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三局

　　‘第三局游戏开始了，你有机会找到我。你可以带走活的或死的受害者。’
　　“这个…你怎么看？”
　　一川摩挲着那张纸，感觉到纸张细微的纹路。
　　“她已经失控了。”
　　“曹局，纪友路东侧五十米发现一名女性尸体！”
　　“知道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你还有失语者的案子……”
　　“不，有关系，走吧。”
　　几人驾车到了纪友路，现场除了几个痕检、法医外，还有不少晨练的老人。尸体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编织袋中，上面用红色喷漆画了一个叉，报案人是一个拾荒者。
　　“可是吓死俺嘞，这么一大包以为有啥好东西嘞，那是个闺女诶……”
　　一川带上手套，蹲下身子打开了编织袋。里面是一个女人，安静的像是在熟睡。
　　“现场有一组脚印，是高跟鞋的鞋印。从尸体僵硬的情况判断，死亡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这里是一处公园的扩建用地，周围没有监控，因为天气原因这几日也没有施工。从袋子的材质和大小来看，应该是批发商品用的编织袋。现场有拖行痕迹，配合鞋印看凶手应该是一名女性。在路基边缘有一枚轮胎印，初步判断为轿车。”
　　苏勤将袋子剪开，让尸体完全的呈现出来。
　　“由于尸僵，眼下只能从体表伤痕进行初步判断。死者生前遭受过拘禁、殴打等，除头面部以外全身上下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凶手为了限制死者的活动，将手脚的肌腱切断了。锁骨有对穿型孔洞伤口，伤口内部有螺旋纹路，可能是小型电钻。双腿膝盖骨粉碎性骨折，应该是圆形钝器砸的，可能是榔头一类。足部，足趾骨被截断，断面粗糙，可能是锯断的。其他的，要回法医办公室才有定论。”
　　“行，苏勤阿乐，尸体带走。”
　　“是，曹局。”
　　一川捡起了一片编织袋的碎片，在上面除了泥土和雨水的气味外，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香气。
　　“曹贺，这是失语者被替换的头目。”
　　“什么？！”
　　“证据的话法医会给你，第三局我有线索了，这个我拿走了。”
　　“诶！你等会，这是证物……”
　　一川打车，去了一个制香工厂。他对香水并不熟悉，但在闻过同一个味道之后就可以形成特殊记忆。而这个味道，他在瞿瑾瑶的身上也闻到了。
　　“诶？香水？额……这是淡香水，我只用了一点点……你鼻子这么好呀？”
　　瞿瑾瑶说，香水是一个女人在街面向她推销的，在她的手腕上喷了一点。虽然她最终没有购买，但那个女人给了她一张名片，邀请她去参加一款香水发布会。
　　然后，一川有了一个地址。
　　这里，并没有什么香水发布会。这个制香工厂早在四个月前就停业整顿了，因为香水中使用了罂粟。从瞿瑾瑶的形容来看，那是一名很特殊的女性。
　　“她很美，真的。虽然我是女生，但看见她的一瞬间还是有点恍惚。可你问我长相，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总是模模糊糊的。”
　　瞿瑾瑶的回答很不自然，像是机械性的背书。人有很多种语气、神态，但看稿子读跟真实的回忆还是有差别的。瞿瑾瑶看起来是在回忆，但目光呆滞语气生硬，肢体上毫无动作。表面上一川没说什么，暗地里给卢秋发了个信息，他在抵达制香工厂的时候收到了回复。
　　‘瞿瑾瑶被催眠了，媒介是香水，小心。’
　　一川将一双医用橡胶手套戴上，看着制香工厂门口的粉色气球。边上的音响里播放着轻快的乐曲，连铁门上也贴满了各种鲜花。
　　就像是一个潘多拉魔盒，等待着被人开启，释放出狂欢的序曲。
　　随后，他将手机放在了门口，缓步踏入了第三局的游戏之中。
　　铁门的背后是一个T台，红色的地毯一路蜿蜒到深处，舞台灯光耀眼夺目照射着一个个透明的容器。里面的液体是黄色的，带着一种胶质与浑浊感。凑近的时候，香气浓郁扑鼻，……令人作呕。一川皱了眉头，眯着眼打量那些两米多高的圆柱体。里面……有些黑色的丝，像是海草或者别的什么…突然，液体之中浮现出了一张脸。
　　或者说…是一张皮。
　　一张女人的皮。
　　从进门开始，左右两侧分别立了六个容器，总计……十二个。那么…这里有十二个被害人。
　　“这是我的藏品~你闻到了么？这甜美的香气~”
　　“我只闻到尸臭。”
　　“无趣的男人…那位漂亮的女警呢？怎么没一起来？”
　　“她已经醒了。”
　　“呵~早知道我该跟他好好学，真是丢脸。”
　　“R呢？”
