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亡

　　面对漫天电芒，风炎毫无反抗的动作，古井无波的脸上依旧神色如常，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有那弥漫在周身的暗红色恐怖灵力，预示着他肯定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果然，当那狂暴到极点的雷霆临近他身时，风炎突然翻手一掷，将手中的三尺青锋斜插进青石台阶上，而后随意地舞动那只犹如小半个磨盘大小的手掌，轻而易举的就将那无数道狭长的炽白色闪电尽数掌控在手中。
　　“这怎么可能！”
　　站在远处观望的风雷见到这一幕，心头陡然一震，脸上涌现出一种近乎呆滞的神色，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要不然为何那些凌厉到足以洞穿虚空的闪电，会被风炎像是牧羊人挥舞手中的长鞭那样，肆意地挥舞着。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那被誉为是风族最锋利之矛的雷霆守卫，此刻竟像是狼狈逃窜的羊群一样，配合着风炎的抽打，四处躲闪。
　　而那些炽白色的闪电也像是被缰绳束缚的野马，疯狂地挣扎，不甘地怒吼，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男人的禁锢，最后只能燃尽所有能量鱼死网破地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哈哈哈，就只有这点水准吗，未免也太不把我风某人放在眼里了吧！”
　　爆炸所产生的恐怖冲击力，在离风炎几丈远的地方就被一股诡异的波动吞噬了，他继续扬动渐渐缩短的闪电长鞭，冰冷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毗邻战场的风成海，口中发出酣畅淋漓的狂笑，状若疯魔。
　　远处的风成海听得他的笑声，顿时双目一眯，眼中喷吐出犹如实质的怒火，沉思一瞬后，他对着前方那些少攻多守的狼狈人影们大声喝道：“不要再留手了，全力出手，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他看出了雷霆守卫们出招多多少少还是有所顾忌的，长此下去，怕是无法留下风炎，随即也是果断地下令。虽然风族有明确的规定禁止手足相残，但只要留他们父子一口气在，其他后果他这个代理族长还是承担得起的。
　　雷霆守卫们闻言，皆是面面相觑一眼，那隐藏于阴影下的瞳孔中掠过一缕寒芒，而后默契地互一点头，众口一词道：“是！”
　　伴随着话音落下，他们身上涌动着的灵力忽然间变得更为雄浑了，周围若隐若现的雷霆也由白色变为更加绚烂的紫色，他们再度暴起，手中印发急速变幻，张口吟唱起雷鸣般的咒言。
　　“这样才对嘛，不拿点真本事出来，又怎么能抓的住我？”风炎若无其事的低语，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略带欣慰的笑意，就仿佛他们口中所要抓获的人好像并不是他，这场声势浩大的围剿行动也似乎与他无关。
　　“别急，真正的狩猎，现在才开始……”风成海见到风炎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瘀血环绕的嘴角顿时勾起一抹阴森的冷笑。
　　而一些隐藏在暗处坐山观虎斗的人见到这一幕，也终于是在此时，缓缓睁开了双眼。
　　药峰之上，身穿青色长袍的风家七祖此刻正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天火峰的动静，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对着一旁的红衣老人略显怂恿地说道：“还不出手吗？这些玩电的小家伙下手可没有轻重，要是不小心伤了你的宝贝后代，我可赔不起啊。”
　　而站在他一侧的风家六祖却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风炎怀中抱着的婴儿，神色凝重，口中喃喃道：“这个孩子……”
　　“哇塞，风炎这小子不愧是能正面击溃我化身的人，竟然杀出来了！”对于老伙计的无视，青衣老者也丝毫不觉得尴尬，依然自顾自地手舞足蹈，像是一个看戏入神的孩子一样，不断聒噪着点评，“我靠，这就是焚天烈焰吗，好强的煞气啊，这臭小子到底是杀了多少人啊，抽空你可要好好说说他，杀戮不好，有损道心，有损道心啊！”
　　阿苏山外围，临近尘世的地方。
　　经历过一天的辛苦觅食，绝大多数的飞禽走兽、草木虫鱼，都在夜晚时分进入了短暂的休憩，薄雾缭绕的山林间，除却清风掠过山岗，溪水拍击岩石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了子规啼月，蛙鸣一方，如此，更显万籁俱寂。
　　黎明之前，是最深最浓的黑暗，休整了一夜的劳动者们，皆在此刻睁开了那略显惺忪的睡眼，转瞬之间，一双双幽蓝色的眼睛便在这漆黑的丛林里接二连三地亮起，它们严阵以待，准备随时迎接东方之即白，开启为生存而忙碌的全新的一天。
　　果然不出所料，在片刻的等待之后，遥远的东方天际就有一道微弱的光升起了，不过不同于往日单调的鱼肚白，这次亮起的光竟是青红相间的华丽之色，而且它攀爬的速度也远胜于朝阳之辉，几个呼吸间就充斥了它们眼底。
