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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尘埃遍地,幸得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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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枫的父亲是宁国的开国功臣之一,起初的的时候,林枫的父亲林广只是一个绿林好汉。由于上一个朝代的帝王昏聩无能,骄奢淫逸,致使百姓苦不堪言,民间怨声沸腾,国家动荡不安。于是各方有志之士揭竿而起,反对暴政。就在这时候,林广和他的一帮众兄弟便参加了由昌宁王宋易带头反抗的义军。昌宁王一呼百应,但凡反对暴政之人,不管出生,皆接纳进来。队伍逐渐壮大,经历了十数年的艰苦战争,终于推翻了越国旧制,建立新朝。
  昌宁王宋易在征战中病逝,死前将大任交给了原绿林头领赵志,也就是宁国的开国皇帝。而林枫的父亲林广作为开国大臣,在国家安定后却主动请辞,带着一家老小,归隐在一个小镇上。
  本来一家上下和睦,相亲相爱,日子过得安定而又清净,然而没想到就在林枫八岁那年,自己一家满门十余口人尽遭屠戮,而林枫因出去玩耍侥幸逃过一劫。待傍晚林枫回家,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烟尘,一片废墟。家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废墟上面,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林枫在废墟前号啕大哭了一天一夜,一直哭喊着“爹娘,孩儿再也不乱跑了,你们醒过来啊…”声嘶力竭,直至晕死过去。第二天夜里下起了大雨,黄豆大小的雨点打在林枫的脸上,将他淋醒。过度的悲伤使得林枫看起来脸色惨白,淋过雨后愈见憔悴。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眼前发生的一切,真的是不知所措。林枫就呆呆地坐在废墟前,像丢了魂一般。所幸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先生出现在他面前。
  先生名为楚河,这是后来林枫才知道的。那夜他由于伤心过度,昏睡了很久。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儒生打扮的人正在喂他吃药。
  看到林枫醒来,楚河放下手中的药,笑着对他说好好休息之类的话,便出去了。林枫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又想起家里的场景,瞬间眼睛一红,泪水就止不住滑落。但是在这样陌生的环境,好像连放声大哭都有些不能自在,所以他只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过了很多天,他都没有下过床,也不曾说过一句话,一直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即使他已经恢复。他的一切,楚河都看在眼里,他有着与他这个年龄并不匹配的心性,仿佛很多成年人才有的坚韧与不屈,在家里突遭变故以后,就赋予了这个才八岁大小的孩子。
  楚河是赤水西方村的教书先生,十多年前来到西方村后便一直在这里教书。平时就教村里的孩子们识文断字,教他们做人的道理,而林枫每次就静静地在一边听。久而久之,林枫便和村里的同龄人熟悉起来,也愿意和他们一起玩,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很多个夜里,先生都会把他搂在怀里,指着天上的星星对他说:“你的亲人应该都在天上看着你,开心和难过或许都能影响到他们的情绪,为了减少他们不必要的担心,我希望你能开心地活下去。”他怜爱地看了看林枫,继续说道:“人的一生,长短各一,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们总能决定今天自己应该怎么过,怎么活,不是吗?”先生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年幼的林枫似懂非懂,但他都默默记到了心里。
  先生经常帮助村里的人,每家每户,一有困难,首先想到的都是找先生帮忙,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村子里大多户人家门前贴的对联,都是出自先生之笔。村里的人出现疑难杂症,也都是先生给治好,并且从不收钱。村里有一些大婶,见先生总是孤单一个人,常说着要给他找个媳妇,说的最多就是村里的刘大妈,而先生每次只是摆手说着不用不用,
  先生对林枫来说,既像师父,又像父亲。他没有行过拜师礼,就是叫他先生,而他也就应着。一直这样,直到现在。先生待人和善,对林枫更是倍加关爱。跟在他身边,林枫少了很多伤悲,多了很多温暖。
  先生教他识文断字,医学药理,先贤学问,为人处世以及武道修行等等,在林枫眼里,先生仿佛无所不能,但先生唯独没有教他修行剑道。
