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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叶公好龙熊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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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梓南和刘敬义从外地“出差”回来后,大概过了大半月,刘敬义给介绍一单生意,还挺大,李梓南和仅剩的一个同事忙不过来,得另外请人,忙活了好一阵子。李梓南觉得他陪刘敬义去外地“出差”见效了,但他还是打算以后不再去了,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李梓南忙完后,请刘敬义吃饭,表示感谢。谈笑风生中,李梓南得知刘敬义对风水感兴趣,刘敬义想给他的祖父移坟,但一直没找到风水宝地,他也没时间回老家。李梓南不懂风水也不感兴趣,但却撒谎说略懂皮毛,还说有空陪刘敬义回一趟老家找一找风水宝地。刘敬义听了很高兴,感觉遇到了志同道合之人。
  李梓南觉得投他的这个兴趣爱好,总比陪他“出差”好。李梓南买了几本风水书籍回来看,了解一些专业术语,以免露馅。苏茜不知李梓南为何突然要看风水书籍,笑他兴趣广泛。
  李梓南自己接的一个小单还没做完,刘敬义又给他介绍一单生意,单子也很大。李梓南跟上次一样需要另外请人一起做,但这次请的是刚离开他工作室没多久的两位同事。两位同事还没找到满意的工作,想重回李梓南的工作室,李梓南求之不得。两个同事对李梓南心存感激,工作更卖力了。
  刘敬义常打电话问李梓南工作是否忙完,想叫李梓南陪他回一趟老家。李梓南和同事们加班加点,提前三天做完工作,然后陪刘敬义回老家。他骗苏茜和母亲说是去外地拍摄,因为苏茜不让他和刘敬义走太近。
  刘敬义的老家离枫市有五百多公里,他没有司机,李梓南又不会开车,全程都是他自己在开,中途就歇过一次。他开车很猛,李梓南有点害怕,一路陪他说话,怕他睡着。他们早上九点从枫市出发,下午两点多就到了刘敬义老家。他们刚到家,天就下了大雨,说巧也不巧,说不巧也巧,反正他们今天是出不了门上不了山了。刘敬义是个急性子,只能干着急。
  刘敬义家的老宅跟李梓南家的老屋有点像,也是青砖砌的墙,不过他老宅可比李梓南家的老屋气派多了,不仅面积大,还装修精致,雕龙刻凤,门口还放着一对石狮。李梓南看出这对石狮没放多久,至少可以肯定不是房子刚建好那时放的。李梓南用一些风水的专业术语赞美一番刘敬义的老宅,这马屁拍得刘敬义很舒服。
  刘敬义早就把父母接到枫市住了,老宅没人住,平时请他的堂五叔帮忙照看。晚上,刘敬义带李梓南到他堂叔家吃饭、睡觉。李梓南认床,一换地方就不容易睡着。夜里他听见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还刮风打雷。村庄本来就安静,夜晚更静,更加突显出雨声和雷声。他从窗户往外看,见闪电划过天际,像极了天神挥鞭,既壮观又令人胆战心惊。
  第二天,李梓南被刘敬义叫醒。他们吃完早饭,雨停了,还有放晴的迹象,所以他们出门不带伞。他们在路上遇到的人都会热情主动和刘敬义打招呼。李梓南发现村里的人对刘敬义都很热情,还有几分恭敬。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刘敬义问李梓南。
  “你有钱呗。”李梓南笑呵呵地说。
  “说对了一半。我们这个村,有个人比我还有钱,但是有不少人总说他坏话。”
  “为什么说他坏话?”
  “因为他出钱给村里修路,只修了主干道,不修巷子。那些家门口路没修的人就说他抠门,那么大个老板修个路都修不全。”
  李梓南惊愕:“这样的大好人还被人说坏话?这些人真是的,这主干道不是大家都受益了吗?”
