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褐沙蝎蛇

　　夜间的大漠不似白天那般炎热难耐，刺骨冷风带着一股腥味朝着陈柳二人扑面而来。在微微星芒照耀下，两人身影已经掠过了十余里地，联动的目光四下寻找着还存活的流犯。
　　“陈定大哥，你看那里！”
　　顺着柳之孜所指方向看去，陈定在夜幕下发现了三点模糊不清的红光。
　　两人立即加快速度接近，烛炬上的火苗跳动在视线里越发地清晰。
　　“别跑了，快停下！”
　　陈定朝着不远处大声呼喊，三个手持火把的男人没理会，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
　　倏忽间脚下传来些微弱的震颤，当即引起了陈定的注意。他不确定这是否是褐沙蝎蛇途经此地引发的动静，但是越发明显的震感让他确信地底有异物直逼而来。
　　陈定疑惑地看向柳之孜，少女脸上浮现的惊诧之色意味着她同样察觉到了脚下的阵阵异动，只是不知究竟何物在挪移，两人身体不约而同地僵立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陈定慢慢蹲伏身姿，趴倒在地上仔细聆听，底下越来越大的响动预示着声源已经接近地面，
　　根据自己生活在西土多年的经验，陈定几乎断定来者身躯重量不下千斤，这种级别的怪物照往常来说非常棘手，不过好在还有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柳之孜在自己身边，应对起来还有胜算。
　　“褐沙蝎蛇——是你吧老朋友……”
　　陈定手心汗如流水，随着心跳加速气息也变得粗重，蓦然间他听见地底的巨兽从身下一掠而过，响动声朝着前方三人奔逃地方向渐行渐远。
　　陈定暗道一声不妙，从沙地上爬起，双手合拢靠在嘴边大声呼唤道；
　　“小心！”
　　话音还未落下，一条黑影正对着远方三人脚下如同游鱼似的从沙海里一跃而起，庞大身躯一头撞飞三人后，在半空之中将他们紧紧咬住。
　　扬起的沙土喷泉般冲上了了数丈高空，夹带着恶臭不堪的黏液和血渍散落在四周，扑灭了烛光。
　　黑影首端叼衔着奋力挣扎的活物，一声声撕心裂肺地“救命”嚎叫而出。
　　他半截露出在血盆大口之外的身体不断传来骨裂脆响，接着就被黑影口中喷出的腥臭气流甩出，重重砸落在陈定面前。
　　那张极度扭曲的面庞上写满了临死的恐惧，堪比腰斩的痛苦让这个只有半截身子的男人惨叫不已，散播出和之前遇到的那几具残尸一样惊怖的气氛，不过一会儿他暴突出来的眼珠就带着绝望永远失去了光采。
　　陈定来不及合上男人未瞑的双目，那条破土而出黑影已经吞咽下了口中的半截尸体，朝着陈定迅速游动而来。星光照射之下，黑影面目也渐渐显现在陈柳两人面前：
　　十米余长的蛇身上覆盖的土褐色鳞甲随着呼吸一张一翕，尖锐细长的蛇尾像是一根利刺在半空中明晃晃地挥动。蛇尾下端隆起的大毒囊不断挤压而出的绿色粘液，顺着蛇腹滴落在沙土里。
　　六只树干粗细的虫足行走在沙地之上发出的摩擦声越发逼近两人，硕大的蝎螯朝着陈定脑门使劲夹去。陈定连忙低头躲闪，身体朝着后快速打了几个滚和褐沙蝎蛇拉开了距离。柳之孜也慌忙退开到一旁，闪避虫足的践踏。
　　陈定自知吃上褐沙蝎蛇一击就得当场毙命，因而在它次次挥螯的瞬间都得提前做出反应。虽说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它交锋，但如此高频率的攻击却完全不容陈定丝毫懈怠。
　　况且褐沙蝎蛇特殊结构不仅能在让它在地底行动自如，就连在地面上也能有远超常人的奔跑速度。再加上可以感知生物气息的蛇信能准确判断猎物位置，一旦被它盯上就很难脱身。
　　陈定过去出行西土时就遇见过这只褐沙蝎蛇，幸运地是当时靠着人数众多气势宏大吓退了它。这些妖兽和人一样，具有极其强大的领地意识，一旦发现外敌就会想方设法地将其铲除。
　　除此之外，妖兽们会随着兽龄增加，吸收流淌在天地间的元流来增强自身，正如眼前这只褐沙蝎蛇腹部的长条花纹和斑点便可以判断这只褐沙蝎蛇已经有了有百年以上的兽龄，实力自然也有元者水平。
　　陈定瞥见褐沙蛇蝎吐尖里沾染的血污，知道今夜已有不少人被这只畜生当作晚点吃到了肚子里去。
