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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沧溟有龙 / 第一章 忘川

第一章 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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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全球气候变暖是由于温室效应的不断积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不仅会危害到自然生态系统的平衡,还会威胁到整个生命体系的存在。近些年,很多地方出现了极端天气,北极圈快带不动了,‘马尔代夫要消失了’、‘图瓦卢快沉入海底了’以及……”叶教授顿了顿,端起茶杯吹去浮沫,慢悠悠抿了一口,“以及……下周安排了一场摸底测验,你们永远不知道这些惨事哪一件先来。”
  一片哀嚎声中,所有人都老老实实争分夺秒地抄起了笔记,叶老教授两眼一眯,颇为受用这片刻的浓郁的学习氛围。
  正当叶教授的目光悠哉悠哉检阅到最后几排,突然,他眉头一竖,敲了敲讲台:“同学们,看看环境保护到底有多重要,空气中含氧量减少的后果就是直接导致了后排那位同学debuff了是吧。”
  有人在课上睡觉,教授还能打趣,果然是奉行“love&peace”的叶教授。
  “花离,醒醒……教授点到你了。”苏菲伸出手在桌子底下用力拧了一把身旁睡得正欢的花大小姐。
  花离和苏菲一个寝室,平时好得孟不离焦,关键时刻苏菲只能当仁不让挺身而出,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倒是叶教授神情微微一僵,先把人给认了出来。
  叶老教授伸着脖子,推了推眼镜,心情有些复杂,心道,原来是这位大小姐。
  是她……
  是她?
  就是她!
  遥想当年,他这门课曾也陷入时不与我门可罗雀的境地,可是全凭以美貌著称于这片校区的花大小姐以一己之力坐镇课堂,一张自拍愣是把他这门课刷上热搜置顶。
  叶教授自诩是懂得感恩的人,遂放下手中茶杯,决定给花离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既然醒了……那么,就请这位同学来谈谈我们该如何应对全球变暖这一问题?”叶教授双手撑着讲台,心中默念了十遍“有教无类”后,在脸上徐徐铺开了一个循循善诱的笑容。
  “醒……呃,对……全球变暖,应该,应该引起我们的警醒!”花离在“监护人”苏菲鹰隼一般的目光中,哆哆嗦嗦硬着头皮开始了她的发言,“冰川融化,会,会引发洪水……”
  “不错,说下去。”叶教授点点头,鼓励道。
  “那我们可以……可以效仿古人。”花离有些心虚。
  “很好!古人的智慧是我们后人行走世间的明灯呐……那你是准备谈一谈隋唐的《唐律疏议》?”叶教授来了兴致。
  “再……古一点。”花离声音也透着虚。
  “是西周的《伐崇令》?”叶教授觉得自己几乎要对花离刮目相看了。
  “再,再……古一点。”花离深呼吸了一下。
  “还能再……古一点?那好,非常好,你说——”叶教授一向是对着任何一块朽木都能生出成才的执念,这会儿精神头儿也不由自主地抖擞了起来。
  “造……造,造一个诺亚方舟,然后,就等,等危机过了,我们就开始新生活……”在叶教授殷切的目光中,花离后牙槽一咬,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叶老教授一个趔趄。
  回首教育生涯,他也算是个在讲台上SOLO多年的老江湖,早早练就了自己与自己互动等诸般诡谲技能,且已把《教师的职业修养》换成了《心经》每日晨午晚三次诵读。叶老教授什么风浪没见过,可花离还是令他防不胜防。
