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左道

　　“左道非正道。”
　　一个瘦小的身影刚踏入左道时就有一个魅惑的女声从远处传来。
　　那是一个女孩，披散的头发将整个小脸遮住，那双无神的双眼目视前方，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走去。
　　正是进入左道中的辛丑。
　　左道漆黑一片，也没有方向，辛丑径直的往前走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向何方，但每向前走一步就会让她感觉离某样事物又近了一步，她心无旁贷的一直往前，双脚踩在碎石路面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这个声音在这条安静的道路上显得特别大，回荡在耳边，印刻在心里。
　　“落叶的一生只是为了归根，最终回归大地温暖的怀抱，而你的一生是为了什么？是否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等待着你？”
　　道路尽头的女声再次响起，如同问候，更多的却像是质问。
　　辛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无法回答，反而利用那个声音来确定自己要去的方向。
　　突然，漆黑的道路前显现出一个画面，遮住了女孩的去路，那画面栩栩如生，如同真人。
　　画面中一个年轻的男子邹着眉头坐在桌前喝着闷酒，酒水不停的往口中灌着，而在他酒壶旁边躺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画面虽然没有声音，却能清晰的看见襁褓中的婴孩在大声的哭泣，因为她眉眼泛红，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也不知已经哭泣了多久。
　　男子在她的哭声中喝着闷酒，当桌上摆满了空酒瓶，男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婴孩抓着放在了自己身前，眉头深皱，满脸不耐的大声吼叫着，而襁褓中的婴孩却以为那是男子在逗弄着她，居然停止了哭泣，回以甜甜的笑容。
　　婴孩的笑容如同导火线般惹怒了男子，婴孩在他眼里不管是哭声亦或是笑声，都太吵了，他一脸怒容的伸出自己的双手，左手卡住婴孩的嘴让其睁到最大，右手伸出两指捏住了她小小的舌头。
　　男子的动作并未吓到婴孩，纯净的双眼看着男子的所为，只是被男子紧固着嘴和舌头，她再也无法出声。
　　“啪”
　　男子抓住婴孩的手指释放出一丝灵气，灵气在他的控制下将婴孩的舌头炸掉了半截，鲜血喷溅到男子的脸上，让他本就狰狞的表情更加可怕。
　　这般骤变让婴孩疼的哭泣了起来，双目紧闭，眼泪夺眶而出，失血过多的她脸色也慢慢变得铁青起来，没过一会便昏死过去。
　　眼看着婴孩的一切，男子却狂笑了起来，因为从此以后他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不管将来婴孩是笑、是哭，都将无声。
　　他终于能安静的喝酒了。
　　“这是你的父亲？他因为嫌你吵而断掉你的舌头，让你有口不能言？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搭理我，原来是不能说话，我也对我刚才的言词道歉，落叶的一生只是为了归根，那是因为它有栖身之所。”
　　“而你！只配拥有憎恨。”
　　道路尽头的女声适时响起，故意用言语刺激画面前站着的辛丑，似乎辛丑若是生气，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辛丑就这样看着画面中她曾经的遭遇，听着耳边道路尽头女声的话语，她并没有不为所动，这个年龄的她还没有那种自控能力，眼前与耳边的一切都刺入了她的心房，但她仍旧喜怒不形于色，只是那衣袖中的双手紧撮，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辛丑将画面中的一切看完后仍旧笔直向前穿过画面向前走着。
　　如同安排好的一般，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段画面，那是女孩每年的成长经历，也是她所遭受的苦难经历。
　　画面无他，全是那个男子对辛丑施暴的情景，因为没酒而对她拳打脚踢，因为午饭太迟做好而用皮鞭抽的她皮开肉绽，那无声的画面却如同抽打在辛丑的心上，每过一段画面她的拳头就握紧一分，直到指甲都深深的插入肉里道路仍没走完。
　　“你的父亲就是这样对待你的？你为什么默默承受而不反抗，我了解你，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看他下手有多狠，他真的配做你父亲吗？”
　　“来，拿起这把剑，刺下去，从心脏刺下去，将他对你的所作所为一次性还给他，让他知道你的沉默不是软弱。”
　　“铮”
　　道路尽头飞来一把利剑悬停在辛丑身前，她拿出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双手指甲慢慢从肉中抽出，鲜血淋漓的双手抬至胸前，似乎听从了道路尽头那道声音的吩咐。
　　辛丑看着身前的利剑，胸前的双手动了起来，但她不是伸手去握剑柄，而是双手灵活的在胸前比划着什么。
　　那是手语，口不能言的她唯一能与他人交流的方式。
　　如果南柯在的话就会知道辛丑手语的意思，她在说：“他是我的父亲，虽然我未曾这么叫过他。”
　　道路尽头的女声无法理解她手语的意思，但却能看见她无任何感情的眼底所蕴含的憎恨。
　　“刷”
　　辛丑胸前的利剑挽个剑花，将她的左手无名指割开了一道小口，一滴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要落地之前却与身旁的利剑一同飞向了道路尽头。
　　“左道非正道，容易失道，所以会有一个测验，经受苦难的你却仍然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个测试你通过了。“
