闲事，省得惹得一身麻烦！”
“我……我听好像是李大虎在叫，莫不是终于有人肯出头教训他了？唉！真是恶有恶报啊！”
“管他是教训人还是被别人教训，跟咱们没关系，你去把门反锁上，今天暂停营业，在家睡觉！”
这是一家裁缝店，住着的是一对夫妻，由于隔着楼墙门窗，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传到外面，赵煜听不到，李大虎也听不到。
但是接下来，木门从内上锁的声音，少年听到了。
他满意点点头。
石子当然是他扔的。
腋下夹着长剑，拍了拍手，拍掉手上的灰尘，然后看着地上捂着眼睛痛嚎的李大虎说道：“少爷我不怕什么修行者，不怕城主府，也不怕放走你之后，你会找我报仇，但我怕麻烦，特别是我可能还要在洧水城待上一段时间，办点比较重要的事情。”
“可你看到了我的样子，而且我相信，短时间里我这张脸你也很难忘掉。”
“所以，除了你的眼睛，我还得再要几样东西。”
他单手提着长剑，走到李大虎身前，猛然出剑。
剑若闪电，刺向李大虎的双脚，无比精准地在两只脚脖上分别点了一下。
李大虎再次痛嚎，弓起身，原本捂着眼睛的双手松开，向脚的方向伸去。
长剑在空中又点了两下。
两只手猛地往回缩去，接着仿佛被抽空了气力，垂在地上。
李大虎惨叫一阵接一阵，直至喉咙破了，嗓音哑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干嚎。
赵煜皱着眉，看着地上如同一条蛆虫般蠕动的李大虎，说道：“本来少爷只是个过路的，不爱惹麻烦，脾气也好的很，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少爷面前自称老子……”
“能在少爷面前自称老子的，只能是我的那个真老子。”
“你也配？”
“若是让我那老子听说有人在我面前自称老子，而我又不做点什么的话，那我回去后肯定要被他扒三层皮。”
说到这，少年好像想到不愉快的事情，双肩突然抖动了一下。
这时，一直故作镇定的小女孩儿，终于被眼前血腥可怕的场面击垮，她看着双眼被刺瞎，手脚筋被挑断的李大虎，从内心生出一股寒意，特别是当始作俑者转过头看过来时，她竟吓得双腿发软，直接又蹲坐在地上。
赵煜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吓人，瞧这小妹妹看见自己竟如见了鬼一样，吓得瘫坐在地。
想当年，本少爷在家里也算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母猪见了想生崽，伸手就有姑娘来的角色，如今混到这般天地，全怪自己那暴脾气的老子……
再次摇摇头，挥掉这些与目前情形不想干的想法。
他伸手入怀，在破烂不堪的布衣里东掏掏西摸摸，最后拿出一个小瓶子。
拔掉瓶塞，一股恶臭味儿从瓶内传出，他皱着眉头蹲下身，左手掐着李大虎的脸颊，使其嘴巴张开，右手将瓶子倒扣下去。
“咕咚，咕咚，额……”
瓶中是液体，李大虎不知自己被迫吞下的是什么东西，但他鼻子还能用，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儿穿进鼻子里，不用想也知道这液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疼痛，尤其是眼睛，火辣辣的灼热感，似乎眼睛上有两团火在不停燃烧，越烧越旺。
他想说些诅咒对方的话语，比如‘你死定了’、‘我哥知道后，一定会把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或者干脆求饶，求对方饶得性命，留得命在，不怕以后没机会报仇。
但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变成了一段又一段无声的长喘。
“呵……呼……”
听到自己嘴里发出的长喘声，他终于知道那瓶中液体的作用，同时也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他变成了哑巴。
额，也不对。
眼不能视，手不能动，脚不能行，口不能言。
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彻底的废人。
无声的干嚎从他嘴里再次发出，他扭动肩膀，扭动腰部，可怜的像一条被人踩在脚下的长虫。
而赵煜看到他这般模样，皱了皱眉头，似乎也觉得有些恶心。
于是，他站起身，退后几步，以防地上的鲜血浸湿自己唯一的一双布鞋。
终于，他决定不再看地上的‘虫子’，转身走向女孩，伸出手。
“呃……”
女孩抬起头，随即干呕了一下。
她小心地捂着嘴，又十分大胆地直视眼前这个如恶魔一般的少年。
少年撇撇嘴，说道：“小妹妹，钱是我挣来的，你该给我了。”
女孩晃过神，干呕过后苍白如纸的脸色，瞬间又因羞怯恢复了几分红润，她将一直紧纂在手中的钱袋递给少年，随后睁大眼睛，鼓起勇气问道：“公……公子，你为何救我？”
“什么公公？不要乱叫，少爷我最反感这个字眼。至于为何救你……因为少爷我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还因为这嘴巴不干净的家伙，敢在少爷我面前自称老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少爷我是个好人，而且喜欢美人，小妹妹你长得这般美，救下你带回家做个暖房丫鬟岂不美哉？”
赵煜嘴里说着浑话，手却不闲着，他打开钱袋仔细查看里面的银子，两眼放光。
当他抬头看到女孩被他浑话再次吓得脸色发白时，不由得尴尬地干笑两声，他从钱袋中取出一锭银块，约有二两左右，塞到女孩儿手中。
“额……我开玩笑的，这钱你拿着，别再卖身葬父了，人活着卖什么都好，就是千万别卖自己。”
女孩接过银子，听了少年的话后，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随后重重点头。
“哈哈哈！赶快走咯！这家伙的狗腿子们估计也快赶过来了，小妹妹，咱们后会有期。”
少年转身拔出地上剑鞘，将长剑潇洒地还入鞘中，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去。
女孩儿从地上急急爬起来，冲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喊道：“公……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哈哈哈，少爷我姓赵名煜，赵煜是也……”
听到恩人名字，她眼神一亮，喃喃自语道：“我叫柴向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