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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慎将剑胚送于他面前，挥挥手道：“这剑形粗胚就由你自己去铸吧。走吧走吧，回去去收拾下衣服，踏上你的旅程吧。”
张永夜闻言低下头，没有接过剑胚，也没说话，只是一味地低着头。
张慎见他不说话一瞪眼大喝道：“怎么？不走了吗？还不快接过老子给的饯别礼，然后去收拾衣服。”
“好，爹。”
张永夜点点头，一把抱住他，额头埋在他宽厚的胸膛，很长时间他都这样静静地抱着。
而张慎也不挣扎，只是微微抬头，脸上露出复杂神色。
这一刻，他不是剑帝，比肩天道的存在，而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父。
不知过了多久，张永夜才放开他，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深深的鞠了一躬道：“爹，我感觉这次去了，怕是要花上些时间，也说不定会遭遇什么不测。所以……我想在此给您道个歉，是我不孝了。”
张慎闻言挥挥手，转身背对着他道：“走吧，夜儿。孩子大了，总不能陪着我这腐朽的人在这乡野之地一辈子吧……”
他顿了顿又道：“收拾完去和李伯他们打个招呼吧，要是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也不好。”
张永夜点点头，接过黑色剑胚，无言地望了他爹背影一会，而后转身缓缓离去。
“唉……”
待铺内已没了脚步声时，张慎幽幽一叹，那时的转身是不想让夜儿看见他那复杂神情。
“去见见嫣儿吧。”
他心中暗想，转瞬便从原地消失，来到那座开满白桔梗的高山之上。
张慎走到坟前，盘膝而坐，伸手抚摸着冰凉的墓碑，喃喃道：“夜儿也踏上修炼一途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嫣儿，我一定会守护好我们的夜儿，让他前半段不圆满幸福的人生变得幸福。”
说着说着他有些哽咽，本是如渊的眼眸也变得哀伤无比。
每次面对这一块冰冷墓碑时他都会想起陈嫣的音容笑貌，那一颦一笑都会牵动着他的心神。
“嫣儿，这是对我的惩戒吧，是我太过于追求虚无缥缈的道。舍弃一切地追寻道，最后等待我的只有孤寂。”
张慎抱着头，脸色无比扭曲，十七年前的那一幕他无法忘却，每每想起他都恨欲发狂，仰天长啸。
他抱着墓碑，企图从中追寻到一丝温暖，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与陈嫣已阴阳两隔。
……
张永夜辞别了他爹后，回到家默默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说是行囊，不过也才两件衣服，一柄银白色锤子和一把精铁剑与黑剑粗胚。
他在家中翻找一番，找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篓子，将衣服与锤子放于篓中，精铁剑与黑剑则是分别佩于两侧腰间。
最后他在房内大口吸气，贪婪地索求着生活了十七年的家的气味。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但感觉到这是一程漫长的旅途。或许几个月后会回来，又或许几年，亦或是再也回不来。
“走吧，去和李伯娇婶他们告个别吧。”
张永夜背上篓子，向旅途迈出脚步。
……
他先是来到李伯的酒铺前，朝里喊道：“李伯在吗？”
“诶，是小夜来了吗？你爹不在这呢。”
李伯的声音自酒铺中传来，随后他便从里面走出。
刚一出来他就看到张永夜背着个篓子别着两把剑，不由纳闷了。
他疑惑问道：“小夜，你这身行头是怎么回事？是张慎那老小子虐待你了，让你想离家出走了？你可别怕他，带你李伯去找他理论理论，李伯为你撑腰！”
张永夜闻言轻笑回道：“李伯你误会了，我没有被虐待。不过离家出走嘛……倒是说对了一半，我这确实是要出走，去外界闯荡闯荡。”
“噢，那你是来找我告别的吗？你爹呢？那老小子怎么不过来一起？”
李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觉得这是好事，人就是该多去走走，见见世面。若没了追逐天地精彩的心，那会一辈子烂在这乡野之地。
张永夜摇摇头解释道：“这次是我一个人走，他不走，所以只有我来告别。”
“啊？”
李伯一听下意识地就发出一声疑问，随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道：“小夜，你现在不能目视，你一个人走？你怎么走？这里离最近的城镇也有百里路这么远，你如何去？”
他顿了顿，接着怒喝道：“张慎呢？他答应你一个人走了？他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孩子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张永夜见状连忙摆摆手，道：“李伯你先别激动，消消气消消气。我爹呢，他是认为我长大了，有独自出去的能力了，所以才放心让我去的……”
还没待他说完李伯大喝打断他道：“放心个屁，他放心我不放心！我也是看着你从小到大，把你当做孙子一样疼！那老小子从小就不关爱你也就算了，如今你瞎了，却还同意你出去，这不是等于让你自生自灭吗？”
张永夜只得苦笑，不过心里却暖暖的，真切感觉到李伯是真的担心自己。
他想了想后安抚道:“李伯，你放心，再怎么说我也是我爹的儿，虎毒尚不食子呢……”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争吵了好一会。
张永夜最终还是说服了李伯。让后者点点头，无奈应允。
“那我走啦!李伯，你也保重，我以后还会回来的，到时一起喝酒!”
