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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叶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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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教授从怔忡中回过神,见飞机头干巴巴杵在门口,赶紧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座位。
  老教授转回了心思,把PPT往下翻了几页,继续把余下的部分讲完:“地球历史上曾发生过多次冰期,曾经啊……大规模的冰川覆盖了整个地表,同学们,看大屏幕。”
  阶梯教室灯光一暗,投屏亮起。
  视线里,日色透染黄昏,天地被氤氲成一片浅金,入目河川皆温柔。
  镜头一路摇着向前,当关外长风拂开云海万里,眼前是雪原苍莽。目之所及是极寒的罡风将曾经的湍流凝固在某个奔涌的姿态。
  有冰棱泛着幽蓝冷光,贯万丈之长,纵切山脉,似巨剑横陈,指九垓,尽杀春秋。
  日头偏转,随着最后一抹绯色被山风吹散,连绵的雪峰为夜色勾出轮廓,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亘古巨人,庄凝肃立,垂手持龙……
  雪峰缄默,犹如天道俯视人间。
  “最近一次冰期是第四纪冰期,很多学者认为第四纪冰期是人类文明的起点,而现在,第四纪冰盖正在消融……”叶教授把身子让进暗处,抱着茶杯,适时补充了一句。
  镜头短暂地一定,场景已转。
  雪山脚下,有村庄袅袅升起炊烟,烟火里,缓缓走出的是一支朝圣者的队伍。
  据说,他们都是从遥远的故乡开始,带着简单的食物,三步一跪磕着等身长头一路行来。朝圣者们怀着无上的信念与极尽的虔诚,他们相信他们是在循着神龙的足迹,去经过自己的过往,去试历自己的未来。
  在某一个道口,他们会系上风马旗,向天空抛撒五谷,五色经幡以及他们念诵的祈福经文会被山风吹起,那些愿望会随长风一路而上,回旋,直至雪山圣顶,落到神的鬓边。
  于是,欢与悲将被聆听,忧与怖会随风消弭。
  山顶的寺庙里有僧侣点起了酥油灯。
  那僧人一身红色长袍,带着面具,面具狰狞,似牛似马,他的手托着一支台盏,十指的关节曲着,那关节甚至有些变形,但他的手很稳。他在跳着某种祭祀的舞蹈,或甩袖,或抬腿,最后,他双手掌心向上,高高举起,他将烛台奉于头顶,弓着背,长久跪匐。
  山间夜风穿堂而过,“啪”地撞开木门,掀起他手中烛火,火光轻轻一摇,只是荧荧一点,可世间万家灯火在那一瞬,仿佛都沦为了铺垫……
  片子放完,叶教授还怔怔盯着定格的投屏,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教授,这是祭祀的舞蹈吧?”说话的学生是个背包客,寒暑假去过一些先民区,也看过类似的舞蹈,可惜语言不通,当时也就看个热闹,“教授,给我们讲讲呗……这些舞蹈动作都是什么意思啊?”
  叶教授转过头,神色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不急不缓说道:“其实啊,祭祀中的动作大多都是带着祈愿的意思,先民们求五谷丰登,求身健体泰,这一曲……兽首、禹步、曲背,触地长叩,这段动作是寓意……寻龙。”
  “寻龙?”底下有人轻呼了一声。
  叶教授推了推眼镜,掩去神情中那一丝不自然,把灯打开,回身笑了笑:“先民崇尚这类图腾,寻龙求雨,求风调雨顺。这世上……人人都有所求,如果没有那些所求和念想,那就会永远停留在你初始的价值观里,永远也不会去探寻我们活着的意义。”
  “教授,您这是哪里取的素材,这地方是梅里还是……贡嘎?”年轻人待不住,总喜欢东跑西跑,有学生就对叶教授这段片子里的雪山生了向往。
  “……都不是。”叶教授脸上的笑意忽然微凝,许久,才朝着提问的那个方向看过去,目光极轻地一滞,慢慢道,“年轻时啊,总觉得世间大好,万水千山在所不辞,可有一天你想往回走了,却发觉故乡已是山高水长。”
  叶教授刚说完,下课铃恰好响了。
  “好了……下课!”