　　一川注意到女人的神情，一丝破绽流露在美丽的面容上。但很快又掩盖了下去，她笑着弯腰行了一个欧洲贵族的屈膝礼。
　　“别说这些扫兴的话，来，舞会开始了。”
　　随着一阵机械的声响，地面开始微微震动。四周的圆柱形容器瞬间炸裂，玻璃的碎片像是礼花一般散落在地。那些香到发臭的液体顺着破口缓缓流淌，一张张凹凸不平的皮也随之落到了地上。一川的脸、脖子、手臂被玻璃划破，右眼眼角处也破了，血阻碍了他的视线。他起身，只觉得脚下滑腻。这些东西，比起液体更像是人体内的油脂…
　　香气太过浓郁，令人一阵阵的反胃。
　　“这里有十二张皮囊，只要找到那张特殊的，这一局你就赢了。别担心，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特别……特别的？”
　　“对，特别的……我的皮囊。”
　　香味令人头晕目眩，视线被血阻碍模糊不清，脚下的滑腻让他只能匍匐前进。玻璃渣的尖锐，隔着衣服，折磨着他的神经。
　　特殊的，她的皮囊……
　　从这句话来看，她对自己有过高的重视。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有自恋情节。
　　自恋，自我陶醉的行为或习惯。如果没到极端的情况，被视为健康心理的重要元素。在心理学和精神分析学上，过度的自恋可以变成病态，或者会有严重人格分裂/不正常的表现。
　　那么，她口中所谓的特别应该与众不同。
　　进门时，左右两侧的圆柱体容器，只有一个看起来特别清澈…一川一开始以为是光线问题导致的，现在看来那个…就是特别的。
　　是左手边，第三个！
　　但等他接触到那张皮的时候，又犹豫了。
　　这明显是一张男人的皮…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第三个女人就在尽头的容器里。她泡了有三分钟了……”
　　“你！”
　　三分钟，就算是清水也很容易造成溺毙。如果是这种不明混合液体…很可能已经…
　　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个…特别的皮囊就是这个！”
　　但一川换来的，是疯狂的嘲笑。
　　“你好好看看……”
　　一川僵硬的转头，发现自己手里捏着的，只是一件米黄色雨衣。不仅如此，地上的玻璃渣不见了，那些皮也不见了……周围根本没有什么容器！
　　香味，催眠……
　　他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没有血，没有伤口一切都是假的。
　　“你输了～输给了谎言…是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他一定会高兴的，一定会……”
　　sally的笑容，在看见手腕上的银色后凝结。那东西冰冷的…
　　“不可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曹贺皱了皱眉，躲开这个女人的抓挠。
　　“你错在不该过早露出催眠这一手，警方也是人才济济的。”
　　sally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将视线一寸寸挪到一川的脸上。是他！是这个人做的，他们是一起来的！是他催眠了自己，让自己以为只有一个人赴约！
　　“骗子！你违背了规则！”
　　一川拍了拍裤子，站起来笑了笑。
　　有那么一丝，阴险。
　　“这游戏，本就没有规则。你可以不出现在这里，但你不甘心。你想看到我落败，以身犯险。你只是败给了你的自负，愚蠢的女人。”
　　她像是被抽空灵魂的木偶，茫然的被曹贺带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笑得十分妖娆。那几乎是她最美的样子，也最为疯狂。
　　“谁输谁赢，不一定呢。”
　　一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当他飞奔到尽头，看见那个巨大的圆柱体容器时，一切似乎为时已晚。
　　“曹贺！救护车！”
　　……
　　最终，第三名受害者因抢救无效，于第二日凌晨七点二十二分，确认死亡。
　　葬礼上，曹贺等人均到场致歉。而一川则坐在车上，远远的看着。为了不让家属情绪激动，他并不被允许出现。
　　“那个……起码，人救下的时候还活着…上头也只是停了你的职，过一阵也就好了……”
　　阿乐干巴巴说了半天，后座的人却早已下车。
　　一川看着远远的葬礼，握着一只白色百合，他给曹贺发了条短信，就再也没出现。
　　只有曹贺知道，他并没有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