　　对于这些长年生活在神山外围的常驻居民来说，这种隔三岔五就会出现的异象并不能引起它们的恐慌，它们依然在好奇的张望着。
　　灾难在一瞬间降临，炽热无比的气浪呈宽阔的扇形，猝不及防地荡涤过山林万顷，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都在顷刻间化为灰烬，肉质焦糊的味道浓郁到令人作呕。
　　并没有火焰腾起，这些处在仙凡交界地带的生灵们，体内并没有多少灵力流淌，凡夫俗子的本质让它们根本无法承受那股极致的高温，来不及思考的仓促之中，死神与它们擦肩而过，留下一尊尊灰白色栩栩如生的雕塑。
　　微风吹过，片片飞灰像是雪花一样飘洒，随风远扬。
　　在那无穷无尽的白屑纷纷扬扬漫天飞舞之时，毁灭万物的源头近了，它带着耀世的光芒，如恶魔一般降临光秃秃的山川，那些得以从灾难之中幸存下来的灵石土壤，所积攒漫长岁月之久的日月精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了。
　　它们在悄无声息之中干枯，开裂，碎作湮粉，而后化为滚滚红尘中的一部分，坠入人间。
　　冷兵相接的脆响声，灵力相撞的爆鸣声，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突兀地打破了死亡的肃静，一个单手持剑的健壮人影贴着焦黑的地面飞行，身后留下一道深邃的沟壑，他所过之处，尘埃弥漫，乱石穿空。
　　来人正是风炎，在无数道潜藏在暗处的目光追逐下，他悍勇搏杀浴血而行，显然是想一路杀出风族，逃往九州。
　　而在其身后，如影随形的雷霆守卫们则是不依不挠，全力阻挡着风炎前行的脚步，若是让他就这么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那他们雷霆守卫颜面何存。
　　在风炎且战且退之下，他们交手的次数并不是很频繁，但那离体之后凝而不散的磅礴灵力，却使得惨淡的夜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流光溢彩火星四溅。
　　天空里，狂暴的雷霆与火焰交织碰撞，空间都被高温灼烧的扭曲了，可怕的灵力风暴席卷，吞噬了人们的视线以及心念。
　　大战愈演愈烈，已经没有人能看清正面战场的详情了，人们只能看见一道由雷霆和火焰汇聚而成的青红色龙卷，滚滚向前，眼看就要脱离阿苏山范围了。
　　“要放他们离开吗？”半空之中的风雷见到此时，不禁心头一慌，向着在他身前的风成海有些焦急地征询道。
　　“放心，会有人和我们一样着急的，只要族中的长辈们不出手，他走不掉。”虽然心中同样震惊，但风成海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他默默回眸，看着药峰所在的方向，强装镇定道，“我已经通知七祖了，希望他能牵制住六祖吧，”
　　可此刻的药峰上，风家七祖依然在忘我的欣赏着这场大戏，好像全然忘记了风成海的嘱托：“他们要离开了哎，要关闭护山大阵吗？”
　　“随你吧。”红衣老人摆摆手，有些颓然地转身。
　　他不再关注这场闹剧了，以风炎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只要不是那种活了无尽岁月的老怪物出手，已经没有人可以留下他了，这么多年的生死磨砺，确实让风炎成长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此时老人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欣慰，反而是充斥着迷茫，在他慢步离去的时候，隐约间还能听见一道有些迷离的低语声：“是宿命吗……”
　　“唉，真没意思啊，这么快就结束了。”青衣老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像是失去了兴致一般，意兴阑珊地挥一挥手，散去了护山大阵，“这次就先放过你，不过能不能在雷霆守卫的追杀中活下去，就看你的本事咯。”
　　月落乌啼，长夜将尽了，但这连天的战火却无丝毫停息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盛。
　　“怎么办，雷霆守卫虽然人多势众，但风炎一心避战之下，也很难留得住他。”看着那道在雷霆守卫追杀之下节节败退，但却自始至终都毫发未伤的修长人影，风雷心急如焚。
　　风成海闻言，也是面容阴翳，尽管已经给予了风炎相当大的重视，但现在看来，他好像还是小瞧了自己的这位三弟。
　　“还不出手吗，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想杀他可就难了！”他跨前一步，冲着后方茫茫无际的黑暗略显劝惑地高喊。
　　此言一出，那些想在幕后坐收渔翁之利的其他脉系之人，也是眉头微微一皱，显然他们也是看出，单凭雷氏的力量，还无法将这对可能会成为打破各脉平衡之隐患的父子，成功扼杀在摇篮里。
　　想到此处，他们也不在作壁上观，纷纷走出黑夜，踏足云端，体内精纯灵力涌动，敌意十足地盯着远处的风炎，面色不善。
　　“一起出手，任他再强，也无法支撑如此恐怖的灵力消耗。”站在云端最前方的一人，瞳孔中寒光一闪，颇为激进地鼓动道。
　　“没错，这么长时间的大战，他的灵力肯定快要枯竭了，一起出手，斩杀此獠！”站在他身侧的一人，也是出言附和。
　　“对，一齐出手，他肯定抵挡不住！”
　　“好，一齐出手，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一起出手！”