他转身摆摆手，许下一个承诺。
“走吧，小夜。待你回来时要跟李伯讲讲你的故事，到时我一定拿出最珍贵的陈年佳酿，来为你一慰风尘！”
李伯点点头，目视着他的背影为他送行，直至再也看不见，心里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孩子大了，就该出去的吧，也不知道我那孩子在城里过得怎么样了……”
……
张永夜又去找了牛叔、娇婶、曲爷爷等村里乡邻，一一和他们道了别。
起初他们也像李伯一样，充满了忧虑与担心，但都被张永夜坚定的话语神情所折服。
“那婶也不拦你了，送你几件衣服穿，当饯别礼吧。”
“男儿志在四方，既然你有了相应觉悟，那便去吧！叔送你一个拐杖，让你好走一些。”
他从各位叔伯那里收到了零零散散的饯别礼，把后背的篓子都装的满满当当。
待全部告别完时，他来到村口，拄着拐杖侧头开启观测，想在最后看一眼这生他养他的罗门村。
他喃喃低语：“我会回来的，然后给村里的叔伯们说说外面的故事。”
随后他毅然迈出脚步，一路东行。
此刻正值黄昏，少年背着剑，迎着残阳，坚定地往未知迈出脚步。
约摸几个时辰后。
“好像是往这里走吧……”
张永夜开启观测，一手拿着地图，一手拄着拐杖，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四周确认有没有偏离行径。
这张地图是村里一位爷爷给的饯别礼，上面只记载了小半个东域地界。
按那爷爷的话来说，这世界太大了。他以前也去过城里，听闻这世界分为四域，已知的疆土就有亿万里，更何况还有些未知疆土，那是人类无法探究的地带。
此行他要先去之前跟张慎一起去过的地方，天门镇。
他看着地图不由苦恼暗道：“这何止百里，看这网格分布，起码有两百里吧？麻烦了……”
这等距离，他最起码也要走上三四日才能抵达，还不算上中途没有走偏，或是路不通行等问题。
此刻张永夜不由有些悔恨，悔是为什么没先把那白色剑齿虎抓到当坐骑，恨是自己就这样拄着个拐杖，挑个三更半夜的时候走。
这走了几个时辰，他光摔倒就不下数十次！
本来在罗门村时熟悉附近地形，走的那是稳稳当当，但一出来面对陌生环境，就不免碰壁了。
“嘶，生个火吃点干粮，在此歇息一宿吧，明日再启程。”
他抬头望天，见雪如鹅毛般飘落，不由缩了缩身子，抖掉身上的积雪。虽然他不冷，但看见雪还是下意识地打颤，潜意识里寒冷。
而后他趁还有一会目视时间，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寻到一颗一丈半长的大树，将其一拳打断！
接着他拔出系在腰间的精铁剑，一顿劈砍，将宽厚的树身砍成一段段柴火，抱着木柴就回到了歇息之地。
他将木柴搭好，四四方方地堆成高台，心念一动后催动着锻体烘炉功，手上骤然燃起一团火焰。
那火焰被他随手一甩，甩进高台将木柴点燃，如此，一个简易篝火堆便搭成了。
火光照耀着四周，将他的脸映照得红扑扑的。
接着他从篓子里摸索出大饼、腊肉等食材。随后将腊肉架于精铁剑剑锋，削下一块块薄肉，铺于饼上，再将饼卷起放于火旁烘烤。
噼啪。
篝火发出自己的怒吼，迸发出一块火星子溅射在饼上，将其烧黑一小块。
张永夜见状捶胸顿足道：“哎哟，这火星子把我饼都烧黑一块，这吃起来不得一股泥灰味儿……”
可还没待他说完，篝火又噼啪的溅射出几块火星子。
这下他就眼疾手快，握饼的手接连虚晃躲过火星子。
他洋洋得意道：“小小篝火，可笑可笑。”
说罢便将拿起大饼大口吃了起来，在感受到嘴里那温热的饼香味和腊肉的烟熏味，不由大感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