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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尼摩和他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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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河兽?”
  “是啊,这个词尽量少说,它不是很……吉利。”班尼这时掐灭燃了不到一半的烟,取下头盔,露出额头处挂着血痂的紫青色淤伤,位置正好和他头盔上的凹陷相对应;他在那痂上挠了挠,继续小声说道,“如果不出所料,那万恶的玩意儿就关在主堡下方。”
  他的话没能给莫尔带来多大震撼,反倒是他那片淤青,让莫尔感到一阵不适;一个寒噤传遍他的全身,随后露出了惊骇的表情,“该死,你的额头没事吧?这伤看上去有些瘆人啊。”
  “并无大碍,甚至连疤都不会留。”班尼笑道,“总之,如果你不害怕那玩意儿,待在主堡还是蛮方便的。”
  坐在房间另一侧闭目养神的狼盔士兵睁开眼,迈过地板上飘忽的烟,走向门口;即便穿着全套铠甲,他的步子仍很轻,没有发出金属关节摩擦的噪声,“班尼,该走了。”他仅说了这么一句,便迈出了门。
  “看来咱该办正事了,有机会再聊吧。”他小心地套上头盔,扶着腰间的戟鞘离开了。
  莫尔再次瘫倒,“有点口渴。”他如此想到。从离开纳參沙海时起,他的渴觉就恢复如初了,又需要照常喝水,连金赤和卡拉巴克也解释不了这一情况。
  出于疲惫,他不想为了喝水打破现在的惬意,就这么继续瘫在沙发里,凝望着深蓝色的天花板。
  卡拉巴克叫醒他时,莫尔闻到一股挥发性机油的气味,他揉了揉眼,“莫尔,有位朋友想见见你。”视野清晰后,他看见兔子身后那位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微笑着,立马猜到此人便是赌徒领主,因为他是近三十年来莫尔见到过的人中,气质最符合“赌徒”二字的人;当然,还因为此人衣着光鲜,纯白的上衣,领口纹有粉蓝色花纹,加上一条深红色披肩,和穿戴盔甲的寻常士兵截然不同。
  “你好,我叫尼摩,人们普遍是这么称呼我的,”男人将手背在身后自我介绍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莫尔。”
  莫尔看向卡拉巴克,兔子脸上一如既往没有表情。
  “好啊,那你问吧。”
  “多谢,”尼摩客套了一句,随即发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瑞斯·莫尔,卡拉巴克不是知道的吗?”
  尼摩带着深不可测的微笑继续问道:“那么,请问:你认识达尔·硬汉这个人吗?”
  “不认识,但我知道这个姓氏,好多士兵都冠这个姓。”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你想喝酒还是软饮料?卡拉巴克藏了不少好酒。”他的笑容终于偏向和善;莫尔这时发觉,尼摩方才渗入了自己的意志。
  “不好意思,莫尔,你别信他的,我这里只有果汁。”卡拉巴克在帽子中翻找着什么。
  “这开的是是哪门子玩笑?”莫尔摸着额头,一脸困惑,单手接住卡拉巴克丢给他的矩形瓶,拧开锡制瓶盖,他喝了一口,似乎是椰汁。
  “没什么,不过是尼摩生性多疑罢了。”卡拉巴克耸耸肩,又将一个瓶子丢给尼摩。
  尼摩接住瓶子,晃了晃,又拧下盖子,鼻子对着瓶口闻了闻,“容我说一句,莫尔:意志不设防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设防?这东西还能设防?”
  *当然,除非你想让别人随时随地知道你在想什么。*尼摩往嘴里灌着椰汁。
  “他比我幸运多了,尼摩不但能用意志,而且精于此道。你可以跟他学习学习。”卡拉巴克戴上了帽子,“走吧,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件蠢事。”
  莫尔还是一头雾水,他喝光了自己的果汁,口渴终于得到了缓解。
  “走,去餐厅,牙岛的货到了,今天的晚餐提供麦芽酒,”尼摩向莫尔伸出一只手,将他从沙发里拽了出来,“你信不信我能用鼻子喝完整整一杯啤酒?”