  刘敬义笑了笑:“我比他差远了,但我比他聪明。我没给村里做过什么贡献,反而没人说我坏话。”
  “静坐自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不管有没有贡献都不该说人坏话呀。”
  “唉,人心复杂啊!笼络人心这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如假你给一百个人每人发一百元,还不如把一万元全部给一个人,或者只给几个人。与其让一百个人跟你说一声谢谢,还不如让一个人或几个人对你俯首帖耳,成为你的死党。这就像打仗,要集中兵力打一处,你把兵力分散了那是没有战斗力的。有些人不在乎你给他多少,只在乎你是否也给了别人。当他知道你只给他没给别人时,他就会觉得你对他特别好,所以他也会对你特别好,把你当铁哥们。这就是人性。当你在村里有了几个死党,就没人敢说你坏话了。”
  李梓南听得似懂非懂,只顾着点头。
  刘敬义继续往下说:“都说城市套路深,其实农村路也滑,人心更复杂。你在城市里,别人不知道你有没有没钱,有没有势力,不敢欺负你。但在农村,各家都彼此了解,有的人欺负起人来呀,那手段可狠了,什么阴招损招都用上,恨不得把人置于死地。你老家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李梓南想了想,笑道:“好像有。”
  “这人啊,善良的人像菩萨,不善的人连动物都不如。动物之间的打斗只是为了抢食抢地盘,真没人类的这些花花肠子。”
  李梓南点点头。
  “就我那五叔,我真不想说他。我家老宅门前那对石狮,是我几年前叫我五叔帮忙找人做的。看着像石狮,其实是钢筋水泥做的,这是后来施工的人跟我说的。刚开始我还不信,后来我用磁铁一试,里面果然有钢筋。那师傅说这东西一万块都不到,可我五叔当时却跟我说这对石狮是用青石雕刻的,管我要了十万块。我爷爷跟他爸可是亲兄弟啊,多近的血缘关系啊,可他还这样算计我。他妈的!我一直装糊涂,不愿为了这点小事伤感情。”刘敬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说了,咱俩是兄弟我才跟你说这些。”
  李梓南不由想起他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笑话:不一起嫖过娼不是铁哥们。他哑然失笑。
  “是不是感觉我五叔太可笑?”刘敬义笑着问。
  李梓南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俩边走边聊边欣赏山路两边的风景,这里的山没李梓南家乡的山那么高,但是秀丽,有石山也有土山,石山像手指竖起一样耸立,土山像个绿色的馒头。山里的空气很好,雨后更不用说了,沁人心脾。
  “石山如刀刃,没什么好风水,我们爬土山吧。”刘敬义说。
  “好的。”
  他们正要上山,突然又下起了雨,雨很大,还刮风。他们往果园旁边的一个小茅屋跑去。茅屋旁边停着一辆微型手扶拖拉机,锈迹斑斑,像一只晒干的螳螂。茅屋里住着一位大爷,和刘敬义同一个村,大概六十岁,皮肤黝黑,身材瘦小,他每天住在这里守果园。茅屋看着很烂,但很结实,不漏一滴雨。
  刘敬义用家乡话和大爷寒暄,给大爷递烟。李梓南听不懂,看大爷的表情和手势,估计是问刘敬义大雨天来山里作甚。李梓南用普通话问候大爷,大爷也听不懂。大爷拎起一个蛇皮袋放到桌子上,打开袋子,里面是小半袋橘子,叫他们吃。接着他又提起一壶刚烧开的水给他们泡茶。
  “刘总,你家乡的天气真奇怪,说下雨就下雨,说停就停,停了又下,没完没了,就像尿急尿频尿不尽。”
  “哈哈哈哈哈,梓南,你真幽默,这形容真贴切!哈哈哈哈……”
  大爷不知道刘敬义在笑什么,张着嘴看着刘敬义笑。
  刘敬义给大爷翻译,大爷都笑呛了,咕咕地咳起来,一口浓痰像飞弹一样往外吐,打在一棵树的树干上,雨水都冲不掉。
  雨下了半个小时就停了,于是李梓南和刘敬义开始爬山。
  别看刘敬义长得胖,爬山不输李梓南,还不喘气。他们边爬山边看地势,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刘敬义感到肚子疼,是要拉肚子的那种疼。
  “不行,我要拉屎。”
  刘敬义稍微躲了躲,拉下裤子蹲下。
  “你有纸吧?”李梓南问。
  “没有。”刘敬义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下山去问问大爷吧。”
  “别费劲,你帮我摘几片大点的叶子吧,粗糙点的。”
  “好,我去那边看看。”
  李梓南摘了一把枫叶,给刘敬义送去。突然间,他看见刘敬义身后有山体滑坡。
  “山体滑坡,快跑!”李梓南大喊,向刘敬义跑去,想去拉他一把。
  刘敬义吓了一跳,提起裤子往山下跑。
  “往我这边跑,别往下跑!”
  刘敬义像赛车漂移一样拐了个弯,向李梓南这边跑。他躲过了主体滑坡,却被一些零散的泥石往山下冲十几米。
  “刘总!”
