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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故燕云煌 /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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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钺没有想到,熊澜说的“很快”竟然让他等了三个月。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窗外枯树已经披上了素衣,他坐在院落里石桌旁,面对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少年,竟然有一丝激动。
  “少将军!”那个少年更激动,他单膝跪地,眼眶已经红了。
  从嬴钺来到燕京算起,两人已经半年未见了,南云康变得黑瘦,三个月的军旅生活让他举手投足间都带上了铁血的气息。
  “您.....长高了。”南云康打量了嬴钺一会,说道。
  嬴钺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让南云康站起身来,自己往他前面一站,眼睛从下向上扫视,一脸无奈。
  还是差了一寸。
  似乎从小到大就没有高过他,每过了一年,黄妈都欣喜地摸着嬴钺的脑袋说少将军长高了要长成男子汉了,于是他就兴高采烈的跑去找南云康,结果每次都比不过他。
  就是刚好差一寸。
  南云康也想起了小时候的糗事,咧着嘴笑了起来。
  他们闹了一会儿,感觉又回到了以前。似乎还是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可以一脸认真地对着另一个男孩子说,我以后要娶你。
  “黄妈很想你啊,少将军。她知道我要来的时候给我塞了一大堆东西让我捎带给你,还是将军说‘阿康是去办正事的,妇人家少添乱了。’她才罢休,”南云康模仿着嬴钺父亲严厉的样子,压低声音,“要不然我估计都要累死在半路上了。”
  嬴钺也能想到黄妈的担忧与牵挂,心中不由得一暖。
  然后他的眼睛又黯淡了下来,“那......父亲,他还好吗?”
  “将军么?将军没说什么,不过我们临走前他把我单独叫过去说了句话。”
  “什么?”
  “他说‘见了面看看嬴钺那小子是不是瘦了,让他给我好好吃饭’。”
  嬴钺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父亲让南云康捎来的话一定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记住你是云煌人,记住你是嬴氏家族的子孙”,没想到是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呆了片刻,胸膛里却突然升起了一种暖意。
  一种没有料到的暖意。就是那么奇怪,他知道黄妈一定会关心他,可父亲却不一定,于是在收到相同的关心后,来自于父亲的关心却更让他感动。
  甚至想要哭出来,嗓子里仿佛都堵满了委屈。
  原来自己在那个人心中,也那么重要。
  “少将军?”南云康见嬴钺低垂着头,轻声询问。
  嬴钺摸了摸眼角。
  “临走前子留先生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南云康伸出右手,缓缓张开。
  一枚通体漆黑,表面凹凸不平的盾状鳞片赫然出现在他掌心,迎着太阳却并不反光,这种神秘的材质仿佛吸收了一切折射到其上的光线。
  “这是什么?”嬴钺看着这个东西有点眼熟,似乎从哪里见到过。
  “翼文令,”南云康说完之后顿了一下,好像在确认是否说准,“子留先生说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嬴钺小心翼翼地拈起那片翼文令,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看,“要怎么用?”
  子留先生从不会做无用的事,嬴钺从记事起便明白了这个道理。当年绯衣初来乍到,一曲《云生容》技惊四座,薛子留赞叹之余也暗自学习琴技,后来有所小成,所奏之乐如金铁如裂冰,被绯衣调侃为“琴咒”,他从不费无用之功,做事必然有结果,虽然结果有时会有些偏颇。
  想到这,他心里也惴惴不安起来。
  南云康挠挠头,板起了脸,学着薛子留认真的神色,一本正经道:“不用管怎么用,只要佩戴在身上,迟早有人来教你。”
  “怎么佩戴?”
  南云康尴尬地又搔了搔头,“他没说。”
  