  “教授,全球……这责任太大,她,她抗不起,您就给她一个具体点、落地点的问题。”这次说话的方落落是花离的另一位室友,她早已在花离各种不靠谱的情况下千锤百炼,所以应对起来颇有几分心得。
  “好,那你就……就着我们前半节课讲的有关河道治理的一些措施谈谈想法,嗯,我看就聊聊那个……”
  “聊聊学校的‘忘川’呗。”底下不知道是谁借机起哄。
  S校的河道是一条活水河,据说河水还是引自横贯S市中的主河道,那河道可以追溯到20世纪中叶S市开埠,河道自有官方正名,而校内这条分支被称作“忘川”的说法却不知是起自何时,反正学生们觉得有意思,也就一直沿用着叫了下来。
  不过,那学生提到忘川,明显是调皮了,众所周知每所大学私下都会流传着那么几个极不靠谱又极为经典的恐怖故事。忘川能者多劳,自然成为了承载S大无数鬼故事的著名道具河,比如,百妖夜渡,红叶桥姬……
  “好,咱们就聊聊忘川,聊聊忘川的河道治理。”那学生提到忘川,叶教授似乎有一瞬的怔忡,但他很快就平复了心绪。
  “忘川?”花离心口也是倏忽一动,不由想起自己刚才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中做的那个梦。
  梦里是一条绵长的银色河川,一眼望不到头,因为河的尽头被隐在了一片云色中,据说那落云之地的后面是一座雪山。世人不常得以窥见雪山,并非他山高需仰之,而是他的风光皎洁总让世人自觉形秽。
  至于花离,梦中她化身为了一颗小小草芥,从雪山的山巅出发,乘着雪羽,驭着风扑向人间。草芥在人间的春色中开蒙,走过夏月如勾,走过秋起叶红,她在凛冬风雪中感受世间烟火暖意。
  当雪羽在又一年的春色中融尽,她却摇摇晃晃又兜兜转转落回到了雪山脚下,耳边有叮叮咚咚的流水声,伴着梵音靡靡,她好奇地竖起耳朵,那似乎是一段祝祷之曲,细辨之下,鼎沸的人声在众口一词咏颂着的好像便正是忘川,忘川……
  花离心神激荡,觉着莫不是自己最近勤勉,居然感天动地睡梦中都能押题,于是,她收起之前涣散的眼神,莫名还生出了一股胆气:“咳咳,忘川呐……哦,忘川据说源自北荒之极北的沧溟,有说它是生与死的分界线,忘川的水是逆流而上的,那边上还有个叫孟婆的老人家,她一直在熬心灵鸡汤,传说喝了那碗汤,前尘往事就……”
  花离侃侃而谈,尽展生平所学……半晌,觉得教室里过分安静,用眼尾一扫,才看到苏菲已经别过头不忍直视,以及方落落一脸“你是魔鬼吗”的表情。
  “你,你——”叶教授扶着讲台,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眼看局面即将失控,突然,有一道更为不识时务的声音在教室门口乍然响起,顺理成章又莫名其妙地替花离解了围。
  “教授,不,不好意思,迟到了。”来人推开门,一下子把室外三月的寒气也一并带了进来。
  花篱循声看过去,那人顶着一个飞机头,每一根竖着的头发丝都写着骚包二字。
  随着新的目标人物出现,老而弥坚叶教授双臂撑住讲台,在灌了口参茶振奋精神后,他抬腕看了下手表,没好气道:“来早了,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
  飞机头打扮得有点朋克,但人却意外地老实巴交,被叶教授一调侃,立马喏喏低下了头。
  叶教授扫了他一眼,最终,缓了语气:“睡过头啦?”
  “不是……我一大早上在忘川边上晨练,”飞机头顿了顿,“练着练着……我,我突然看到河上飘着一个……人,我,我就跳下去救人。等把人送到医务室后,我又回寝室换了身衣服,所以,就迟到了。”
  飞机头说完,目光还像是似有若无地朝着花离的方向瞥了一眼,又飞速收回。
  “河上飘着个人……”本来还漫不经心听着的叶教授,突然蹙眉,目光也随之一沉,“……死的?活的?”
  “活的!”飞机头十分肯定,“校医说没什么大事,休息下就好。”
  叶教授眉头一松,点点头,慢慢吁出一口气。
  而花离这人刚刚还侥幸着,现在又蠢蠢欲动好事起来,她悄悄撞了下苏菲的胳膊:“人都救活了,教授的脸色为什么还是那么难看?你有没有觉得……一提忘川,教授的脸都白了?”
