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遇

　　同福客栈门外一短发青年，伸了下懒腰，四处望了望，看见了背着一背篓新鲜木柴路过的少年，与之对视一眼收回视线，两不相干。
　　短发青年埋怨道：“这破地方能有什么机缘啊，全是些没踏进修行门槛的废物。连个寻常武人都看不见。”
　　而这青年身旁有一娇媚女子惊慌劝道：“程公子慎言，我家老祖可说了，这里面被法家圣人施了大神通，坏了这里面的规矩，轻者被废了修为，逐出千里，重者被九天紫雷轰杀，这龙缸里藏龙卧虎，今早吃的饭菜，味道吃起来跟那雪刀阁无二，如果没猜错那炒菜的厨子便是个来历不俗的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那被叫做程公子青年不以为意，好似没听见这女子的劝告一样。双手抱着后脑勺，自顾自的走开悠悠闲逛起来。
　　石桥村很少来外乡人，好像如同约好的一样，外乡人来的时候总是一茬接一茬的。有一些会留在村子里定居，如那苏老掌柜和蒲老头，有一些则过段时间便会离开。
　　那程姓公子和旁边的娇媚女子应该就是这两天进村来，应该是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寻所谓的机缘。
　　小村子里一般情况下都比较安静，壮年人白天都要去金龙江打渔。平时就听得到那两个教书先生带领的一帮学生读什么《三字经》《弟子规》的声音。
　　这小村子挨着大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部分村里人都是渔民。不过有个例外，就是那张家世代喂鸡，都是大山里放养的。
　　说来也怪，虽说他家养鸡为生，可从来没看他们拿出来卖过。更奇怪的是养的鸡虽然不卖，但也过着富足的大户人家生活。
　　有时候逢年过节，村里的人想尝尝山珍，出高价寻他们买一只都不肯的。
　　后来那张家得了一子，村里人给那孩子取了个外号张喂鸡，其实他本名张伟。那肖姓教书先生刚来村子的时候，就收他做了学生，被妇人们念叨着应该是张家人送了人家教书先生好几只鸡。
　　这次来村子里的外乡人好像比往常多了不少，街巷里穿着华丽的贵妇人牵着一名小女童悠悠哉哉。村里桂树下那蒲姓老人打拳的地方，被一位一身长袍马褂的说书人给霸占了。是说今天怎么巷子都看不见一个人，原来都自备凳椅去听说书人说书了。
　　梁先生的学孰里多了俩儒衫青年一高一矮两人坐在一群孩子后面。那些孩子时不时的就往后看看，跟看见没长毛的猴子一样稀奇。
　　肖姓先生的学孰今天没开，托人告诉学生们今天身体有恙，只得在家休息。但是在肖姓先生的小院里，来了几位白衣小生，在他们谈话间，闻说应该是来自那白帝城。
　　在村头那石桥上，一位英气十足的少女身着男装，凤眼生威，斜斜的剑眉微微入鬓。要是被哪家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看见，说不定就此男人容不得法眼，以后村里妇人在茶余饭后又有好长一篇谈资了。
　　看着村头石桥上站着一位陌生人，虽是男装，但长发飘飘再看看后颈皮肤白皙该是位姑娘，山上打柴回来的吴忧上前，蹩脚的搭讪道：“姑娘，你是在看桥下的泥鳅吗，说来也怪，这条龙须河就村里面的河段在我小时候泥鳅特别多，以前小时候我还见过金色的泥鳅呢，不过现在变得少些了。往石桥那边一出了村便没有了。”
　　那英气女子微微转头瞥了他一眼。
　　这下少年倒是瞅见了庐山真面目，想都没想脱口道：“姑娘生的真好看。”
　　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吴忧没有跟女子交往的经验，也不知道什么话轻浮说不得的道理。好在那女子毫不在意，淡然道：“你是村子里的人吧，可否带我逛逛。”
　　吴忧没有立马答应下来，先是考虑了一下小心问道：“姑娘，能不能先跟我一起，我把这捆柴放到曾婶家，离这不远的。然后我再带你逛逛村子。”
　　那女子想了想微微点头说道：“带路吧。”
　　吴忧带着女子穿街过巷，目光流连两旁吴忧滔滔不绝道：“姑娘你看那是苏家铺子，平时卖些小玩意。要是手头实在急着用钱也铺子里可以典当东西。你看那是同福客栈，姑娘要住店的话便可以去那里。不过村里外乡人来的少，去客栈一般都是点几个小菜配几斤酒打打牙祭，那周师傅的手艺可真没得说，有次村里办婚宴帮他们客栈刷碗，那周师傅炒了几个小菜犒劳厨房的伙计，我也有幸尝过一次。本来想着跟周师傅学炒菜，也能有一门手艺，以后出了村子也好有个活路。可周师傅来村子这么久，就没收过徒弟。”
