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寒山城

　　寒山城外，南云大军开到，城中太守王毅亲自出城迎接。
　　得到西关战报后，他第一时间转移了城中百姓，所以城中多少有些萧条。
　　但令他意外的是，大军并没有立刻入城，而是暂时性在城外安营扎寨，据说这是新任上将军的意思。
　　王毅不疑有他，就带着主帅李自在进城商讨相关事宜了，还顺便见到了李自在的儿子，那个传的沸沸扬扬的南云第一纨绔李方长。
　　直到进了太守府，坐下来聊了半天，王毅把话题扯到正事上后，得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李方长拜了上将军。
　　“那个，李元帅，你确定你没有说错话？”
　　王毅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可这才几个菜，他就这么醉了？
　　“怎么，王太守对本将军有意见？”
　　李方长乐呵呵地看着王毅，眼神却十分冰冷。
　　足足对视了一刻钟后，王毅才偏过头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没有，很好，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李方长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酒杯向王毅微微一推，然后一饮而尽。
　　王毅没敢再继续提正事了，刚刚李方长盯他的眼神，就好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若不是他心性坚定，挣扎了半天才挣脱出来，换做旁人，早就吓得缩到桌子底下去了。
　　这一场宴席，就在李自在和王毅的家常话下结束了，等到他们父子辞别离开，王太守才浑身一松，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嘴里喃喃道：“将门虎子，恐怖如斯！”
　　而出了太守府的父子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李自在想问李方长具体的打算，但碍于对他的信任，不好意思开口，他也想给儿子留点神秘感。
　　李方长知道李自在要问什么，说不说的其实无所谓，但李自在一直不开口，他也不好就这么和盘托出。
　　就这样，这对奇葩父子互相瞪着眼睛，出了城，但目的地却不是兵营。
　　寒山城外，越龙山。
　　李方长站在山顶向下俯瞰，附近地势一览无余，打仗要赢无非三要素：天时地利人和。
　　古往今来多少阵法、战术、兵法，无一不是基于这三大要素确立的。
　　现在，他就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地利”。
　　在越龙山上，又有真气加持，李方长视力范围十分广阔，下方地势一清二楚。
　　也正是这次俯瞰，他才明白了，为何南云要在原有西疆连关后方，建立寒山城这么一个名义上的“西关”。
　　首先，西楚若要发兵灭了南云，必然要讲究兵贵神速。
　　若是讲究太多，太过谨慎小心，一路弯弯绕绕，避开这里、那里。
　　等大军好不容易逼近皇城，人家南云大军早就集结完毕，再加上对自己国土的熟悉，那么长时间都够把这支军队给包围了。
　　西楚此次发兵，就是行的兵贵神速一道，趁南云还在讨论是战是和，先行出手。
　　百万大军以绝对碾压之势，直接推平了横山关和其余各大关卡，然后留下少数兵马，一路发兵东进。
　　根据战报，先头部队距离寒山城甚至不足百里，可以见得对方为了快些拿下这些关卡，到底废了多大的力气。
　　其次，就是南云西疆地形了。
　　深山峡谷无数，山脉、湖泊纵横交错，往往官道才走一半，就有一座高山拦住去路。
　　其中城池更是以山城居多，依山而建，进可攻退可守，又有城中粮草支援，想要拿下还得多费功夫。
　　只有寒山城这一条官道是直通大道，而且越过寒山城之后，一路之上尽是平原，偶有山丘。
　　可以说，寒山城就是南云西疆最后一道关卡，也是西楚军必须要攻克的关卡。
　　然后，寒山城周边地势、地。
　　寒山城名字就是山城，南北两边各有一座大山，两处大山险峻异常，人力可以攀爬但军队没法越过。
　　北山连了一处山脉，大军无法通过，难以绕开；南山附近是一片大森林，迷路暂且不说，就里面的野兽毒虫，都够他们吃一壶的。
　　最后嘛，就是这东西两侧的官道了。
　　寒山城西边，一条大路，但路中间有一座山丘，恰巧将路一分为二。
　　两条被分割开的路，差不多和乡间土路一般大小，西楚军要进攻，只能兵分两路。
　　不过，李方长并不打算在这里阻住他们，毕竟自己没有援军。
　　要是真的在城外开战，对方百万大军哪怕被偷袭，也能很迅速反应过来，甚至疯狂反噬。
　　一旦被咬住，偷袭的这支队伍就彻底没了。
　　但这不代表就他不在这两处做布置了，毕竟这么好的地方，这也和他的计划有关。
　　至于寒山城的东边，因为两边大山的原因，就只有一条路。
　　而这条路上，还有一座城。
　　这座城不是作为边关来用的，但和寒山城离得比较近。
　　这场战争，这座城的用处，比寒山城大了好几倍。