  李梓南追下去。
  刘敬义上半身被埋,下半身没被埋,乍看像一颗哑弹插在泥土里。李梓南快速把刘敬义刨出来,发现他已晕过去,脑袋淌着血。
  “刘总!刘总醒醒!刘总……”
  李梓南叫不醒他,万分焦急,手机也没信号,只好背他下山。他没李梓南高,但他至少比李梓南重三十斤。在平地背这样的人都艰难,更何况下山。李梓南感觉自己的脊柱快断了,整个人快被压垮了,但人命关天,不能耽误啊。他既得争分夺秒,又得小心翼翼,免得刘敬义没被泥石砸死却被他摔死。但他还是摔了,还不止一次,摔得浑身是泥。
  李梓南背着刘敬义到山脚下,累得站不起来,也喊不出声,爬着去茅屋叫看果园的大爷,可把大爷吓坏了。他稍作喘息后,和大爷一起把刘敬义抬上手扶拖拉机,大爷拉着他和刘敬义赶回村里。
  刘敬义五叔的儿子开着刘敬义的车,载着刘敬义和李梓南,还有他爸赶到镇上的卫生院。卫生院抢救不了刘敬义,医生给他包扎止血输液,然后用救护车转到县医院。刘敬义被推进抢救室后,一位医生来通知家属去交费。李梓南见五叔父子俩不吭声,他只好去交费,几乎用光了他身上带的钱,包括他银行卡里的钱。他知道后面肯定还要交费,可他身上没钱了,刘敬义五叔父子俩指望不上,他不想叫苏茜给他转钱,只好打电话向同事借了两万元,以无卡存款的方式存入他银行卡里。
  这时,又一位医生来通知家属,说病人需要输血,医院血库现在没血,叫家属去做血液配型。五叔父子俩依然不吭声,李梓南只好自己去了,幸亏他的血和刘敬义的血配型成功,给刘敬义输了400ml血液。事后,李梓南在想,如果他的血配不上,刘敬义五叔父子俩会不会去配型呢?细思极恐。
  经过四个小时的抢救,刘敬义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病房。他多处软组织挫伤,五根肋骨和左手臂骨折,头骨破裂,所幸没有脑出血。
  晚上,李梓南独自留在医院守着刘敬义。当晚,刘敬义的父母和妻子从几百公里外的枫市赶到医院。他们得知是李梓南垫了钱,还献了血,很是感激,忙把钱还给李梓南。刘敬义的父亲对他堂弟父子俩恨得咬牙切齿,好像是他们父子俩打伤了他的儿子。
  第二天下午,昏迷了二十几个小时的刘敬义醒了。他握着李梓南的手,泪流满面。
  “好兄弟,感谢你救命之恩!”他艰难地说。
  “刘总,快别怎么说!好好养伤。”
  刘敬义出了这样的事,李梓南很自责,但又不能跟人说。他觉得若不是他叶公好龙,自称对风水感兴趣,刘敬义就不会叫他一同回老家找什么风水宝地,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好在他救了刘敬义一命,还给刘敬义输了血,这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后来他细想,这事虽跟他有关系,但也不能怪他,即使他不跟刘敬义回老家看风水,刘敬义也会自己回,或者叫别人一起回。至于刘敬义哪天回,跟谁一起回,会不会遇到雨天,会不会拉肚子,会不会遇到山体滑坡,会不会被埋,这就要看天意了。只要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不能出了事就怪人家。这不,刘敬义一点都没怪他,还对他心存感激。但是刘敬义如果知道他不懂风水,会不会怪他呢?这就不好说了。
  总之,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跟刘敬义讨论风水之事了,宁可让刘敬义误以为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能让刘敬义识破他不懂风水。他估计刘敬义也不懂风水,不然能不识破他?或许刘敬义早就识破他了,只是不说,想让他陪着走走?应该没识破,如果刘敬义只想要人陪,何不找一个真正懂风水的人?刘敬义要找一个真正懂风水的人并不难啊。嗯,没错,他断定刘敬义也不懂风水。他可放心了。
  第三天,李梓南打算先回枫市了,这也是刘敬义的意思。他在病房跟刘敬义道别的时候,刘敬义五叔父子俩来了。刘敬义的父母和妻子很不待见他俩,他五叔俩憋了李子楠一眼,这一瞥让李梓南心里一惊。李梓南心想,估计他五叔知道是他跟刘敬义家人说了前天他垫钱和输血的事。知道就知道呗,他只是实话实说,至于那晚他独自在医院守刘敬义,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问心无愧。
  晚上,李梓南回到家里。母亲和苏茜见他明显瘦了,很是心疼,婆媳俩张罗着做了一桌好菜。李梓南心想,如果他被山体滑坡埋死了,他这一家老小怎么办?人生啊,还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珍惜眼前人最重要,其他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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