　　刚说完一间散发着高粱酒香的酒水铺子映入眼帘，吴忧指着说道：“姑娘这家店叫闻香醉，听村里人说这家店的酒特别好，都是纯粮酿造的，从不兑水，不过我没喝过酒。在村子里开了铺子的人都算的上大户人家。姑娘前面再过两条巷子就到了”。
　　平时话不多的吴忧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给那姑娘介绍这介绍那的。也不知道是没见过外乡人热情好客呢，还是没见过如此这般好看的姑娘。
　　但那英气女子眉头微皱转眼即逝，不过还是被细心的吴忧有所察觉。腼腆问道：“姑娘我是不是话多了？”
　　那女子点了点头。
　　吴忧立马闭上了嘴，之后一路上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语的走在女子的前面。那女子看着前面吴忧那副自责模样脸上忍俊不禁，不过前面的吴忧可不知道。
　　英气女子口气豪爽的打趣道：“喂，你这人好生无趣。承认你话多了点现在到是连响屁都不放一个了。”
　　但是吴忧依然还是一声不吭，那女子只能作罢。沉默良久岔开了话题说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吴忧这才小心张开紧缝的嘴唇说道：“我叫吴忧，口天吴，无忧无虑的忧，姑娘你呢？”
　　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一脸鄙夷的说道：“虽说长的不高，但好歹也是个男儿。如何取得这么个娘气的名字。”
　　吴忧却是一脸认真的望着那姑娘，反驳道：“名字是我父母留下的。反正我是挺喜欢的。”
　　那姑娘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没在多说什么。埋下头独自黯然神伤了一阵才说道：“我叫康惠，安康的康，贤惠的惠，不过我不喜欢这个柔气的名字。所以自己取了个。”
　　那康姓女子望着吴忧，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但吴忧还是一副榆木样子。
　　见吴忧沉默不语，女子有些不喜，问道：“你就不问问我给自己取了个什么名字。”
　　吴忧却笑了笑，夸道：“你的名字我觉得还挺好的，不用改嘛。”
　　康姓女子白了吴忧一眼，却是根本和吴忧说不到一起去，吴忧自然更是摸不着头脑。
　　在他们这一问一答之间便来到曾婶的柴房，放下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领着康惠继续逛着村子。可一路上康惠只要没发问，吴忧依然就是不主动说话，生怕一说话就让这姑娘不高兴了。
　　康姓女子终究是没耐过吴忧的性子说道：“你不说话，让你带着我逛村子岂不是没意义，你也得介绍介绍村子的风土人情吧。”
　　吴忧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得，便顾不得康姑娘嫌自己话多，继续侃侃而谈起来。“我们村子叫石桥村，取这个名字好像是因为村头有座老石桥。听村里的老人说从他们爷爷的爷爷辈，那石桥便在那里了。不过最近我看那石桥多了许多裂缝，正打算给村里人说说，一起出点钱修缮一下”。
　　说到这吴忧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应该是觉得自己囊中羞涩，便只有出力了。
　　吴忧抬手指着环村子四周的山峦说道：“康姑娘，你看我们村子四面环山的像不像个大缸。那石桥就是缸破洞的地方，这条穿过石桥跨入金龙江的小河，村里人都叫龙须河。环绕村子四周的山脊，便称作龙脊山。除了从外面来的人，村里的人都没出去过，传说有人出去也从来没见着回来。”
　　康姓女子微微吃惊，显然眼前的少年并不知道这村子的特别之处，不过到也说出些门道。
　　吴忧继续讲着，却不料康姓女子一个剑步便转身冲了过去，吴忧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康姓女子右手提着个人。
