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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连着几个周末我都将自己泡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全神贯注探寻神童的奥秘。张笑牙显然比神童更有能耐，除了惊人的记忆力，还能预知未来，同时拥有这两项超级才能的人类，有吗？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从源头查起，我开始暗暗调查她的身世。
调查工作动用了父亲给我的压岁钱，进展比预想的顺利，也让我明白有钱好办事。正如张笑牙自己讲述的，刚出生时她确实表现异常，但之后，似乎并没有异常表现，她和其他孩子一样，八岁开始读小学，除了成绩优异，并无其他惊人之举。但只要留心，就会从一些看似侥幸的事件上发现异常：比如，五年前，当地的报纸这样记载：某地一所小学昨夜发生一起不幸事件，校门口一株大树被雷击后倒下，压住正好路过的一位三年级女生，该女生当场身亡，而她的同伴侥幸逃脱。
我从校刊上查证这位侥幸逃脱的同伴，正是张笑牙。
这件事和我亲眼目睹的滚石事件非常相像，两次侥幸逃脱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呢？
如果把这两次死里逃生和表哥的怀表莫明其妙碎裂以及预知化工厂的爆炸联系起来考虑，我又该如何去认识这个叫张笑牙的同学，这个我自认为最最亲近的朋友，也许是我最最陌生又最难理解的另类。
一连数月，我快想破脑袋了，还是想不出打开张笑牙这扇迷宫的钥匙，凭着一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韧劲，我开始整天盯着张笑牙不放。
不久，我们这所百年名校竟然发生了一起始无前列的惨案，一个女生意外地
惨死在大庭广众下，我做梦都想不到她就是陆小玉。
张笑牙一直对老楼感兴趣，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有空她就喜欢靠近老楼，饶有兴致地围着它转，好像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胆小的陆小玉怎么会深更半夜跟进去？
给我两个脑袋我都不相信，也许她的生活太平淡，想找点刺激？这样解释很难用在小女生陆小玉身上。
我百思不得其解，可陆小玉离奇地死了。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那晚，我睡得特别死，白天学校开运动会，爱好运动的我接连参加了一百米决赛和四乘一百米接力。我运气好得始无前列，竟然拿到两个第一，我们班全体女生狂欢到晚上十二点，我连牙也没刷就钻进棉被，一沾上厚实的垫被，就睡着了，估计外面爆发世界大战也吵不醒我。
凌晨时分，就在我们陷入睡梦中时，张笑牙悄悄溜出宿舍，独自窜进那幢古老吓人的建筑。
陆小玉第二天特意赶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我真不敢相信，陆小玉会做这种事，她竟然深更半夜跟踪了张笑牙。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陆小玉最终没有把她想说的话说完，我猜测她一定是晚上去卫生间，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鬼使神差般打开房门，于是，她看见张笑牙形单孤影地闪过走廊，忙跟上去，看到张笑牙往老楼方向走去。
那晚月色出奇得明亮，视线出奇得好，没有给陆小玉留下丝毫阴森可怖的感觉。
被表面现象迷惑的陆小玉，失去了她原本应有的胆小，她从容地离开宿舍，尾随张笑牙走进老楼。虽然这是我事后猜测，但事情大致应该是这样，所以，第二天一早，陆小玉才会像发现新大陆似得急匆匆赶到我床前，“喂！青青，快起来，我有事跟你说。”
我睡得迷迷糊糊实在不想起床，只好迷迷糊糊地问她到底什么事。她俯在我耳边说张笑牙半夜去了老楼，“我也跟进去，我……”话说一半，张笑牙从外面进来，她忙止住。
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她很怕张笑牙。
“中饭后到小公园去。”我小声说。
陆小玉点点头，她像一位肩负使命的战士，尽管看上去脸色苍白精神憔悴（一定是昨晚没睡好留下的痕迹），但没有像从前那么胆小怕事。我从来没发现她会这么勇敢，看来我真的小瞧她了。
惨剧就发生在中午的食堂，整个过程简直无法用正常思维去推理或者解释。
我和张笑牙坐在食堂里吃饭，那天我胃口不好，不时警觉地朝张笑牙看。她和往常一样，大嘴巴一张吃什么都有味。陆小玉来得很迟，我偶尔抬头朝门口望望，心里有些急躁，她怎么还不来。
和往常一样食堂里闹哄哄的，声音从各个角落发出来，食堂里的人三、五成群，每个人只专注于自己一群人的谈笑，很少去关注周围的人。
张笑牙忽然停住筷子。
“有事吗？”我忙问。
