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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勃艮第不是一天建成的 / 二十三 康布雷

二十三 康布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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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布雷位于鲁贝南部,海尔德河畔,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从这里出发前往阿拉斯大约要半天多一点的车程,如果去布鲁塞尔的话,则要一天半以上。
  这座城市距今已有不止800年的历史,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罗马时代——当然那个时候的康布雷只能说是一处高卢村庄。墨洛温时代的繁荣让这座默默无闻的小渔村开始了崛起之路,麻布的生产与出口让它逐渐变成了洛泰尔王国重要的商业城市与艺术中心。如今它归于教会的管辖之下,并作为康布雷教区的治所而存在。
  落日的余晖在城市间洒落,为她蒙上了一层轻盈薄纱。街道上并不热闹,行人也不是很多。
  城市的中心是一座为圣墓修道院服务的教堂,那是主教所在地。据说是一位朝圣者没能去成耶路撒冷,最终在这里盖了这座修道院。
  其实原本附近还有另一座本笃会修道院,但两百年前的一场大火将之毁灭。虽然历任主教无数次要重建那座变成断壁残垣的修道院,因为钱的问题使重建计划一度被搁置。
  约翰·邓斯泰布尔已经在这座教堂里呆了一个多月,并有继续呆下去的架势。
  这名因腿伤复发而不得不呆在修道院的老人是一名来自英格兰贝德福德郡的音乐家,他的不仅是同时代英格兰作曲家中的佼佼者,也在欧洲大陆享有极高的声誉。他曾在英格兰的坎特伯雷大教堂呆过一阵,后来被贝特福德公爵约翰给征募为侍从。
  康布雷与坎特伯雷发音很近,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们是两处地方,一个在英格兰,一个在法兰西。关于为什么不是勃艮第,是因为阿拉斯条约以后,勃艮第也成了法兰西。(作者没梗了现造两个凑字数不过分吧)
  这位音乐家兼数学家的一生顺风顺水,不仅受到贝德福德公爵的恩遇,以至于后者临终前特意在鲁昂划了一大块地作为邓斯泰布尔的封地,两年后纳瓦拉女公爵去世时也给他留下了一笔丰厚的养老金,尽管那时候他才40多岁。相比于同一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邓斯泰布尔衣食无忧甚至比一些中等的贵族活得更滋润一些。
  此时这位音乐大师正呆在屋子里,一旁的壁炉里噼噼啪啪的烧着木炭。由于烟囱设计的不是很完美,屋子里弥漫着少许焦炭的味道。
  “我早就说过,应该让烟囱与墙壁形成一个角度,或者将烟囱内部改造一下,这样能让我们的鼻子少遭点罪。”都知道康布雷主教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所以邓斯泰布尔的抱怨仅仅是抱怨而已。
  一旁直挺挺坐着的纪尧姆·杜费与吉尔·班舒瓦根本听不懂这位前辈的意思,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太高深的数学,也不知道烟囱要怎样设计才会更好。他俩大老远的从洛林赶过来,虽然在他们的仰慕者这里呆了一段小时间,但对于和偶像交谈,心里仍是拘束的。
  “老师,”杜费首先开口,“我对声部见的平衡处理仍有些疑问……”虽然邓斯泰布尔不是他的老师,但这些天的请教已经让这位作曲家在心里把他的偶像当成了老师。
  学生对老师都是拘谨的,即便像查理那样高高在上的贵族,也不能对老师有半点的不敬。
  但老师对学生则不同。这一段师生关系里,除非地位相差过于悬殊,老师们通常是很随意的。在专业范围内,老师凭借其身份便可赢得学生的尊敬。
  邓斯泰布尔最出名的就是他在音乐上的平衡性。与同时代的音乐家相比,他对三声部的处理更为平等。他的和声效果丰满而充实,具有很强的表现力和感人的抒情性。
  “我早让你们看一些数学知识了。”邓斯泰布尔虽然语气随意,话里却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任何学问都是相辅相成的,我在三声部上节奏的一致,就是借用了数学的原理。很多时候,光凭感觉是很难处理好细微上的问题,这样就得学习另一门专门处理这方面问题的学问,数学就是很好的选则……”
  这位年过五旬的作曲家今天心情不错,打算一会去唱诗班那用管风琴现场示范一下曲子。虽然腿疾有点折磨人,但在弹奏管风琴时,入了迷的邓斯泰布尔一般是感觉不到自己还有腿了。
  相比于邓斯泰布尔这边的闲适与悠闲,查理这边则要赶得多。至于为什么这么赶,还要从前几天说起。
  自从小伯爵冲动之下鲁莽的揍了艾尔法一顿,老罗兰就开始担心起来。