　　这可把吴忧吓了一跳，这位姑娘的力气也太大了点吧。自己自幼上山打柴，虽说力气锻炼的不小，但是也不能如此轻松的提起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人。吴忧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苏家小公子苏秦吗。
　　原来今天肖姓先生有恙他们这些肖先生的学生闲作无事便在村子里溜达。不曾想看见那吴忧竟带着一位面容不俗的姑娘在村子里有说有笑的闲逛。
　　这可是茶余饭后的大谈资，这苏秦当然不能错过，便一路尾随。不料被康姓女子发现，如今如小狗崽一样被人提着脖子后的衣领。
　　苏秦一脸哭丧，讨饶道：“女侠饶命，我只是看女侠天生丽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却跟吴忧那个土鳖在一起所以一时好奇。女侠武功盖世，大人有大量。”
　　吴忧心想那苏秦拍起马屁来，原来比得上骂人的功夫。
　　吴忧一脸难堪，好像根本不愿意说认识那人。挣扎一番后才艰难的开口道：“康姑娘，那人是苏家铺子苏掌柜的儿子。应该没什么恶意先放他下来吧。”
　　康姓女子也觉得就这样个手无缚鸡之力小书生，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便把他扔了下来。
　　苏秦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幽怨道：“吴忧算你还有点良心。”
　　随后又向康惠问道：“最近村子里来了很多外来人，这位女侠应该也是吧。”
　　康姓女子根本不搭理更是狠了苏秦一眼，只有吴忧替着点点头。
　　苏秦一脸尴尬，不过识趣的不再出声，但被康姓女子一顿教训后，居然死皮赖脸的仍旧跟在后面。
　　走了许久苏秦才对吴忧小声说道：“吴忧，我听爷爷说，我们家就快离开村子了。虽然我不喜欢你这么个土鳖，但这么多年也算有点交情，想了想也得给你说一声。对了，村里来了个说书人，虽说那说书人的口才确实不错，但我也不差。我那爷爷一定要我去拜师，不去就跟我断绝关系。唉，这是造哪辈子孽，遇到这么个爷爷。听爷爷说这村子最近会很不太平，现在村子里的大户人家都陆陆续续的往外搬。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天灾人祸的，毕竟生活这么多年也还是有点感情。但我苏秦注定是这小村子装不下的。”
　　苏秦一脸骄傲欠揍样子，之后又想起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道：“还有，那同福客栈的周厨子好像要收个关门弟子，不过据我的小道消息，应该是看上了曾婶家那五大三粗的曾桥。就那大铁锅，估计就曾胖子那种莽汉才挥的起来。罢了罢了，吴忧你作为我这么多年打发闲暇时光的……”
　　苏秦似想起什么一时说不出口来，噎了一阵才又说道：“总之你也趁早拜个师傅学门手艺，出村子去闯荡闯荡，窝在这里面也没什么前途。话我就说到这里，自己好自为之。”
　　吴忧一愣，平时一副尖酸刻薄嘴脸的苏秦如今是吃错药了。确实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苏秦的额头。一副关切的样子“生病了吗？”
　　苏秦顿时爆跳如雷，也忘了身旁还有那位女侠，大骂道：“病你二大爷，你全家都病。话我说到这，听不听是你的事，我走了。”
　　或许是骂人中途想起了身旁的女侠，苏秦装作一副气而无奈的样子，背负双手摇摇头颇有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然后转身就溜了。直到见不着了两人，才语重心长的喃喃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吴忧楞在原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的样子。康姓女子应该是看出了吴忧的心事，告诫道：“他说的有些道理，你们这村子应该这段时间会不太平，还是早些寻个大户人家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我先自己去逛逛。”
　　吴忧回过神来对康惠说道：“那康姑娘，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曾婶家找我，这几天我都在。”