  教授话一出口,教室里就呼啦啦潮水般退了个干净。叶教授摇了摇头,被这分秒必争的架势气笑。
  转过身,他开始擦黑板,叶教授一直有自己擦黑板的习惯。空荡荡的教室里,回响着黑板擦刮过黑板的声音,极细的粉笔灰绵绵密密在空中扬起,像一团烟雾环绕在他周围。
  记忆里的那一天,仿佛也是这样的三月天,明明有阳光,却落不下来,沉絮般的雾气浮在湖面上,里外都透着几分轻寒。
  “忘川源自圣山须弥,须弥永远清辉皎洁,从须弥的圣顶你可以俯瞰整个人世间,而须弥的背阴面……据说就是北荒沧溟,传说龙出沧溟……”那天,说这话的少年清凌凌站在河边,嗓音柔且清浅。少年有着一头极细软的发,都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好,他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透过镜片,瞳孔是一种好看又极为少见的暗金色,就像装了一把揉碎的星辰在里面。
  风过湖面,掀起少年一身月白衣衫,也露出他袖下一截手腕,说话的时候,他的右手会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左手腕上的一串迦南手钏。手钏缠着金丝银线,看着就一个“贵”字,没错了,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十七八。
  “你啊……少叨念这些事,小心被当作怪人。”那时候的叶教授是个青年人的模样,穿得整整齐齐,风纪扣一直扣到下巴,身形比之现在略瘦,笑起来也更活泛亮色。
  “手续都办好了?”
  “嗯。”
  “那……还回来吗?”
  “应该……会吧。”少年嘴里应着,目光却一直落在水银色的河面上,半晌,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那是妖吗?”
  “不是!”叶教授答得干脆,人间哪来那么多妖啊怪的,顿了顿,他又试探着问道,“专家组说,那件事后……你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少年终于抬起一直垂落着的眼睑看过来,神情颇有些无语。
  叶教授讪讪一笑:“那天你的脸色那么白,差点吓死我。”
  少年怔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太适应这么直白的示好,可他总得礼尚往来,所以,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我……会回来的。”
  “可世界那么大……”叶教授仰起头,有些矫情地嘟囔了一句。
  “是啊,这世间比我以为的要大……”少年点点头。
  所以,有些人用尽一生,走过许多路,却依旧在来路和归处间独自清苦。
  叶教授叹了口气,或许年少时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是一起吹过牛,也一起吹过风的人,那么,便值得你用来日方长去等他别来无恙。
  啪——
  一记响指,让叶教授从恍惚中回神。
  有人在玻璃窗上敲了敲。
  空气中的粉笔灰簌簌一抖,落了一地。
  “叶教授,一起吃个饭?”
  叶教授回头,看见阶梯教室之前关紧的窗户被打开了其中一扇,室外的风也跟着一起钻了进来。
  大课的教室在一楼,窗外,一个男生单手一撑,轻轻松松就落进了教室里,短发,黑色卫衣,背着同色电脑包。
  那男生清瘦,卫衣的拉链一直被拉到下巴,半张脸像是埋在里面,只露出一双狭长好看的眼,他斜斜倚在窗边,修长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木窗的台面。
  叶君故——
  叶教授光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我有爱心便当,红烧鲫鱼……分一半给你,你要不要一起?”
  又是鱼?叫叶君故的男生眸光一垂,淡淡勾了勾唇角,像是因为这有些随意的邀请突然失了兴致。
  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棒棒糖,慢条斯理拆了包装纸,把糖含进嘴里。接着,三下两下就把糖纸折成一只蝶,他指尖微曲,虚虚一弹,那纸蝶竟然凌空飞起,擦着一道弧度掉落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叶教授不明所以,视线跟着看过去,这才突然注意到此刻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居然还站着另一个男生,飞机头,很朋克,不过手里倒是规规矩矩捏着一本笔记本,看来是想补之前漏下的笔记。
  果然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叶教授赶紧定了定神,将一个如沐春风般地职业微笑对着那人缓缓施展开来。不过,还没等他张开双臂热情拥抱他的朋克子羽,就先听见叶君故淡淡的嗓音先一步响起:“不走?”
  那纸蝶看着灵巧可爱,却带着劲儿,飞机头像是被吓到了,身子一颤,懵懵地看了一眼已经将双臂打开到120度的叶教授,磕磕绊绊一个转身,走了。
  见人都走了,叶教授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君故也把两手插回兜里,他肤色极白,身上带着一种清隽淡漠的气质,可此刻,少年站在窗边的一片树影摇曳之下,有细风从他鬓边掠过,拂开他额前碎发,少年眉眼展露,那尾睫垂着,比之女孩子的都长,眼尾又微挑,眸光一转,居然漾开三分潋滟,含着风月浓丽。
  “我去食堂了。”叶君故从飞机头离开的方向淡淡收回视线。
  “呃……不跟我一起吃饭啦?”叶教授有点搞不懂这一来一去是唱得哪一出,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瞥到少年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穿藕色毛呢裙的女孩,叶教授恍然大悟般笑了两声,连连摆手,“那你们俩一起,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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