  艾尔法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他的出现就意味着自己一行人是被这个神秘组织关注的。那么艾尔法就不应该在自己这有什么闪失。基督世界的隐藏修会多如牛毛,光照会是老罗兰唯一一个已知的主动干预局势且与教宗隐隐对立的修会。对于这种组织,老罗兰一般都是敬而远之的,因为它总能给平凡的人们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在车队抵达勃艮第边界时,老罗兰一早吩咐的来自第戎的骑士已经在那等着了。但查理的瑞士护卫打开关押艾尔法的车厢时,冷汗立马流了下来,因为他们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要知道,艾尔法被查理吩咐手下揍了一顿后,双手双脚就被麻绳捆了起来。期间查理只让人喂了这个可怜修士一次食物,然后就将他困在车里足足一整夜加一个半白天。
  这一路上都是荒地,马车又在队伍的中间,如果突然窜出一个人的话,一定会惊动后面的队伍。究竟艾尔法是怎么在众人眼前消失的?没有人知道。
  查理忽然想起了与艾尔法那次的岸堤边偶遇,后者同样以诡异的方式“消失”了。或许这就是隐藏修会的神奇能力?查理不敢确认,也不敢往深一步想。
  一种诡异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小伯爵的脑海中——似乎艾尔法一早就传递了极重要的信息,然而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现在这条信息再度被艾尔法重复传递,不然以他的“能力”,似乎很容易逃走。
  究竟是什么信息?
  查理摇了摇发胀的脑袋,转身回到马车上。
  鲁道夫惊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车厢,甚至还能从上面发现艾尔法残留的血迹。他拉了把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阿图尔:“走吧,兄弟。”
  然而后者早已被吓得无法动弹,并且在嘴里喃喃着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他说过,一个月内我会死,他会杀了我的;一个月内我会其,他会杀了我的:一个月内我会死;我会死,一个月内会死……”(你没看错,我就是在水字数)
  与之前的洪亮与豪迈不同,阿图尔的声音悲怆且凄凉,如果换做施维茨的伊塔尔·雷丁过来,一定会嘲笑他像个娘们。
  鲁道夫忍不住想起艾尔法对他的提醒:“十天之内,应避免铁器。”
  他握着武器的手没来由的松了一下。这位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战士迅速平复心情,将武器丢给手下的护卫,双手将失魂落魄的阿图尔硬生生的拉回到了队伍。
  自从神秘修士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队伍的氛围就变得诡异了许多。虽然老罗兰一再强调不许再提起这件事,但士兵们已经在私下里窃窃私语了。
  驿站房间里。
  “赶紧回根特吧,我重新规划下路线。”老罗兰说。
  “那个,我弄丢了班舒瓦给我的曲谱……他的曲子很好听,我还没演奏过。我想再跟他要一份。”
  “奇怪的想法。班舒瓦……他在洛林?”
  “我想现在他可能呆在康布雷。”
  查理的请求很快便被老罗兰同意了。毕竟自己要第二次改变路线,为确保安全,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自然会在考虑之列。康布雷到根特不算远,把那里当作休整的落脚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全速行进的查理一行人在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来到了康布雷,在主教伊瑟里三世的安排下入住了城市中唯一的一座教堂。
  主的安息之地往往能使焦躁狂暴的人变得沉稳与冷静,并以神圣的力量消除恐惧。令鲁道夫感到神奇的是,一路上战战兢兢的阿图尔在此刻仿佛换了个人一样,自信且从容。
  “我感受到了主那澎湃的力量,我清晰的感受到,恶魔的诅咒从我的身体里消失了。”教堂门口,阿图尔比划了个十字架,然后跪下来亲吻大地。
  “很高兴你能想通,兄弟。”鲁道夫虔诚的在胸口比划了个十字,然后拉起他的同伴。
  从教堂了走出两个修士打扮的人,他们边走边聊。与鲁道夫和阿图尔不同,他们神色轻松,步履轻盈。
  “我已经决定呆在这里了。”
  “恭喜了,我也是。”
  “真怀念在唱诗班的日子,这我音乐开始的地方,也是我同年最快乐的时光。”
  “你是从这里的唱诗班走出来的?那真的很有本事。”
  “我在意大利呆了十几年,没想到最终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嘿,诗人,你就是在埃诺出生的吧?我听别人说的,别问我他是谁。”
  “你的消息可真灵通啊!没记错的话是奥兰的乡下,离这不算太远。你呢?”
