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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滚滚红尘的最后一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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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李梓南的饭量只有一个月前饭量的三分之一了。最近他有时在医院住,有时在家住,还回了一趟老家,去给父母上坟。他觉得这可能是他今生最后一次回老家,最后一次祭拜父母了。他不想在生命最后这段时光里像坐牢一样整天待在医院里,除非他已到动弹不得的地步。
  林燕带着她儿子郭哲来医院看望李梓南。李梓南已不再怨恨林燕,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感谢。然而,苏茜对林燕还是心存芥蒂,不待见她。
  “李叔叔好!”郭哲向李梓南问好。
  “好好好,你们坐吧。”
  李梓南招呼他们坐,他们不坐。
  林燕看了一眼站在李梓南身边的苏茜,立马移开目光,像是眼睛被烫了一下。她讪然一笑,向郭哲介绍苏茜:“这位就是苏茜阿姨,妈妈的好朋友,好姐妹。你小时候,李叔叔和苏茜阿姨都抱过你,苏茜阿姨还给你喂过奶呢。”
  “苏茜阿姨好!”郭哲对苏茜深鞠一躬。
  林燕这一招感情牌打得还真管用,苏茜一下子心软了,招呼他们坐,他们这才肯坐下。
  李梓南端详着郭哲,笑了笑:“你长得真像你爸!”
  “我像我爸?”
  郭哲疑惑片刻才明白李梓南是说他像彭宇,不是说郭一竹。他缅甸一笑,脸上掠过一丝愧色。
  李梓南起初以为林燕母子俩是为郭一竹求情来了,转念一想,觉得不可能,因为郭一竹早已判刑入狱了,就算没判刑,他们来求他也没用。
  他们母子俩没待多久就走了,没提到郭一竹。李梓南觉得是自己多虑了,看来他们母子俩是真心来看望他的。
  林燕和郭哲前脚刚走,彭宇后脚就来了。
  “你刚才有碰见林燕和郭哲吗?”李梓南问彭宇。
  “没有啊。”彭宇很惊讶。
  “他们来看望我,刚走。”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问问我的情况,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以为这个疯女人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呢。”
  “怎么了?”李梓南一脸疑惑。
  “她打算去法院起诉和郭一竹离婚。更可笑的是,她竟然鼓动郭……我儿子来劝说我,要我和她结婚。”彭宇气呼呼地说。
  李梓南听到“起诉离婚”几个字,猛然想起二十几年前他起诉和苏茜离婚。他不由看了苏茜一眼,惭愧地低下头。
  苏茜会心一笑,搂住李梓南的肩膀。李梓南觉得苏茜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心里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彭宇继续往下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上这个女人的当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儿子,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李梓南在心里感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特别是无耻的本性最难改。他刚才对林燕还挺感激,可现在他觉得林燕来看望他,也许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真正的黄鼠狼来了。当时何翠莲和苏茜陪李梓南在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李梓南大老远就看见刘敬义手捧一束鲜花,朝他这边走来。
  李梓南盯着刘敬义,脸慢慢变绿了。
  “怎么了?梓南。”何翠莲顺着李梓南的目光望去,一脸疑惑。
  苏茜也朝同一个方向望去,一时没认出刘敬义。
  等刘敬义来到李梓南面前,苏茜认出他,大吃一惊。
  “你来干什么?”李梓南问刘敬义。
  “梓南,我来看望你。”刘敬义把鲜花递到李梓南面前。
  “拿着你的花赶紧给我滚蛋!”李梓南没接。
  刘敬义把花放在李梓南旁边的椅子上。
  “小苏,好久不见,都二十几年了。”刘敬义笑眯眯地说。
  “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走吧。”苏茜没好气地说。
  何翠莲还是一脸疑惑,不知眼前这个人是谁,更不知李梓南和苏茜跟他有什么恩怨。
  “我知道你们不待见我,没关系,我说几句话就走。”刘敬义还保持着笑眯眯的笑容,“梓南,你安心养病,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刘敬义看向苏茜,“小苏,以后有什么困难跟哥打一声招呼啊。”
  “滚!”
  李梓南大吼一声,把花砸向刘敬义,一张白色卡片从花束里掉出来,卡片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很显眼。何翠莲和苏茜大惊失色。李梓南没想到刘敬义如此嚣张,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把刘敬义打死,但是他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如果他手里有一支枪就好了,他一定开枪把刘敬义这个王八蛋打成筛子。
  “你这个人太过分了!简直是个畜生!”何翠莲拿起地上的花束,抽打刘敬义。
  苏茜也上前撕打刘敬义。
  李梓南喘着气,很吃力地站起来,但是迈不开步子,捂着腹部又坐下了,疼得额头冒汗。
  “梓南!”
