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锦华

　　身背木剑着白衣飒飒，独自走在前头，虽是少年的张凭俨然已给人一种天上那小仙人游历人间的感觉。身后一老一小，缓缓而行，原本徐清风从凉城出发，他和三爷爷各自一人骑着从军中精挑细选的马匹，却被那张凭以报答那两个肯让他们吃口饭的老夫妻送给了他们，让那两个老夫妻等需要去城里置办东西时能够换些银两。
　　徐清风深知少了马匹，他们抵达献安的时日又会延后很多，但在齐三的默认下，他便不再多说。而这一肚子的气，只得发泄在那个擅自送出马匹的张凭身上，结果可想而知。一个虽满腹诗文，却没有一丝武根；一个虽将柄木剑修成本命，可至少也胜过文弱书生，胜利总是毫无意外的倒向张凭。
　　每当徐清风鼻青脸肿走到齐三面前，老人就会笑嘻嘻的将路上采的些草药通过简单研磨敷在徐清风淤青位置，不过不得不说效果奇好了。然后不服气的徐清风又时不时调侃那个张大少爷，迎来的依旧是一顿毒打。
　　有趣的是，张凭并不知自己天天揍的书呆子，是南平大将军的儿子。他也曾想过，从凉城而来还有一个老仆陪同的徐清风会不会与那名大将军扯上关系，可是想到一个姓关一个姓徐而且眼前这个连他也打不过的书生怎么会是那屠了三国的杀神的儿子，最多只是家境不错的书生子弟。
　　“书呆子丶齐三老爷子，我们到锦华城了。”张凭朝着身后的两人说道。
　　锦华城门口，站着四个披着红棕盔甲的守门将士，他们将来来往往的百姓仔仔细细盘查一通，当没发现可疑地方，才会放行。
　　徐清风看到此景，迟疑了一下，便和着张凭走过去。守门将士其中一人走到张凭身前看着三人，很是不耐烦，问道：“你们来自哪里？来锦华城干嘛？”
　　张凭刚说出大人二字，就被徐清风打断，“大人，我们是故江城来的，要赶往献安赴考。”
　　一旁的张凭看了眼徐清风，便回过头去，微笑道：“是这样的，大人。”
　　那名将士，看了看张凭又看了看徐清风，朝后面三人给了个眼色，说道：“例行检查你们带的东西。”说完，那三个守门将士便上前将徐清风背的书篓给脱下翻了个底，然后又将徐清风等人身上从上到下的搜查了一遍。
　　待三人检查完后，张凭身前的将士见他们朝自己点了点头，于是对着张凭他们说道：“你们可以进城了。”
　　徐清风闻此，便背上了书篓和三爷爷他们走进了锦华城。
　　“老大，太守大人让我们守在这儿干嘛啊？”
　　那位刚刚问话的将士，看着徐清风的背影，缓缓说道：
　　“等一位凉城来的读书人。”
　　......
　　锦华城，何为锦华？
　　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花间蜂蝶趁喜狂，宝马香车夜正长。十二楼前灯似火，四平街外月如霜。海螯云凤巧玲珑，归德门明列彩屏，市火蛮宾余物力，长年羊德复仙灵。月能彻夜春光满，人似探花马未停；是说瀛洲双客到，书窗更有万灯青。
　　季季似锦，年年如华。
　　说起来，这还是自幼就长凉城的徐清风不曾见过的景象。百姓皆是穿着干净走在街上，酒楼有小二门外邀客，街上也有不少带着刀枪的江湖人士来来往往，更有二三读书人在那高楼处对天饮酒作诗。
　　“书呆子，你怎么了？”张凭对着那看着街道怔怔出神的少年书生喊道。
　　徐清风转过身来没说话，径直走进了酒楼。
　　酒楼对面，一对母子站在卖糖人的小摊前，小孩儿正闹着娘亲买糖人，妇人看着儿子的模样，只好拿出两个铜线买了个小糖人放在了他的手中。
　　小孩儿轻轻舔了舔娘亲放在手中的糖人，然后止住哭声笑嘻嘻的对妇人说道：“谢谢娘亲。”
　　进入酒楼后，张凭选了一个靠着窗户的地方，将那椅子挪开，一屁股坐了下去，随后对着迎面跑来的小二大喊道：“好酒好菜，通通上上来。”
　　“好嘞，客官。”满脸笑容的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塔，转身离去。
　　徐清风落座后，看着那个翘着腿的张凭，微笑着说道：“张大少爷，这不是花你身上的银两，你还真不客气呢。”
　　被这么一说，张凭只是尴尬的笑了一笑，然后一把将手搭在了徐清风的肩头，耿直的笑道：“徐书生，咱兄弟俩谁跟谁啊，就别客气了。”
　　徐清风将张凭的手拍了下来，不再搭理他，而是想起了刚刚看到的母子。自记事起，徐清风便没见过自己的娘亲，关莫告诉他，他的娘亲在他出生的那天便去世了。至于怎么死的，关莫从未告诉过他。
　　父亲不说，我便不问。
　　这已经这十八年，徐清风养成的习惯了，其实在他的内心，娘亲的死因一直是他心中谜团。他曾问过自己的先生玲珑，母亲是怎么死的，他的先生也只是说道，关莫有一天会告知他的。
　　一旁的张凭将小二送上来酒罐打开，给自己，齐三和徐清风每人身前酒杯倒满，大喊了一个字喝字，豪气万丈把酒一饮而尽。
　　“好酒！”
　　老人看着眼前这个背木剑的少年，在饮尽酒后，满脸涨红。齐三笑着摇了摇头，把那刚让小二倒满的酒壶拿在到手中，也喝了一口。
　　“书呆子，你倒是喝啊，这酒好喝得很。”张凭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走到徐清风身旁，端起桌上的酒杯，就要倒进他的嘴里。
　　徐清风见张凭似乎醉了，将椅子移了一寸，表示自己不喝。那个端酒的白衣少年，道了一句无用书生，然后自己又将杯中的酒喝尽。
　　在故江城时，张凭经常去茶馆听书，听到那说书人讲着那些江湖侠士皆是以饮酒为乐，便自己也想想尝尝酒的味道味道。虽想喝酒，但迫于父母的管教，所以一直在遇见徐清风他们之前未曾沾酒，这下可好，生平第一次沾酒，就被人知道酒量不行。
　　饮完第二杯酒后，张凭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只是嘴里还在呢喃着：
　　“小二，上酒。”
　　那背木剑的少年郎啊，一杯醉了，二杯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