　　康姓女子点点头，一转眼就消失不见。就剩吴忧留在原地怔了怔，思索着康姑娘应该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士吧。
　　——
　　今日王婆婆家来了一位客人，平时因着王婆婆嘴舌，村子里的人闭之不及，鲜有人会到王婆婆家做客。如今便是奇了怪了，那人花白胡子一副仙风道骨。
　　原本那人刚进门，王婆婆就该言语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愣是说不出话来。
　　仙风道骨的老头环顾王婆婆家里四周，然后淡漠说道：“我看上你家那小娃娃，根骨不错想收做弟子。也好过跟着你们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那王婆婆，一嘴支支吾吾，应该是在骂些什么不堪的言语。但是那老头腾空而起，踏空而立，王婆婆这才安静了下来。
　　见老婆子安静下来，那老头大手一挥，王婆婆这才说出话来。“老神仙所说死于非命是什么意思。”
　　“天灾”。那仙风道骨的老头只淡淡回了两字。
　　“老神仙可有法子救救我们。”只见王婆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但那老头却不似真神仙的慈悲，十分不满的道：“你这妇人好不知趣，如今看上你家小娃做徒弟，也不知道你们家几世修来的福份。再过上几天我事办完，就来带你家小娃回山，至于你要死了也好，修大道断情绝性，决不能有所牵挂。”
　　那老人说完便从空中降下，行色匆匆夺门而去，只留下王婆婆跪在原地神情恍惚的看着这老宅，显然是不舍得祖祖辈辈所居住的地方。片刻后好似想通了什么，在家系上围裙，忙活起来。
　　在外玩了一晌午的王小双回来，在门外大喊着道：“婆婆，婆婆，今天看了好些怪事。”
　　王婆婆听着小双的喊叫，手止不住的颤了下。正在切菜的王婆婆硬是切下来好大一块指甲。还好未伤及血肉。
　　王婆婆立马把切断的指甲藏了起来，手也背到背后，不让小双发觉异样对他柔声道：“小双回来了啊，家里好久没弄些好吃的了，今天杀了家里的老母鸡。弄了几个好菜给我们婆孙俩打打牙祭。”
　　王小双却是一副很奇怪的样子，平时那只老母鸡像个宝一样，每天都能下个蛋，如今怎么就给杀了。
　　虽然很奇怪到也没多说什么，拿着个小板凳便坐到了婆婆的旁边。给她讲着今天的见闻，王小双讲道：“今天村子里来了好些个人，不知道是游玩的还是路过。不过最奇怪的是村里大户人家都在收拾行李，村口来了好些个马车。应该是要搬走了，可是最奇怪的是他们好像商量好的一样。”
　　王婆婆突然想起那老神仙说的话来，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王小双看着流泪的王婆婆，稚嫩双眼一凌，狠狠道：“婆婆，你怎么了，莫不是村子里有人欺负你了？”
　　瞅着娃孝顺，王婆婆心中宽慰道：“哪能啊，村子谁不知道我王婆婆的厉害，我是高兴，今天有位老神仙上门来要收你做徒弟，开始我以为哪来的老头坑蒙拐骗呢。后来那老神仙飞到了天上，可真是有本事的人，如今看上了你，婆婆实在高兴。今后外人说起来咱们王家却是出了个神仙。”
　　说完便放下菜刀抱住小双，又带着哭腔道：“出了村子跟着老神仙好好学本事，光宗耀祖啊。”
　　但王小双并不在意婆婆口中的老神仙，反而说道：“婆婆若是舍不得，我不去便是了。留在村子学门手艺今后一样的出人头地。”
　　王婆婆怒道：“可不许瞎说，你如果不去，今后我便没有你这个孙子。”
　　见到婆婆如此生气，小双也只得先答应下来。
　　王婆婆这才安心道：“过几天那老神仙就会来接你，你给外人讲出村学手艺去，莫要给那老神仙添了麻烦。”
　　小双点点头但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婆婆。
　　王婆婆应该是看出了小双的心思，笑道：“不用担心婆婆，你看你爸妈走了那么久，我俩还不是一样的过。再少个人也没什么，况且你又不是不能回来了。”
　　小双这才松了松皱起的小脸，坚定道：“我以后做了大神仙一定接婆婆去过好日子。”
　　王婆婆摸着小双的头，宠溺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