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向天远

　　冰冷而厚重的海水，将太阳的光芒隔绝在外。
　　有一颗弱小的菌体，才刚刚诞生没多久，就被那颗庞大的菌体连带着母体囫囵一口吞了下去。而它尚未来得及消化这顿珍馐，一个早已盯上它的菌体张开了巨口，把它裹进自己体内。又有一颗偶然飘过的菌体，见到这一只养的肥肥的菌体，就顺稍着把它吃了。之后，再之后，再再之后……一只浮游动物正消化着方才捕获的肥美猎物，却没有发现一只虾米伸出钳子，轻松惬意地把它送进了嘴里。一条小鱼，刚躲过天敌的追捕，体力大量消耗，这时正好一只小虾米停在边上，它就一口吃进肚中。一条鱼儿，追捕着猎物来到此处，却意外发现了更加肥美的猎物。饱餐的鱼儿曳尾转身，意外地发现了一点光芒，这在黑暗的深海显得尤为耀眼，而鱼儿却不知道，当它沉醉于光芒时，自己却早已进入了一张大嘴之中。而它所不知道的是，它的光芒不仅引来了食物，还引来了死亡。大鱼张开巨口，将这点光芒吞进肚中……
　　猎杀与被猎杀，自然中生物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这些生物们一番辗转，最终都待在了一条深海巨兽的肚中，它惬意地伏在海底舒服的淤泥上休息，它的体型使得他足够自信，自己就是这片海域的霸主，因此它悠闲地几乎没有一丝警惕。
　　它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了自己，接着偶然飘过的发光藻，它看到了面前的事物，这条鱼很奇怪，身上没有鳍，长着四肢，两脚着地。它知道这是陆地上的生物，以前碰到过……应该说是吃过他们，虽然只够塞塞牙缝，但那味道至今记忆犹新。
　　巨兽毫不在意，张开巨口伸出舌头就要把面前的生物整个吞下。但是，这次它想得简单了，黑暗中依稀见到眼前的生物拉住自己的舌头，然后把前肢打在了自己下颚上，伴随着一阵剧痛，它发现自己的嘴巴无法合拢了！
　　眼前的生物轻轻跃起，跳到了巨兽的背上，再沿着脊椎走到了它的尾巴。随后巨兽只感到一股巨力牢牢钳着自己的尾鳍，把自己拉拽出了海底的淤泥。
　　巨兽明白了，这个生物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猎物！怎会如此！为了尊严更是为了性命，它竭尽全力抵抗，死命地要摆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四周的鱼儿被这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吓得仓惶逃生。可是那个生物不动如山，随后，他也甩动起了自己的手，就是这么一甩，巨兽听到身体多处地方相继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断裂声，迟来的剧痛告诉巨兽，骨头被他甩断了！剧烈的疼痛还是其次，这些断掉的骨头皆是挣脱运动之时所必须的，所以现在的它根本动弹不得！至此，虽然不愿相信，但是巨兽知道，自己碰上了一头无比恐怖的野兽！
　　最终，巨兽被拽出了海面。
　　这里是远离大陆的海域，海面上片巨大的礁石岛屿。平静的海面突然钻出一个人来，这是个少年，十岁出头的样子。见到少年伸起一只手，再重重得拍在海面，如同鲲鹏振翅，霎时间激起了千丈高的海浪，摧枯拉朽，奔腾了不知多少海里的水域！
　　少年接着这一掌的反力，把另一只手甩出了海面，见那只手里紧攥着一头巨兽的尾巴。少年把巨兽在空中甩了个半圈，再把它砸在了礁石岛上头。
　　这头巨兽着实的大，放在礁石岛上还能露出半截尾巴，活像一艘搁浅了的航空母舰船。
　　巨兽被甩上了岸，再加之少年势大力沉，这一摔直把它摔得五内具裂，再没有力气去动弹分毫了。
　　少年腾跃而起，带着长长的水花落在巨兽身边。少年顶着一头湿漉毛发，面容平静，泡过海水的黄种皮肤在阳光下泛着高光，他的身材是与年龄不符的高大，浑身的肌肉膨胀，勾勒出一条条粗犷的线条。少年把别在短裤腰带上的短刀拔出，刀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短刀，上面还有些许因为生锈而被打磨的痕迹，可是少年却拿着这把短刀轻而易举地在巨兽身上割下了超过他半个人大小的一块红肉。，连带的血水如同奔瀑洗刷着少年的身子，他把手一挥，就将血水扇开海里，而自身点渍不沾。