　　而褐沙蝎蛇也认出陈定这个曾从自己眼皮下逃走的猎物，施展地攻势愈加猛烈，带着腥风的大嘴频频朝他扑咬上去。
　　柳之孜见陈定狼狈逃窜，知道自己不能袖手旁观。她双足点地飞跃至半空之中，身形轻盈地落在了褐沙蝎蛇的蛇首之上，腰间乾坤袋里一道青光顺遂心意飞出，盘踞在手臂周围。
　　随着柳之孜一声冷喝，光芒即刻退散显露出一对铭刻咒纹的岩制护手。武者还未破奇前，常常会选用一两件趁手的灵器防身，而这双护手便是周博渊赠予柳之孜的凡煅上品灵器—青石岩臂。
　　柳之孜左手把住蛇鳞，右臂蓄有崩山之意轰击在蛇首之上。褐沙蝎蛇遭受突如其来的猛击，蛇颌登时撞击在沙地之上碎裂了两个尖牙。
　　柳之孜高举青石岩臂，准备再次施予拳劲之时，蝎蛇就地翻滚数圈试图将她从脑袋上摔下。柳之孜无处落脚，只好纵使身姿反回地面，却在滞留半空的瞬间被褐沙蝎蛇抓住机会，血盆大口鲸吞而上。
　　陈定眼神陡然凌厉，以意动身力速顷刻暴涨数倍。他没有什么灵器傍身，只能掏出在铁囚城赢来的那把靛蓝短匕，全力突刺扎进了掩藏在鳞片之下的粉嫩皮肉里。
　　褐沙蝎蛇条件反射地扭转回身躯，使陈定不得不舍弃靛蓝短匕躲避扑咬。
　　所幸的是柳之孜已经安稳着陆。她趁蛇蝎分神之际，一个箭步闪身到七寸部位，将凌空时蓄满的拳劲再次倾泻而出。
　　褐沙蝎蛇要害遭到创击，一口盎绿的血浆顺着蛇信喷出。它不再像先前那般肆意出击，而是埋首刨开沙河，遁入它在地下挖掘的通道。
　　陈定幡然察觉到自己正面临的问题，在地面上褐沙蝎蛇终究行迹可寻，自己有充分时间反应进攻，但是一旦让其返回到地底，就会使本来就没有主动权的处境更加被动。
　　已经消耗了些许气力的陈定倘若再次伏地听闻褐沙蝎蛇移动声响的话，身体肌腱很难在第一时间爆发出足以躲闪蛇蝎出击的速度。但如若不去追寻它的踪迹，自己就如惊弓之鸟，迟早会因体力耗尽身死蛇腹。
　　“怎么办？怎么办？”
　　滚滚汗珠从陈定额角留下，太阳穴上鼓动的青筋不断有热血涌入脑中。如果现在往西折返，不说自己能否足够幸运地在蛇口余生，路上的其他流犯定然难逃此劫，生死必须这一念之间做出取舍。
　　柳之孜看着面色焦急的陈定，缓缓道出自己心中所想：
　　“我可以先发动声响吸引蛇蝎攻击，拖延时间等师尊循迹而来。陈定大哥你实力和我尚有差距，还是沿路尽快返回，和师尊汇合后再来找我。”
　　“不行！”
　　陈定一口回绝了柳之孜的说法，自己堂堂男儿汉怎么能就此临阵退缩。这次贸然行动造成的后果很大原因在自己身上，不仅没能救下他人，反而还拉上柳之孜下水。要是就此葬生蛇腹，自己黄泉之下怎么和她兄长交代？
　　“仔细想想……有什么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陈定盘算着蛇蝎很快就会发动下一轮攻势，他的脑海里快速翻过一幕幕和蛇蝎有关的话面，喃喃低语道：
　　“火光……蛇信……绝魂沙地的妖兽只在夜晚出击的原因……”
　　陈定恍然大悟地重拍了下大腿，他抬起柳之孜双拳上的护臂，语气果决说道：
　　“灵器滴血认主之后远离主人本体会断传送出自身方位的讯号。之孜，你先摘除一只臂套给我，然后朝着第一营地径直逃跑不要回头，等和周伯碰面的时候再靠感知灵器缔结找到我。”
　　柳之孜不知道陈定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有些迟疑地将左臂灵器取下，却紧握在手上没有递出。她当然不是因为怜惜灵器才不肯交付，只是放心不下陈定一人应对褐沙蝎蛇。
　　“相信我，再不快些就来不及了！”
　　陈定双瞳之中显露的自信让柳之孜撇下最后一点犹豫，她将青石岩臂交付给陈定，催动身形朝着返回的路径快速远去。
　　陈定没想到这青石岩臂居然如此沉重，由于和自己腕臂大小不符不能戴上，只好背负在身后朝着和柳之孜相反的方向奔逃，一路上还发出叫喊分散褐沙蝎蛇的注意。
　　“再争取一点时间，让之孜离开蝎蛇的搜寻范围就行……
　　不管我的推断到底是对是错，都只能一试了……”
　　以意集气！
　　狂涌而来的气息随着陈定一声暴喝，如同江海般灌入了他的身体之内，使得胸腔陡然膨胀，围长整整宽大了半圈。
　　陈定聆听着沙土掘动的声响，眸神中闪烁过一丝清光，嘴角竟扬起不可名状的怪笑。
　　“褐沙蝎蛇，就此一决胜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