  
  禁宫之中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今日罕见地热闹起来。
  若单凭外观来看,这座院落在禁宫中显得格外扎眼。低矮,破旧,杂草丛生,没有匾额,没有门童,似乎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穷酸劲,仿佛潦倒却仍怀揣所谓远大志向的书生,拒人千里。
  谁也想不到,这里面住着一位当朝皇子,潞王殿下。
  “快点快点,手脚麻利些,耽搁了功夫仔细你们的皮!”尖利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几人应诺,脚步声杂乱。
  佟千祚刚刚在院子里小憩片刻,悠然醒转,听到这声音心里竟泛起一丝怀念。
  以前那个老黄门虽然恶毒恨辣,佟千祚也暗地里恨他入骨,可偌大个禁宫,自己身边也只有那么一个活人了。
  有人“咚咚咚”地叫门。
  他没来得及走过去,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几道身影不由分说便挤了进来,匆匆忙一见礼,又闪到了院子各个角落,不知在忙些什么。
  踹门的人踏了进来。
  佟千祚眼前似乎在刹那间变得鲜艳。
  那是一个身姿娉婷的少女,十四五年纪,只比佟千祚大了三两岁,却好似隔了一辈,普通人家的女孩这个时候还躲在帷幕后面绞着手帕偷瞄自己的未来夫君,宫中的女孩子已经像绽放伊始的水莲,粉嫩的花苞缀在枝头,像抱住清风的软玉,惹人怜爱。
  她一双杏目含煞,柳眉倒竖,一只葱白似的手儿捏着手帕捂住口鼻,仿佛这里异味逼人,“快些安排,没空耽搁。”
  她说完话后斜睨着佟千祚,佟千祚立刻见礼笑道:“不知这位姐姐是?”
  “不敢当潞王殿下大礼,”她口中这么说着,身子却丝毫未闪避,还似乎极为受用,“奴婢无名,皇后赐字‘楚桃儿’。”
  皇后。佟千祚瞳孔一缩。
  楚桃儿嫌弃地四处看了看,翘着手指数落起来,“依奴婢看啊,您这儿简直算是猪窝棚---哎哟,您看我这嘴,殿下息怒啊。您虽然是庶子,可毕竟也是皇后名义上的儿子,您这么穷酸,岂不是在向世人说皇后刻薄么?”
  她年纪不大,却把皇后的模样学了个十足十,皇后的脸在一瞬间好像与楚桃儿重叠在一起,佟千祚打了个哆嗦。
  他脸上泛起苦笑,自己堂堂潞王,竟然被皇后身边一介奴婢羞辱,却不能抱怨,还要陪着笑脸。
  他身后突然多出几个人影,原来是收拾院落的几个黄门结束了手头的工作,静静地等着下一步吩咐。
  “没事了是么?没事就快些走!”楚桃儿挑起眉毛尖声喝道。
  黄门一个接一个从窄门里挤了出去,说是窄门,可在他们这一番拾掇之下变得规整了不少,不复之前破旧不堪的模样。
  “姐姐您?”
  楚桃儿没有动。
  “怎么?奴婢来这里脏了殿下贵地?”
  佟千祚摇摇头。
  他心下明了,这估计是皇后的安排,从身边挑了一名亲信来紧盯着他,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已不被皇帝想起多年,身上还背负着弑母的恶名,皇后怎么会对自己如此提防?
  他当然想不到,那日在大仪宫内召见来使时,狐偃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当天便传入了皇后耳中,皇帝昨夜醉酒后也念了几遍他的名字,就这么几件小事,却在皇后心中扎下了刺。
  皇帝儿子不多,除去一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的,便只剩下太子与他了,无论如何,皇后都会想尽办法铲除一切对太子登基造成阻碍的因素。
  母子情深么,佟千祚心中冷笑。
  楚桃儿在他院子里逛来逛去,似乎真的不走了。
  “姐姐?”
  对于这些位高者身边的亲信,他很自觉的放低了自己的态度,有意忽略了自己的亲王身份。把自己放到最卑微的位置,便能满足这些卑微的人的心理。这是他摸索出的道理。
  “殿下不要怪奴婢刻薄,以后您的衣食住行就是奴婢的责任了,皇后亲自下的懿旨......”
  “什么?”佟千祚惊讶抬头。
  楚桃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怎么,殿下要看懿旨才信?”
  “不敢......不敢。”他脸色有些白,低下了头。
  这算是囚于妇人之手吗?
  他面上冷着,心里却突然热了起来。
  是血液极速奔流,热度仿佛要烧穿血管。
  皇子,亲王,通通都是狗屁!
  那个座位,大仪宫里的那个座位,从它身上辐射出一张巨大的网,涵盖整座天下,离得近的便是龙凤,离得远了,猪狗不如。
  说到底,与血脉没有关系。
  只要坐上去,便是提起了那张网,不再是鱼虾,而是捕鱼的人。网里的性命,操纵于你手掌之中。
  坐上那个座位......低着头的少年突然捏紧了拳头,他只是沉默着,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可是没有人看得出。
  
  
  
  寒风砭骨,场地之中的人感觉盔甲都被风雪冻结在了肉体上,黏连不分。
  “我可以承受,你们便不可以吗!”
  浓眉细眼里仿佛喷吐火光,任何对上他眼神的人都感觉明明是寒冬,灵魂却发出灼热的呻吟。
  柳玄手里到提着一柄长鞭,他身上披着厚重的明光铠,在冬日下闪耀夺目如钻石,他也像钻石一样棱角分明且坚硬。
  他不时地用鞭子在地上猛抽一记,冰雪四下纷飞。
  “半年了,啊?就这点毅力么!”他厉声喝道。细眼紧紧盯着面前成队的少年。
  他们大都面色乌青,嘴唇都不自觉打颤,在柳玄手下呆的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摸清楚了规律,这位被当世誉为“战神”的卫国将军,特别喜欢罚站士卒。
  这也算是名将的怪癖。
  上过战场的人似乎都保留了些不太正常的习惯在日常生活中,他们通过这种方式舒缓骤然脱离生死未知激烈紧张的战场时而产生的焦虑不安,名将之星叶杉喜欢令家中奴仆头顶铜锣,而他则手执无弦之弓空射,入夜还令家中妻妾身披战甲侍立床榻,这样才能安然入睡。
  相比之下,柳玄显得无关紧要。虽然他一直强调,这是阵列之学,乃万家兵法之本,可少年们只当这是柳玄心血来潮的折磨。
  只有两个人站的异常认真,身子也挺得异常直。
  一个是嬴钺,一个是熊澜。
  嬴钺是真的把柳玄当做战神,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好像看到了自己严厉的父亲。熊澜则是出于陪同朋友的心思,不想让嬴钺一个人被这些少年蔑视以为他是在巴结柳将军,可到了后来两个人已经养成了习惯,一听到“结阵”就不由自主的挺直身子头抬高。
  小楼嘲笑他俩好像“顺狗子”,燕京人家蓄养的对主人忠心耿耿的犬类。
  想起小楼,嬴钺又一阵头痛。
  三个月了,小楼都没给他好脸色,就连他挖空心思找来最好笑的笑话,小楼笑完之后也板起了脸,好像刚才被逗开心根本不是她自己。
  反而她与熊澜倒是关系改善了不少,本来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可看着他俩说着自己参与不进去的话题,嬴钺总是感到莫名的委屈。
  委屈得想哭出来。
  明明......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啊,熊澜不是经常惹你生气吗,明明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啊。
  “嬴钺,你听到了吗?”
  柳玄的脸突然在他面前放大,他立刻回过神来,听到柳玄的话一脸苦笑。
  完蛋......走起神来没听到将军在问什么......
  “将军,我有话要说。”熊澜突然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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