　　偌大的这么一块肉，上面被划出了密密麻麻的交错切口，然后被少年高高举起。高举着的肉突然滋滋作响，一股肥美油腻的肉香味四散出去。少年吞咽着口水，不时地抬头看看肉到了几分熟。这肉自然不是太阳能烤熟的，全靠的是少年一身高深内力尔。
　　油脂滋滋作响，香气弥漫在整座岛屿，肉被完全烤熟了。少年把肉放下，也不用刀来切，直接下手就撕出了长长的一条熟肉，然后塞进嘴里，就同是吃面条一般吸溜进了嘴里。很快，几十斤的烤肉就被吸溜了个干净，不过少年显然没有吃饱，而这么一块肉相对于巨兽也只是很小的一块。少年手起刀落，又切下一块更大的肉。
　　太阳走过了小半边天空，少年也吃饱了，正靠着一根还带着血肉的白骨休息，巨兽的一整条腿连带着身子的小半边被少年吃了个精光，也不知这么多的肉是如何进的少年的肚子。流入海中的血水引来了嗜血的鲨鱼，他们的背鳍露出水面，把巨礁团团围困。鲨群舔食了小半天的血水，终于等到了时机，那就是大海的潮汐变化。巨礁被潮水完全吞没之时，鲨群开始了行动，它们蜂拥而上，想要把巨兽和少年一起撕咬得粉碎。可是少年并没有把它们当一回事，他随脚一踢，就在海面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痕！沿途的鲨鱼都随着水墙被这股巨力扫上了数十米的高空之中，而后重重地落在海面上，掀起巨大的浪花。
　　不消一分钟，近百条凶狠的鲨鱼就被扫了精光，搅起的浪水把巨礁上的海水给冲去，使得礁石再次暴露出海面，还把礁石上的血水洗刷了干净。少年一把捏着巨兽的尾巴，纵身跃入大海之中。这里是大洋之心，世界上离陆地最远的海域，少年在这远离人烟的海面上划出的这道长长的分割线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少年游速之快、体力之盛远超了世人的想象，这远洋巨轮也要耗上不少时日的大洋之心，他却拖着一头巨兽，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就游到了毗邻大陆的一座小岛。少年登上小岛，他把巨兽拖上沙滩，然后对着岛屿树林方向大喊了一声。
　　“向天远前来交货，请尽快收取！”
　　这一声呼喊如远古巨兽在咆哮，震彻天地，掀起后方狂澜通天、鱼龙沸腾，惊得前方林木悚悚、鸟兽竞走，这少年向天远内力之强，可见一斑！向天远又连喊两声，声声洪亮，全然不像游了半片大洋的人所剩的体力。这三声下去，向天远也不管得没得到回应，就折下巨兽的一块骨头，当作枕头躺在了柔软的沙滩之上。夏日多雨，惊雷过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说下就下。大雨滂沱，向天远却躺在沙滩上并不以为意，像是做着沐浴般舒惬。
　　雨到中途，岛海交界的另一端有了动静，向天远循声望去，见到有几个身影，穿破海面来到海滩上边。前前后后笼统二十条人影，他们上了小岛四下瞭望，很快地发现了不远处那一个很夸张的巨大身形。
　　显然这些就是向天远等着的人，他们正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见到人来了，向天远慢慢地站起身来，让雨水淋去自己身上的细沙。雨势如洪，却并不影响向天远的眼睛，这二十人体表之上遍覆密鳞，双颊鳃帮鼓动，头顶四肢还有脊背生着鱼鳍，脚趾之间被厚厚的蹼所连接。这不是陆地上的人，倒像是生活在水中的生物。
　　“让你久等了，我族人若非暴雨天气不能在地上长久逗留，还望见谅。”
　　“没事，这家伙就交给你们了，我要的东西呢？”
　　向天远拍了拍身旁的巨兽，示意对方过来检查，同时在向他们索要报酬。为首的一人挥了挥手，叫上来几个下手过去核实真伪。
　　“报告队长！正是那头畜牲，不过已经死了！”
　　“哦？那……怎么死的知道了吗？”
　　“是！经查验，尸体全身多处骨折而体表不见伤痕，可以推断是至刚至猛的内力所为。不过，这虽然对它形成了巨大损伤，真正的死因却因为失血过多。它的右后腿所有的肉都被削了下来，只剩下一边骨架！”
　　“什么？”
　　“路上饿了，就割了些肉来吃。不过毕竟是我自己杀的，吃点没什么吧？”
　　队长听了那名下手的汇报，又看了看那头巨兽，最后目光停在了这个至始至终面无表情的少年身上。
　　“还没请教，你是怎么杀的这头畜牲？”
　　“像是其他的猎物一样，找到，然后抓住它。如果反抗的话就打到不能反抗。”