她浑身一抖，筷子从手里滑落。她惊惶失措地俯下身去，额头又重重地撞在餐桌上。
她从来没有这样失魂落魄，“你怎么啦？”我又问。
她朝我看看，却什么也不说。然后她开始坐立不安，心思重重地东张西望，渐渐地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你病了吗？”
“要出事了？”她声音急促。
“出什么事？”我追问。
她焦虑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几秒钟后，表情立刻出现明显的变化，眼里的恐惧忽然消失了，换成一种渴望，是的！她当时流露的眼神就是渴望，她好像……好像在渴望着一件事情的发生。
这一刻，陆小玉正好出现在食堂门口。
她来迟了，虽然她和我约好中午见面，但也无法阻止她梳妆打扮的念头，这类琐事让她每次吃饭都落在后面，别的女生认为她这是故意姗姗姗来迟，好让自己走进食堂的感觉就像明星出场那样吸引众人眼球。
打扮一新的陆小玉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容光焕发，她的脸色过分苍白，眼圈明显发黑，整个人看上去昏沉沉好像刚服下安眠药。
她怎么了？我在心里嘀咕。
张笑牙背对着陆小玉，眼睛盯着我说：“陆小玉来了！”
她没有回头，却知道陆小玉来了。
“她好像病了！”我皱了皱眉头。
“也许！”张笑牙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眼前的米饭。她还是没有回头看。
陆小玉的出现干扰了我对张笑牙的观察，心里堆积的不安情绪越来越浓，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神色黯然的陆小玉，故作镇定的张笑牙，甚至四周传过来的漫不经心的嬉笑和弥散在空气中讨厌的猪油味……
“你怎么啦？”张笑牙头也不抬地问。
我不满地瞟了一眼她的额头，“没事！”
陆小玉端着盛好饭菜的托盘，正四下寻找位子，我于是习惯性地冲她招手，虽然接下来我会一辈子为这个动作后悔，但当时我一无所知且又非常自然。
她看见我，脸上忽地露出笑容，脚步轻快地冲我走来。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张笑牙竟回过头去，毫无疑问她看了陆小玉一眼。我不知道她给了陆小玉怎样一个眼神，我只看见陆小玉好像吓了一跳，脚步一下错乱，慌乱中脚底一滑，身体往后仰去。
她本能地蹬了一下双脚，屁股一抬，重心竟转移到头上。
她一定是吓傻了，她学过舞蹈，体操也不错，突然降临的意外让她紧张过了头，竟做出这个致命的动作。她惊愕地瞪大眼睛，嘴巴张开像是要叫唤，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种模糊不清的咕噜声，随着“哐啷”一声，不锈钢托盘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小玉头朝下，身体完全失去平衡，就像一位不幸的落水者，只会伸出双手在空中慌乱地舞动，那架势好像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但谁也救不了她，没有一个人会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做出任何救援动作，除了张笑牙。
但她和所有人一样，这一刻只是出神地看着陆小玉，食堂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射过来，所有的目光都无法挽救可怜的陆小玉。她重重地摔在花岗石上，随即我听到‘咔碴’一声，这是陆小玉的脑袋砸在花岗岩上破碎后发出的声音，声音让我毛骨悚然，我的脑袋好像也跟着裂开来。
一切都在几秒钟发生并结束了。
陆小玉躺在地上，眼睛恐惧地张着，甚至还本能地眨两下。她的眼睛从来没有瞪得那么大，她定定地看看张笑牙又看看我，嘴唇蠕动一下，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她最后的目光停在张笑牙脸上，没有合眼，至死都没有合眼。
我忽然明白，陆小玉是在传递一个讯号：张笑牙带给她的恐惧胜过死神。
一切来得太突然，我浑身哆嗦着，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完全吓傻了，呼吸紊乱，心脏乱跳，四肢冰凉。我就像个废物般瘫软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动弹。
陆小玉的脑子碎了！从她的脑袋里流出一股殷红的血，血在地上慢慢扩散开来，我一下视线模糊了。
“对……不起！对不……起！”张笑牙嘴唇动了动，这句听起来莫明其妙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在我心口。
就是因为这句话，我坚信陆小玉的死和张笑牙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