　　西楚大军攻下寒山城后，必然一路高歌猛进，若是遇上这座城，想都别想肯定要把打下来。
　　若要绕路，城中守军必然出城偷袭，或骚扰拖延。
　　当然，因为附近没有多少险峻的地势帮助，西楚大军完全可以包围住信水城，四面攻打。
　　不过那样一来，看似是占了上风，只要围上一段时间，城池不攻自破。
　　可萧南这次从国库调集了大批粮草，加上这座城本就是为前线提供粮草之所在，粮库充足，更有许多粮店开设。
　　他分四十万兵力过来，各方面节省一点，再把寒山城的全调过来，这些粮草完全够撑一个月了。
　　寒山城作为西关，守城器械自然不少，也在暗中，被尽数调往信水城。
　　到那时，信水城本身，就是一道雄关。
　　只要支撑柱，半个月左右，他就能带着十万精兵，把整个西关重新夺回来。
　　不过这一切的计划，需要有一个前提——他国出兵干预。
　　西楚作为大国，怎么可能只有区区百万军队，一旦西楚援军开到，不说别的，但就二十万军队，守住横山关。
　　他的这次策略，就是个笑话，只能避重就轻，先把林无意的大军围住，再等朝廷援军。
　　但那样做，此战必败，毫无悬念！
　　甚至因此，南云还会丢掉整个西疆，从此南云在西楚眼中，就是待宰的羔羊！
　　李方长这是在赌，他在赌南越、北齐无论是谁，必然驰援南云。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懂，但不代表别人能懂，西楚一旦吞并南云，正式崛起。
　　首当其冲就是这两国，到那时，南越必被吞并，北齐也定要受到威胁，西楚可是他的死对头。
　　现在，北齐是霸主国，而西楚在云都之役后，国力大增，一跃成为大国，曾公开挑衅过北齐霸主权威。
　　西楚一旦崛起，附近那些中小国家首当其冲，其次，便是北齐！
　　当初老楚王敢以弱战强，带西楚百万大军公然进犯北齐，最终虽败，但也打的北齐不敢南下犯楚。
　　而今楚王励精图治，上台之后政改军革，老弱楚军士卒，全数换成新兵。
　　在林无意的操练，和四处对外作战下，这些新兵很快积累了战争经验，并且被打造成一支铁血雄师，
　　西楚之志，楚王之志，早已昭然若揭！
　　李方长不相信，齐王敢坐视不管，齐国敢置之不理，除非齐国全部都是软蛋！
　　北齐既然是霸主，那么断然不是什么软脚虾，更不是什么纸老虎。
　　三征北吴嗜血，七讨南岳杨威，在一等大国中，都强横如斯的北齐，怎么会无视西楚的挑衅。
　　北齐一旦发兵，必然是以碾压之势，恐怕到时候楚王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空管南云境内的林无意。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北齐发兵”和“信水不失”的基础上。
　　“方长，走吧，山上凉，西楚的先锋也要来了，说不得要大干一场。”
　　当初，胡图带八千兵马就敢硬闯横山关的事情，军中都是知晓的。
　　西关十五万大军虽然布置分散，但镇守横山关的，也有数万兵马，更兼肖老将军在上，横山关都差点失守。
　　谁也不会认为，寒山城能比横山关好守。
　　哪怕对方只有八千人，己方有数十万兵马，楚军的狠劲，李自在也是领教过的。
　　“胡图么？”
　　李方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无论好不好惹，在对方横山关那一役后，这支八千人的军队，他就吃定了。
　　……
　　黄金坊，书房。
　　和往常一样，花爷坐在他的椅子上，敲打着算盘，双眼微眯，似乎很惬意。
　　那个黑衣人依然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站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解决完了？”
　　花爷开口问了一句，似乎很随意。
　　“没答应，不过碍事的全杀了，他知道怎么取舍。”
　　黑衣人的声音嘶哑，还有些发颤，似乎是受了伤。
　　“解决了就好，遇上北皇阁的人了吧？”
　　似乎是在询问，又好像是在疑惑，但花爷的注意力还是在算盘上。
　　“那个老东西不过是个三元的废物，却有那么强的护身法宝，一时不注意……”
　　黑衣人很是愤恨，原本那么简单的任务，居然因为意外负了伤。
　　“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去了，自己回去反思一下错误，尊主可不要一个鲁莽的废物。”
　　说完，他轻轻一拨算盘，紧接着，椅子后面那面石墙突然缓缓打开，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道路。
　　“等我出关，一定要把那个小杂碎碎尸万段！”
　　留下这么一句话，黑衣人消失在通道里，通道的大门也缓缓合上，不留一丝痕迹。
　　此时的花爷，却没有再看算盘，而是面向西方，眼神中隐隐有些担忧。
　　“虽然根据情报，那小子不会兵法，这一战多半要败，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既然想不通，那就亲自去一趟，当年尊主曾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