  “我的话,差不多在蒙斯,不过我家里是班什的。东跑西颠是我对童年的唯一记忆。”
  “哦,怪不得你管风琴玩的这么好……”
  两个人很快从鲁道夫身边经过,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如果查理在这,一定会认出这两个修士,因为他们正是纪尧姆·杜费与吉尔·班舒瓦。
  这两个传奇音乐家正是受了查理地启发,早早的来到了康布雷教堂。正如查理上一世的记忆,他们俩不约而同的选择在教堂供职,从而开启了他们最为美妙与传奇的音乐人生。
  照例的,让·德·奥西一进教堂便蜗在房间里苦读他那本珍贵的《政治家之书》,考尼尔则半推半就的被一脸猥琐的安东尼拉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消遣。这样一来,去见主教伊瑟里三世的就变成了老罗兰和查理。
  对于和老头子絮叨的事,查理原本是拒绝的。但老罗兰告诉他:“你是这支队伍名义上的主人,这是你的分内职责。”于是小伯爵苦着脸跟到了老罗兰的身后。
  对于“自由被限制”这件事虽然令查理极度不满,但老罗兰说的没错。职责这种契约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弱,最终什么也不是。查理记得上一世自己刚刚亲政的时候,在频频在尼德兰召开三级议会,政务全部亲历亲为。但只坚持了一段时间,等确定写编年史的历史学家们编出了一大段彩虹屁后,自己就找了个借口跑去第戎训练军队了。
  说实话,处理政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一些商人们参与的纠纷,那里面的弯弯绕绕指不定就会让人陷进坑里。查理不得不佩服大法官让·德·托瓦西的超高能力与理政勤勉,因为这位著名的勃艮第大臣在处理商人们的破事时总能做到的游刃有余。
  照例的,伊瑟里三世在一番亲切虚假的絮叨后成功将话题引到了钱上——查理的上一世也伊瑟里也从菲利普这搞到一大笔钱,但那些钱还没等用于修缮教堂就被一群吸血鬼给瓜分了,最后白发苍苍的主教在忏悔中被主接回了天国。
  作为一个大主教,能混到与“穷”这个字眼沾边,是查理万万没能想到的。但事实摆在面前,康布雷教堂对于泥腿子的过度纵容导致了他的经费紧张。按理说教堂会定期接济穷人,但不会把自己变成好逸恶劳的闲汉们蹭吃蹭喝的地方。
  或许伊瑟里出身贫苦,他对穷苦人的照顾似乎过了头。几乎每天都有一大群“过不下去”的泥腿子们来教堂蹭吃蹭喝,如果不是老罗兰提早让人驱散了教堂里所有平民,查理一行人或许还能遇见几个大冬天里打着饱嗝腆着圆滚滚肚子的已经荒废农事许久的庄稼汉。
  查理不得不承认十几年前的战争让这些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甚至大量的农民过不下去转而加入了曾经掠夺他们的土匪队伍中。但这并不是人们在教堂蹭吃蹭喝的借口,虽然他们是对统治危害最小的那一类,却害了更多更需要救济的人苦命人。往往能在修道院长期蹭吃蹭喝的都有着无赖的背景,他们与一些黑心牧师把持布赈,从而贪墨钱财,这就造成了康布雷教堂资产的流失。
  然而伊瑟里年纪大了,又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完全是凭借对主的虔诚被查理老爹菲利普给硬捧到大主教的位子上的。看在勃艮第大公的面子上,其他主教虽然不把伊瑟里放在眼里,面上仍旧和和气气。但谁都知道,伊瑟里最终的价值不过是勃艮第公国的傀儡而已。
  但傀儡并不能阻止一位求道者的真心,于是这位真诚善良的人发现自己生活得愈发窘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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