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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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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苍茫大地,华灯初上,暖意阑珊。
  浩瀚天幕,明月高悬,星河璀璨。
  东胜神州,阿苏山。
  这是一座延绵万里的巨大山脉,坐落在九州大陆最东部,面对着茫茫无际的浩瀚海域,一眼望去,万峰耸立,直入云霄,层峦叠嶂,隐天蔽日。
  从下方仰望,夜色渲染下的山峰漆黑如墨,如同一只接天连地的黑色巨兽耸立云端,咆哮苍天。
  而从上空俯瞰,只见群山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使整座山脉看起来又像是一条盘踞在世界尽头的古老巨龙,狰狞而神秘。
  拉入近景,可以看到山脉之中星罗棋布建有数座雄伟的宫殿,宫殿成群,恢弘无比。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的建筑风格其实十分古朴,所有宫殿皆是由一块块青黑色的巨石堆砌而成,建造手法略显粗糙,却丝毫不会让人心生小觑之心。
  因为那些青色巨石所透露出来的厚重与沧桑,让人一眼望去,就仿佛是置身于太古洪荒!
  古殿深深,藏于千峰万水之间,这里人迹罕至,尘烟稀少,方圆万里之地,仅有一个家族盘踞。
  风族,一个自上古年间便长存于世的神秘世家,它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溯到开天之初!
  九州大陆宗门势力无数,但风族的存在却鲜有人知,尘世间也很少有关于该族的消息流传。
  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只听说那是世界的最东方,也没有人知道它的底蕴如何,或许只有那些最为顶尖的净土圣地才能隐隐感知到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知道是它隐藏在大幕之后,执天地牛耳,主宰大陆沉浮。
  天火峰,阿苏山八大主峰之一,风族火系一脉的三爷风炎于半年前历练归来,在此地栖居。
  清风微凉,月华如水,皎洁月光从天空倾泻而下,为天火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
  借助朦胧月色,依稀可见几座殿宇环绕而成的院落之中,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在宛若无头苍蝇一般的来回踱步,步伐杂乱无章,彰显了男人此刻心中的慌乱与不安。
  并且,在坐立不安的同时,男人那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眸,还会不时地望向某一座大门紧闭的殿宇,微微颤抖的双唇,似乎也在不停地喃喃自语着。
  “要生了要生了,要生了要生了……”
  “生个什么东西呢?”
  “呸!”
  “生男孩还是生女孩呢?”
  “要男孩吧,男孩肯定像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哈哈。”
  “不行不行,男孩太调皮了,还是要女孩吧,女孩肯定像她母亲,温婉可人。”
  ……
  画风急转直下,一阵宛若妇人般的碎碎念突兀地响起,回荡在苍茫天地间,与这古奥森严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月色撩人,变得更为明亮了,照出了潜藏在黑夜下的人影。
  很难想象,这竟是一个面容刚毅的英俊男子,他衣着朴素,着一袭黑色长袍,眉峰凌厉,目光深邃,龙行虎步之间尽显威严之气。
  不过此时的男人显然有些心事重重,眉宇间有散不开的忧愁,自言自语的同时,脸上的神情也在不断地变换,时而紧张,时而期待,时而得意,时而喜悦。
  “瞎纠结什么啊,多生几个不就好了?男男女女多来几个,一大家子更热闹,刚好给这死气沉沉的古殿多添几分生气。”某一时刻,男人猛一低头,狠拍一下大腿,怒道。
  “嘿嘿,我可真是聪明。”男人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傻笑起来,“不过这可就要辛苦我咯,真是人到中年,身不由己啊,看来最近要多吃点山珍海味,给自己补一补了,哈哈哈。”
  “三叔,你在这儿傻笑啥呢?”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从先前男人所张望的房屋中走出一位妙龄少女,巧笑嫣然的来到男人近前,柔声问道。
  “嗯?灵儿,你怎么出来了?我夫人生了吗?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还是龙凤胎啊?”看到少女出来,被称做三叔的男人迅速收回思绪,焦急地问道。
  “还没呢,娘亲说三婶临盆之后可能会有一阵儿的气虚体弱,叫我出来熬点补充气血之物先备着。”少女身姿曼妙,面容清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盈盈地回道。
  “原来如此,那你快去吧。”男人听后,神色更为急切了,连忙催促少女,道:“一会儿先去药峰,跟两位族老通禀一声,取点药效温和的灵草,再送去丹峰请丹鬼老先生帮忙熬炼一下。”
  “哦,对了,把我前些天从长生老头哪儿拿来的仙参也一并送过去。”男人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推搡着少女,生怕少女动作慢给耽误了要事。
  “好了好了,灵儿知道了,灵儿现在就去。”
  名为灵儿的少女一脸幽怨,嘴巴都快要撅到天上去了,不满的转过身,在男子灼热的目光注视下,颇为不情愿的向殿外走去,一路上嘀嘀咕咕,怨声不断。
  走出古殿群,少女抬起芊芊玉手,掐指吹哨,哨音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片刻后,远方天际竟飞来一只青色神鸟,落在距离少女不远处的空地上。
  少女莲步轻抬,一跃便落在青鸟背部,盘坐下来后,轻抚神鸟羽翼,俏皮地说道:“走,小青,去药峰,给你摘果子吃去。”
  天火峰与丹峰相距颇为遥远,少女虽然已经踏足修行路,但由于境界过低,还不能御风飞行,所以必须要借助飞行妖兽才能快速抵达药峰。
  青鸟闻言,长鸣一声,振动双翅,嗖的一声便冲天而起,向着药峰飞去。
  这是一只神俊无比的禽鸟,体型庞大,状如孔雀,羽毛呈青色,华丽异常。