  何翠莲和苏茜跑回来扶着李梓南。
  刘敬义看着李梓南,笑得更欢了。
  “哥,怎么了?”冯云庆赶到。
  他看见刘敬义站在一边,地上散落着花瓣,还有写着“奠”子的白色卡片,他一下子明白了。他盯着刘敬义,走过去。
  刘敬义打个寒颤,立马转身,但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冯云庆揪住头发,夹住脖子。刘敬义掰着冯云庆的手,但掰不开,挣扎着想求饶也喊不出声,瞪着眼涨红了脸,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冯云庆突然松手,刘敬义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一个劲地喘气咳嗽,肺都要快咳出来了。没等刘敬义缓过来,冯云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拖到李梓南面前。
  一些人过来围观。
  “快向我哥道歉!”冯云庆命令道。
  刘敬义还没缓过劲来,还在咳嗽喘气。
  “快!”冯云庆一把揪住刘敬义的头发,“不然我废了你!”
  刘敬义跪在李梓南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梓南,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李梓南抖着手,指着刘敬义,有气无力地吼道:“滚!滚!”
  刘敬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冯云庆揪住刘敬义的头发,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你以后再敢出现在我哥面前,你就死定了!滚!”冯云庆说完扇他一耳光。
  刘敬义被打得趔趄,跌跌撞撞地跑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呀?”何翠莲问道。
  没人回应何翠莲,她一脸着急,逐个看着大家的脸。
  “翠莲,你和苏茜回房间去吧,我想和云庆单独说几句话。”
  何翠莲捡起地上写着“奠”的白色卡片撕碎,然后和苏茜离开了。
  围观的人也散了。
  “云庆,哥想求你件事。”李梓南像刘备白帝城托孤一样托付后事。
  “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你的亲人就是我亲人,如果你以后不在了,我绝不会让你亲人受任何人半点欺负。如果我活不过刘敬义这个王八蛋,我也会安排好这件事情。放心吧哥,一切有我!”
  李梓南眼里噙满泪花,一把抱住冯云庆。
  “有你这句话,哥就放心了。好兄弟,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安心养病吧哥,或许会有奇迹。”
  “我这辈子的好运都用尽了,不再奢求了。”
  蒋晓婉的父母听说李梓南病很重,他们想来看望李梓南。他们的女儿刚去世那会儿,他们怨恨过李梓南,但后来释然了,甚至对李梓南心存感激。因为他们知道这不是李梓南的错,他们也知道李梓南很支持李灿认他们做父母,照顾他们。
  李灿带着夏小汐开车去接他们来枫市。李灿想借此机会让夏小汐见见他的家人,特别是见李梓南,怕再拖着李梓南就见不到未来的儿媳妇了。
  李灿和夏小汐把蒋父蒋母接到医院的时候,李灿一家人都在医院陪李梓南。夏小汐没想到第一次见李灿的家人会是在医院里。
  蒋父瘫痪坐轮椅,蒋母身体也不好,可他们还大老远赶来看望李梓南,这让李梓南深受感动。他们的女儿在工厂火灾中遇难,这让李梓南至今仍负罪于心,幸亏有李灿照顾他们,不然李梓南真的无地自容。
  李昕、李灿都处对象了,小朵、盈盈也处对象了,唯独苗苗还没处对象。李梓南多希望在他生命最后这段时光里能见到他们当中有个人结婚。然而,他是理智的,绝不会提这种不理智的要求。即便他们为了圆他心愿而匆忙决定结婚,他也不会答应。对于这些孩子的恋爱,他一直是只关心和过问,从不催促和干涉。
  这几天,李梓南在想还有什么事需要嘱咐家里人。他能想到的事,就用本子记起来,然后把人叫来当面嘱咐。他可不想等到临死像条被捞上岸的大头鱼撇着嘴说不出话时,才想起交代后事。
  “灿儿,爸爸想拜托你件事。”李梓南说。
  “说吧,爸。”
  “我承诺过,要供昕昕的同学,蔡丽的弟弟读书,一直到他大学毕业。”李梓南叹了一口气,“我是不能亲自履行这个承诺了……”
  “爸,你会好起来的!”
  “别再说这种安慰的话了。你听我说,我想叫你帮我兑现诺言。可以吗?”
  李灿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李梓南,觉自己的父亲真是一位善良守信的人,都病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这事。
  “没问题。”李灿说。
  “每年你亲自把学费送到他们家,顺便看看他们家里的情况,生活如果有困难,也要照顾一下。”
  “好的,爸,你放心吧,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
  “你哥哥李佑的养父养母年纪大了,李佑又出了这事。”李梓南顿了顿,“你也给照顾一下吧。”
  “嗯。会的。”
  李梓南抱住李灿,他现在很喜欢抱抱自己的亲人,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能抱一抱亲人就多抱抱吧。
  “三个孩子当中,你最像我。以后我们家就靠你了,你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了。这个家里有你,爸爸放心了,了无牵挂了。你要照顾好你妈妈、你妹妹、我们一大家子人,包括你大伯家,小朵家,还有……”李梓南顿了一下,“你苏茜阿姨。”
  李灿喉咙哽得难受,眼泪憋不住滑下来:“爸,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全都记下了。你还有什么没完成的事,和不放心的事,都告诉我吧,我都替你办。”
  “没了,就这些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以后遇到困难,就找你庆叔和彭宇叔帮忙,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别不好意思,别一个人扛着。”
  “嗯。”
  “爸爸将来如果能活过来,还能见到你们,那该多好啊!”
  李灿再也说不出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李梓南背后上。
  何翠莲站在病房门外,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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