　　“是你杀的？而且……就你……一个人？”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给那个队长吓得不轻。队长深知巨兽之强，也知道要猎杀它定要费上不要人力和时间，他原以为眼前的这个少年只是被人托来送货的，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说自己单枪匹马就将它活活打死！如果真的，这……还是人吗？
　　“有什么问题吗？”
　　见到对方想了许久都没有个回应，向天远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没错了，就是这头畜牲，朋友能拿下它果然是好身手。那，我们也该交货了。”
　　见到队长话了，后边有一人上前，他的手中提着一只黑匣子，打开以后递到向天远面前。向天远凑上前去，确认了是自己要的东西后就把匣子接过来合上。
　　“再见了。”
　　向天远抱着匣子，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直接跃入海中。队长呆在原地，张着嘴巴话未出口就被一泼海水给堵回去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亲自绕着这头巨兽走了一圈。
　　“太可怕了，这……真是他一人所为？”
　　队长倚靠着巨兽惨白的腿骨，看着大腿根上残留下的这一道一道密密麻麻的刀痕，只感到脊背一阵发寒。
　　“要说陆地上，确实听说过还有一位神功盖世的人物，不过……听说他扬名在战争年间，而这个人……太年轻了。”
　　回到另一边，向天远一手抱着匣子，一手划摆海水，不要片刻功夫就到了大陆架边上的一个停靠渔船的港口。此地已不在暴雨云的笼罩范畴，天色渐渐黑下来，一只一只的渔船也陆陆续续慢慢悠悠地回到了这儿。向天远对着浅滩蹬了一脚，整个人就蹿出了海水，带着一朵巨大的浪花落在了港口之上。
　　“天远，练功回来了啊。”
　　不远处一个和其他同行聚在一起讨论着一天收成的渔夫，看到了突然蹿出来的向天远倒也不觉得奇怪，反而爽朗地对他打了声招呼。向天远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应。
　　“老向啊，这没娘教的后生谁啊？怎么这么没礼貌的，以前碰到他，叫他也不回一声。”
　　“这是我们村里的，老哥几个也别介意，这孩子的性子是有原因的。”
　　老向看着向天远远去的背影，在长长地抽了口烟后继续说了下去。
　　“这后生住我家边上，十一年前，他那个一直在外地做事的爸把他带回了村里。唉，这后生也是可怜，打小就没了妈，没过多少年当爸的也一副疯了的样子，还好的是，这爸还记着有这么个儿子。”
　　“这倒也难怪了，这么一个妈没了，爸又教不了。不过，还有个事，这后生我常常看到他白天下海，临傍晚了上岸，还带着一条比他人要大的鱼，这可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这后生的爸年轻时在外地闯荡，有学过功夫，于是现在在家里的时候就教给儿子。不过，哎呦喂，那教得可真严啊……电视上的那些练武功的，大伙都看过吧，可是跟他爸给他的训练比起来……那就是小孩子玩闹一样啊。”
　　“那老向啊，你倒说说是怎么个训法？”
　　“这个……我就看到过几次，就给老哥几个说下头一回吧。那天是雷雨天，雷公闪电轰轰轰的，我回家的时候看到了这后生站在一株枯树下。我们都知道打雷天不能躲树下，果然，一道电就劈了那株树，当时把我吓得呀，也顾不上这后生了。”
　　“出去找雷劈，这后生该不是也像他爸一样疯了吧？”
　　“没呢，接下来的事才是重点，他对着天大吼大叫的，跟要把整片天的雷公都引到他头顶上一样。然后，他就对着那道闪电打起了拳！这次倒是把我给惊到了，他凭着那对拳头，一次又一次地把闪电给挡下来了！”
　　“你就吹吧，这人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挡住雷劈？”
　　一众渔夫显然不相信老向的话，纷纷笑他痴人说梦。而老向只是抽了口烟，继续整理渔网。
　　“不能这么说，这世上能人多着呢！”
　　不顾背后的谈论，向天远大步流星，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