  飞行之时,那一对青色羽翼迎风铺展,席卷万里狂风而行,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沧水青鸾,远古五凤之一青鸾的直系后裔,体内有着极为精纯的神兽血脉,强大绝伦。
  这要是放在外界,绝对是雄霸一方的大妖,如今却沦为一个小女孩的坐骑,若是被九州修士知道了,肯定会惊掉一地的下巴。
  “唉,这就是我日日憧憬的三叔吗?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哼!果然传说都是骗人的”坐在青鸾背上,少女依旧闷闷不乐,不是因为之前的抱怨,而是因为失望。
  少女的三叔名为风炎,在整个风家都是一个传奇一般的人物,少女自小便是听着三叔的传奇故事长大的。
  听母亲说,自己的这位三叔自小便离开了阿苏山,于九州各地闯荡,在不使用风家资源的前提下,短短千年时间,就达到了令许多自诩为天之骄子的风家儿郎望尘莫及的高度。
  就连自己那一向眼高于顶的父亲都说,若论天资妖孽,风家万年来无人能出其左右。
  平日里亦有下人谣传,称风三爷曾游历天下,打破了一个又一个古人的记录,而后行走边荒,向诸多古老的神祗发出挑战,无数名山大川都留有他的名。
  那是杀出来的赫赫威名,鲜红如血,九州群雄谈之色变。
  少女情怀总是诗,在诸多传言的渲染下,灵儿渐渐在心中幻想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三叔。
  那应该是一个不苟言笑杀伐果断之人,孤独如猛虎狠辣如豺狼,剑不离手目光如电,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
  只是幻想再怎么美好都无济于事,现实总会在你觉得梦想将要成真的时候,给你来一记当头棒喝。
  半年前三叔历练归来,提前收到消息的少女一马当先前去迎接,顺路还鼓动了阳焱峰所有的佣人护卫,帮自己壮大声势,毕竟传奇归来理应受到隆重的接待,嗯,反正少女是这么想的。
  为了营造氛围,少女甚至扛上了昔年父亲征战异族时所使用的、象征太古世家威严的战旗。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像是迎接凯旋而归的英雄般,在阿苏山脚下摆下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所以,当风炎临近故土,近乡情怯踌躇不前时,忽然就看到了落日余晖下,一面染血的战旗迎风而舞,猎猎作响间弥散出滔天煞气,旗下还有数百人影攒动,声势骇人。
  就在风炎疑惑之际,突然又听到一阵如万马奔腾般的战鼓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鼓声如雷,震动天幕,穿云裂石。
  他有点搞不懂眼前的状况了。
  这是要发兵征伐某一禁地?那为何在家门口就摆出如此阵仗?还是有强敌来犯?也不应该啊,举世茫茫,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进攻太古世家。
  不过出于本能的反应,他还是一把将同行的人儿护在身后,周身灵力悄然运转,准备随时应付一切即将到来的突发状况。
  如滂沱大雨般细密的鼓声响了盏茶功夫便停了,残阳坠落时的寂静和肃穆重新降临阿苏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可爱少女,兴高采烈地冲风炎狂奔过来。
  风炎蒙了,饶是自己经历过万场厮杀,也从未见过如此奇葩的出招方式。
  自己退隐江湖多年,不问世事,难道现在都流行这样的开场礼?
  然而,还不待男人有所反应,少女就一跃扑入他怀里,随后,红润诱人的小嘴更是吧唧一下,便亲在了自己那略显迷茫的脸上,甜甜地叫了一声三叔。
  风炎愣了一下,沉吟许久后,才陡然醒悟过来。
  他憨笑着挠了挠头,宠溺地看着挂在他身上欢呼雀跃的灵动少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大概知道来人的身份了,女孩身上散发出的是一份血浓于水的亲切感,无法造假。
  于是,两人开始热情地交流,场面一度十分融洽。
  不过,这股融洽欢乐的氛围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短暂的交流过后少女就泪目了,因为这个男人除了外表和自己想象的相差无几之外,性格方面简直大相径庭。
  这分明是一个沉浸在幸福之中已经失去理智的傻男人,手中还牵着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孤独,在验证过少女的身份后,男人还笑容满面的冲女孩介绍说这是你三婶。
  你大爷的三婶,你还我三叔!
  少女又哭又闹,男人不知所措,漂亮女人掩嘴轻笑。
  就这样,少女耗费了小半个童年构建出来的传奇人物,在一瞬间就化为了泡影,心中憧憬的那片快意恩仇的热血江湖,也随之破灭了。
  信念的崩塌以及信仰的凋零,让这个懵懂无知的女孩何止心灰意冷简直悲痛欲绝!
  这时,风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当下灵机一动,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件颇为精致的木偶小熊,对女孩说这是我和你婶婶千挑万选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希望你会喜欢。
  然后少女哭得更厉害了。
  这是什么啊!
  男人送出的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不应该是一块头盖骨或是一把长剑吗?说这是我平生最大敌人的遗物,我与他大战三百回合终于在生死存亡之际悟出最强杀招,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以险胜半招的微弱优势将那厮斩杀,也许是惺惺相惜也许是为了时刻给自己敲响警钟,我一直未曾将此物丢弃,今日我功成名就解甲归田,就把它送给你了。
  这样才帅啊!这样才够男人不是吗!
  那只呆萌的小笨熊算什么啊!
  最后,残酷的现实和那只呆呆的傻熊如同两把利剑一般,直击女孩幼小的心灵,只听她仰天长叹怒吼一声既生我何生熊,就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中直接气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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