  从小到大,他没有受过先生一句责备,有一次,为了采一株生长在崖边的幻影菊,他差点失身掉落悬崖,幸亏先生及时赶到,将他救了上来。回家途中,先生用温和的口吻对他说:“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做任何事之前,先考虑周全,尤其是自己的安全,知道了吗?”林枫点了点头,他知道,先生很关心他,即便先生没有表现出焦急。
  有一次,他问先生为何懂得那么多。先生喝了口酒,笑着对他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但很多时候,自己的故事却不由得自己去书写,所以有空就多学一些,多懂一些,好让自己的故事即便不由得自己做主,也能稍微顺心一些,时间长了,就懂得多了。”
  林枫没有听懂,但也没有多问,他知道先生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且应该是大故事。
  先生平时就喜欢喝点酒,而且每次就喜欢用文章下酒。有的时候也会点评一些观点和看法—有的过于理想,有的眼光不够长远,过于狭隘等等。而有时候,先生喝了酒以后,会一个人看着落下的夕阳叹息,他记得先生有一次就那么对着夕阳,眼睛里仿佛又没有看落日风景,而是在想着什么,脸上是他当时无法理解的惆怅。然后先生喝了一大口酒,对着天空说道:“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斜阳。”然后又是一声长叹。
  有一次,林枫看到先生在纸张上写了一句“惯看世间弄权者,胸中有剑不得出”,他知道先生心中藏着事,但先生不说,他也不问。先生心里有对这个世间的不满,但他依旧真诚待人,对身边的人都宽容和善,依然将好的一面,给予这个世间。
  先生平时也有童心,他会亲自教村里的孩子制作玩具,教他们怎么游戏。也常带他们去溪边戏水,每次玩累了,就大家围坐在河边,听先生给他们讲故事。
  其中有鬼新娘出嫁,坏山神抢亲这类新奇的异怪故事,也有侠客行走江湖,英雄救美的故事,每次大家都听的津津有味,偶尔还会发表一下感叹,说结局不怎么好,应该改成什么什么才好,或者是哪个故事中的人物太讨厌,应该怎么样怎么样等等。
  孩子中间,最调皮的是李知恩。李知恩的爷爷是个大儒,家境优渥,长得跟瓷娃娃一样的李知恩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就受到很多人的宠爱。大哥李成宇继承了爷爷儒雅的一面,二哥李成林性格有点叛逆,不过对李知恩的疼爱,并不亚于其他长辈。
  李知恩的父亲李益也同她爷爷一样,文人气息比较重,不过不经常在家,经常在各个地方奔忙。
  李知恩每天都是风风火火地去学堂,尽管如此,她却从不迟到。但是常常会在课堂上看不到她,原因是不知道啥时候,她就溜了出去掏鸟窝,捉泥鳅等等。而且经常有一些奇怪的问题问先生,比如人长大了为什么要结婚,但为啥有的又不结婚,人为什么要吃饭,为什么不吃饭会饿等等。
  先生每次都会认真思考,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每次李知恩遇到林枫,都是风风火火的样子,并不停下,但每次都会叫一声林枫哥哥,然后像兔子一样跑得不见了踪影。
  先生私底下对林枫说过,他是比较喜欢李知恩这样的孩子的,虽然比较顽皮。林枫也喜欢李知恩,他从心里将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还有一个顽皮的孩子是隔壁刘大妈的孩子,名字叫杨凌,孩子中最早跟林枫说话的就是他。杨凌的父亲去世得早,刘大妈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杨凌虽然看起来憨厚老实,但实际上小心眼特别多,只是胆子小,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林枫帮他拿主意,但他自己心里其实有很多自己的想法。
  比如他会让林枫带他去偷隔壁王叔家的李子,摘周婶家的桑椹等等,但被发现后会双腿发软,停在原地挪不动步,被抓住后也一言不发,倔强地忍住泪水不让流下来。大多时候都是林枫帮他承担罪责。
  先生并不过多责备他们,只是经常跟他们讲做人的道理。让他们不要再犯。林枫觉得,先生不止对于他,对于其他孩子来说,应该都是一种感觉,就像春天的风一样,那么温柔,那么温暖。
  有一年冬天,林枫他们正在书塾听先生讲课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落大雪。先生看着一个个被大雪吸引过去的目光,停止了讲课,对孩子们说今天就休学一天,让他们玩去。
  孩子们顿时一哄而散,在大雪里奔跑跳跃起来。先生和林枫站在学堂的屋檐下看着飘落的雪,晶莹剔透的雪花漫天飞舞,那么纯洁,那么美丽,不一会,大地便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先生拿出油纸伞,缓缓打开,轻声说了一句“回家吧”,然后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从学堂走过巷口,在大雪中,显得那么温馨,那么美好。
  林枫看着漫天飘落的大雪,雪花如撕碎的纸屑一样,随着微风轻舞,然后静静落地,每一片雪花都好像那时候和先生那一路走来看过的一样。
  想到这里,林枫微微一笑,心里说道:“先生,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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