　　……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大敌当前，他们同仇敌忾，难得一见的团结。
　　“好，那就由我来打头阵，领教一下三爷的盖世神通。”最先说话的那人自告奋勇，率先对着风炎暴掠而去。
　　“阴阳寂灭指！”
　　他双指并拢，一指点出，指尖一幅阴阳太极图浮现，缓缓转动之间，散发出锋利无匹的灵力波动，而后带着势如破竹的威势，直指风炎眉心。
　　“轮回十字斩！”
　　“摘星捉月手！”
　　……
　　诸雄响应，纷纷出手，一道道毁天灭地震古烁今的攻伐之术毫无保留地释放，五颜六色的光雨遮天蔽日地涌出，笼罩了六合八荒，仿佛要将风炎连同这片山脉一起葬灭。
　　面对声势震天的秘术雨幕，风炎也是面色一寒，电光火石之间，他不假思索地仰起头颅，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狠厉的冷笑。
　　他张开如盆大口，对着浩瀚夜空，如长鲸吸水一般深吸一口气。
　　这口气息绵长不断，只纳不吐，仿佛要将那一天星月尽数吸进肺里。
　　霎时间，一股凶猛异常的吸扯之力猛地自其口鼻间溢出，四面八方的空气都被这股神秘的吸力牵引着旋转流动。
　　与此同时，狂风乍起，原本空旷寂寥的天空中突然有飓风涌现。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飓风的风速变得越来越快，不过须臾而已，一道巨大的风暴漩涡便在风炎上空缓缓浮现。
　　而在这漩涡彻底成型之时，那股强横的吸扯之力也随之骤然增强，过往的流云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搅碎，没入了以风炎为“眼”的浩瀚深渊。
　　“吞！”
　　风炎面色狰狞，仰天无声地咆哮，发出气吞山河的怒吼。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天地间仍是寂静一片，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风炎吐出的这个字眼，不过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
　　那是一个如黄钟大吕般恢弘的音节，直接越过人们的听觉，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
　　“这是......心言？”风雷瞳孔骤然一缩，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浑厚低沉的声音之中竟夹杂着细微的颤抖。
　　其实风雷与远处那道接天连地的庞大漩涡相隔甚远，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自身体内的灵力竟有些不受控制的暴动起来，好想要透体而出。
　　这让他心头骇然，这种无视道则霸道到极点的力量，恐怕只有传说中的真言才能做到。
　　莫非风炎掌握了某种创世真言？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们此次的行动恐怕也只能铩羽而归了。
　　风雷偏转过目光看向风成海，硕大的眼眸中带有一丝莫名的希冀。
　　他希望从自己的二哥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更为震撼人心的事情发生了，一旁的风成海看得目瞪口呆，眼中涌现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而见到他这般表情，风雷心里莫名一慌，然后缓缓抬头，便看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惊悚一幕。
　　只见他们头顶上的苍穹好像崩塌了，天倾西北，诸天星斗开始朝着风炎所在的方向缓慢移动。
　　四周的天地灵气，皓月清辉，乃至苍生万灵的生命精气，都被那股极端霸道的吞纳之力强行掠夺了，在风暴漩涡的内部化作无数道色彩斑斓的流光，最后尽数汇聚到风炎体内。
　　“吸入这么多斑杂的能量，他不怕爆体而亡吗？”
　　此刻的风雷早已被眼前这海纳百川似的场景震撼的无以复加了，瞠目结舌之间竟有些忍不住地为风炎担心起来，好像早已忘记了远处那个犹如魔神般的身影，本就是一个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去杀死的敌人。
　　但风炎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这种无谓的担心是多余的，汹涌如潮的水流声再次响起，庞大到令人心悸的灵力波动悄然扩散，他眼中喷薄出宛如实质的杀意，振臂一挥，暗红色的火焰再次燃起，自其手臂间席卷而出，他手中的三尺长剑顿时变得烈火丛生，剑身都被烧得通红。
　　其实他并不懂剑术，但手中的长剑在极致高温的加持下，变得无物不切，他只是随意地挥舞长剑，但任何扑面而来的强横秘术，都像是被热刀切过的黄油，变得四分五裂。
　　终于，在临近山门之时，风炎仰天怒吼，打出一道惊天秘术，破开漫天雨幕，震退四方强敌，然后化作一束黑光爆射而出，消失在了茫茫天际。
　　“追！”后方的风成海森然下令，眼中涌动的寒气几乎要凝聚成水，呼之欲出。
　　喝声一落，雷霆守卫也是倾巢而出，紧紧的咬着风炎，展开了一场横跨九州的追逐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