　　“虽然你隐藏的很好，但我仍能感受到你对这个世界的漠然和憎恨，但隐藏即是控制，我相信你能控制住自己。”
　　“但是左道中的功法全是一些极端的功法，虽然你通过测试我还是取了一滴你的鲜血，如果将来你失道的话我会通过这滴鲜血知道，并且降下天罚让你身死道消。”
　　“你要考虑清楚，真的要选择左道这条路吗？这条随时可能失道而身死道消的道路，真的适合你吗？”
　　“给我一个回答，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辛丑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就尊重你的选择，赐予道书【袖藏】，希望你能将你的一切负面感情藏于袖中，隐而不发。”
　　“咻”
　　一本道书裹挟着刺目的金光从道路尽头飞向女孩，那金灿灿的光芒比仙古道场任何一本金属性的道书都要强盛，道书直接穿过她的胸膛进入了她的心中。
　　闭眼感受了一下得到的道书，辛丑也盘膝而坐，开始自己的第一次修炼。
　　没过多久，辛丑完成了她的第一次修炼，随即站了起来，而左道前方居然出现了光亮，她追寻着亮光走去，步履坚定。
　　………………
　　“为什么需要这么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南柯在左道外等候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向江不温问道。
　　“耐心一点，也就过去一个时辰而已。”江羡仙看着幽深的左道眼露惧色缓缓说道，想起自己当初踏入左道时所耗费的时间和遭遇，至今仍有惧意。
　　江羡仙也记不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走完左道的，只是依稀记得很是艰难，有好几次都心神不稳而差点失去理智。
　　左道非正道这句话一直流传于修道界，从仙古道场创立至今走左道的人不少，但左道里的功法都是一些很极端的功法，对修者的心性要求极高，稍不注意就会失道而心智全失，变成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修者，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又或者有十足把握的情况是没人去走的，可真的进去了谁又敢说有把握，毕竟进去的都是一些还未修炼的孩童。
　　所以这么多年来进左道的不少，有的通过测试得到功法，有的未能通过测试反而激起心底的黑暗，得不偿失。
　　而那些得到功法的也无法保证在一定境界前不会失道，所以这么久以来得到功法且不失道的不超过十指之数，而失败的都无一例外，英年早逝。
　　“你对左道有一定的了解吗？真的下定决心要去吗？”江羡仙劝解道，他实在是于心不忍，如果没能成功反而留下心理阴影的话对南柯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左道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有一本书上大概说了一下，左道问心，心能过人就能过，至于里面有什么我就不知道。”南柯看的书籍不少，确实看到过介绍左道的书籍，可那也只是顺带一提，并没有详细的了解。
　　“大师兄，要不算了吧，来年再测试一下有没有属性吧，要是明年又有了呢。”
　　听到劝解，南柯转头看去，却是已经得到功法并完成修炼的露漫漫几人围了上来，说话的正是陆漫漫。
　　不知是不是错觉，完成第一次修炼的几人看上去精神了一些，而陆漫漫反而脸色苍白起来，身上的水分似乎流失的更多更快了。
　　陆漫漫看着自己的神色很是担忧，但南柯还是有些酸溜溜的，你小子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那么多道书争着要，我却没人理，谁又确定来年我就能有属性，况且我已经不能再等了，但看着陆漫漫担忧的神色，南柯拍了拍胸膛道：“别担心，不就是个左道吗，看我走给你们看，如果我真的没有属性那就是上天注定，再试多少年也一样，倒不如试试左道，里面或许有没有属性也能修炼的功法。”
　　“好吧，既然大师兄你执意如此，我也就不再劝说了。”看出南柯的坚定，陆漫漫只好在心底默默的为其加油了。
　　“二师姐呢？”苏映秋看着几人问道，他们刚才在打坐修炼，对于外界发生的事不太清楚，睁开眼却发现少了个人，毕竟五个师兄妹中就辛丑和苏映秋是女子，所以苏映秋没看见辛丑就有点疑惑。
　　“辛丑也走了左道。”江羡仙说道。
　　“什么？”
　　“为什么呀？”
　　几人充满了疑惑，因为刚才他们看见了辛丑身旁的金属性功法不仅有十多本，而且每本功法的光芒都很强盛，那辛丑为什么要去走左道？完全没这个必要啊。
　　在几人说话间从左道内走出一人，看见门口的几人一愣，随即对南柯点了点头，又对南柯比划道：“我成功了，得到功法了，就是一条道路，没想象中的艰难。”
　　得到辛丑的安慰，南柯点点头，既然辛丑能过，那么自己也能走过，这样想着的南柯向左道内走去，途径辛丑身旁时她又比划了几个手势，“一直向前，不要回头。”
　　“恩。”
　　南柯点了点头，大步向左道内走去。
　　江羡仙看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如果他知道辛丑对左道的感受为“没想象中艰难”的话不知作何感想，因为青云宗立宗几十年，走左道之人不在少数，可就他所知只有他自己成功走过了左道，因为年幼的他们走左道的难度很大，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别说青云宗，就算放眼如今的天道大陆，走过左道得到功法的人不足一手之数，辛丑的评价却是——没想象中的艰难。
　　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知要被多少人痛骂其狂傲，但这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因为如今世界只有他们两人能够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