  其实,花离不犯困的时候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花离这么一问,苏菲略略迟疑了一下,其实刚才乍听忘川上飘着个人,她也是一惊……因为身为学生会秘书长的她倒是真的在这件事上知晓着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内情。
  苏菲正想着怎么说,方落落突然凑头过来,欲说还休中还带着几分神神秘秘:“忘川啊忘川……你们以为忘川上那些稀奇古怪的鬼故事是空穴来风?切,就在三十多年前,那河道上还真出过一件老离奇的事情呢。”
  见花离一脸好奇,方落落却是朝苏菲看了一眼,没想到苏菲怔了怔,居然微微点了下头,苏菲这一默认,方落落就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话说三十多年前的某一个早上,那天天气阴郁,整个忘川河道上都罩着一层迷蒙蒙的白雾。有个学生正在河边操练着八段锦,他一拳推出去……那叫一个排山倒海。突然,在他视线前方的河道上凭空浮出了一道人影……确切说是一个女人,一身大红衣裙,身体一半在水面上,一半还在水下荡着。最诡异的是那女人全身的骨头像是折了似的,关节全都不正常的扭曲着。那学生咬了咬牙,瞪大眼睛强撑着看了过去,嚯,那女人的脸色白得像个吹破了的白纸灯笼,鸠形鹄面,全身皮包着骨头,都算不得是一个人形……”
  “啊——”花离胆子小,缩着脑袋叫了一声。
  方落落一拍桌子,说书一般:“对……当时,也有人‘啊’了这么一嗓子,差点把操练着八段锦的那位给吓得掉到河里。八段锦一回头,原来那叫声是来自于另一位在忘川边上晨跑的同学,紧接着,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吊嗓子的,练朗诵的,背英语的,全都被炸了出来,且都不约而同迸发出了同一种极为惊恐的尖叫声。大伙儿在这一片争先恐后、石破天惊的尖叫声中,算是确认了一件事……自己的眼睛没毛病。”
  “那后来呢?”花离刚问完,一抬眼,就看到前排座位齐刷刷侧靠过来的好几颗脑袋,显然这几位都是被这故事吸引来的,还有一妹子趁着教授愣神,飞快地转过头,催促道“是啊是啊,后来呢……”。
  听众一多,方落落更是来劲儿了:“大伙儿惊恐完了,立马就抱团对着湖面集思广益。那年代没手机,一商量,最后一致推举了那位晨跑的,让他跑着去校办公室找电话报警。然后,一群人就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守在湖边。知名高校内发生了浮尸案,警方和校方自然是重视的,等警察赶到,那河道上的白雾恰好散尽,但更离奇的事情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那红衣女尸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你们就说……这离不离奇?”
  “果然……离奇!”花离嘴里应着是,脑袋却还是忍不住摇了摇,觉得这个故事多少有点挑衅到物主义的边界了。
  “这事……是真的!我在学生会的存档里看到过关于这件事的记录。”苏菲本来不是爱八卦的人,但这事上她倒是得为方落落做个证。
  得了苏菲的确认,方落落调整了个坐姿,益发眉飞色舞:“听说当年甚至把整个河道截了流,抽干了水,可愣是没查出一星半点线索。”
  “好啦……也没那么夸张。”苏菲压低声音,接过话头,“当时,忘川湖面上这事在学生间传开了,那女尸诡异恐怖的样貌被传得绘声绘色。有人就推测说,你看那女尸的手脚都违背常规地折着,会不会是某个芜杂地儿的陋习,比如祭祀河神龙王什么的,作践出了人命。可立马就有人反驳,S大在S市内,你哪儿见过一具浮尸能一路一马平川从外埠直接飘进闹市的一条校内河道的。总之,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警方调来了专家组,专家们勘察了地形后哈哈一笑,说同学们不用恐慌啦,这事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物理现象。物体反射的光经大气折射会形成虚像,这叫‘海市蜃楼’,江海沙漠上经常会出现这种现象,城市里么是相对比较少见,但三月里的河道,湿气、温度几个因素一叠加,好巧不巧就引发了这么一现象。”
  “可——”花离咬着笔杆,“海市蜃楼呈现的场景的确是虚像,但在某处一定有一处同样的场景,如果没有这处场景,那光又是怎么反射和折射的。”
  “哎——”方落落像鼓励小孩子似的拍了下花离的脑袋,觉得这丫头还挺聪明的。
  “是,当时也有学生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后来,学生会给出了这么一个说法,说这浮尸其实是一种水葬习俗。”苏菲接着说,“水葬、天葬都体现着早期先民地的信仰和价值观,先民们怀着最朴素、直白的心念,众生皆是生养于天地间,死后自然也是化作自然生态的一环去供养天地。”
  众人听了苏菲这么一解释,纷纷点头,好像也只有这么讲才说得通。
  “对了,落落这种事你哪儿听来的?”花离转头问道。
  “我爸……就是当年那个晨跑的。”方落落得瑟地一笑,又抬手冲着讲台上悄悄指了指,“叶教授……就是当年湖边上练八段锦的那位,你们别看他现在长得喜庆,当年他在S大也是叱咤过风云的人物,学生会针对那件事贴出的安抚告示就是出自叶教授的手笔。”
  这么一说,众人不由一起“哦”了一声,瞬间对叶教授的见多识广肃然起敬。
  叶教授自然不知道底下的学生在聊什么,他此刻的心思也被带回到了那件事上,只有亲眼目睹过整个事件的人才知道,全身的骨头那么不合常理地折着,双手掌心向上,托举过头顶,这根本不是先民水葬时惯常采用的坐定姿态。
  枯槁的容色,古怪的姿势,在忘川河面上高举的双手,带着惶恐和索求,那分明是……一段尚未完成的祭祷之舞。
  白云卷雪,红河为岸……
  在远古地岁月里,圣山上落下的天光会拂过雪原,而先民们会在云光深处跳起古老的祝祷之舞,带着心有所求。
  只可惜,这一曲是舞未央,身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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