  ……
  序号为67的文献:
  ♪
  走跳板
  走跳板
  老大残忍又狡猾
  满口金牙和胡话
  你看他多么意气风发
  骗旱鸭子走跳板
  旱鸭子
  旱鸭子
  甲板上跳华尔兹
  现在却掉进水里
  你看他好像就要淹死
  走跳板的旱鸭子
  ♪
  ……
  灯光特意调成了暖色,偌大的餐厅中,近五百名士兵随机分布,但一位舞者将人群吸引到了宴会中央。
  莫尔坐在一桶橄榄上弹起三弦琴。卡尔端着两杯橘汁,从晃动的人群中挤到了他旁边,将其中一杯放在了莫尔旁边的桶上,可惜很快就被经过的人打洒了。在他看来,意志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这点:它能让一个对琴一窍不通的男人在字面意义上的“眨眼之间”学会弹琴,顺便记住几百首宴会用曲。他带头唱起《狡猾的老大》,跟唱的士兵们将跑调变成了一门艺术,他的琴声根本盖不住乱糟糟的合唱声。
  尼摩的舞技简直糟透了,更糟的是他的酒量:在尝试用鼻孔喝下一杯啤酒之后,他面红耳赤地跳上长桌,踢翻了几瓶葡萄酒;桌旁的士兵们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距离最近的两名士兵迅速移开了散落的汤匙和餐刀,拽走盛烤肉的锡制餐盘,接住尼摩甩开的深红披肩,动作一气呵成。
  “好了,弟兄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看我,看我!”大喊之后,他双手叉腰,挑起一段踢踏。
  尽管醉醺醺的尼摩根本跳不出多么华丽的舞步,掌声还是接连不断;金赤突然出现在莫尔耳边,“嘿,莫尔,你会跳舞吗?”猫笑嘻嘻地说,似乎也陶醉在宴会的氛围中,“弹琴是远远不够的;但如果你和尼摩一起跳一段,大家就都认识你啦。”
  莫尔滴酒未沾,但他点点头,将三弦琴交给金赤,“说实话,我跳的比他好多了。”他露出自信的笑,脱去上身的甲胄,在卡尔的帮助下挤过人群,爬上餐桌。
  琴声再度响起,欢呼声被尼摩举手叫停,尽管处在狂欢的状态下,餐厅内的众人仍是一支军队,那种长期养成的纪律性不会为酒精所麻痹。
  “伙计们,这位新兵是来挑战咱的,”尼摩晃悠悠地走近,他浑身的酒气洒向四周,一把抓住莫尔的左手举了起来,“这位就是瑞斯·莫尔,勇敢的年轻人,让咱给他三十下心跳的掌声!”他松开手,向莫尔鞠了一躬。
  莫尔回礼,并在沸腾的人群中、洒满酒浆的餐桌上挑起踢踏;掌声果真持续了三十下心跳,四周突然降临的安静让他的舞步戛然而止,只剩下琴声与他为伴。
  莫尔看看尼摩,对方默默鼓起了掌,于是,呐喊和欢呼重新响起。莫尔打算再跳一段,但当他雀跃的右脚踩在一滩红酒上时,他滑倒了,仰面摔倒在餐桌上。
  这熟悉的冲击,让一段回忆涌入脑海。
  ……
  “第一电极,完毕。”
  “第二电极,完毕。”
  “线路,完毕。”
  “一切指标均已检查完毕。”
  “开始实验。”
  “不,一定是你多加了一匝线圈,把这该死的实验叫停!我去看看设备。”
  随着轰鸣声响起,第二电极炸得粉碎,冲击波将他撞向天花板;他,身为一个深谙牛顿经典物理学的男人,却无论如何想象不出当时自己的受力分析图。
  他摸着淌血的鼻子仰面躺在废沫之中,警报灯忽明忽暗,警笛响起,他却彻底听不见,只有耳鸣声不绝于耳。
  他正思考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徘徊在内脏痉挛和事业受挫带来的两种痛苦间不能自拔,这时,他听见一人跑来,用撬棍砸开玻璃,拧开门把手,冲进红白相间闪烁着的房间。
  “耶稣啊,你还好吗,莫尔?”
  ……
  “你还好吗,莫尔?”
  莫尔抬头,看见的却是憋不住笑意的尼摩,他伸出一只手;莫尔抓住援手,再次站在了桌上。
  “我很好,好的不得了。”
  金赤的琴声好像猫抓挠铁丝一般刺耳,但在众人的喝彩中,他和尼摩一同跳起舞。
  ……
  “不,他酒量不差啊。”凯撒并不赞同他说的话,“尼摩可是那个赌徒领主,喝鬼帽酒都稀松平常,怎么可能喝醉?”
  “但他确实是喝醉了,而且还借酒劲跳了支舞。”莫尔戴着他那有着椭圆形牙齿的狮首头盔,和凯撒并肩走在巡逻的路上;本来两人的路线是不重合的,但凯撒说他想去西哨塔见一个朋友,因此和莫尔同路,“话说,你昨天晚上没参加宴会吗?”
  “没有,值班的士兵不能参加,咱恰巧值夜班。”
  莫尔打了个哈欠,“那对值班的士兵岂不是很不公平?”因为昨天从事了久违的体力劳动,加之在宴会上跳踢踏舞,现在的他深感疲乏;尽管一夜酣睡,被号角叫醒后,他还是困得厉害。
  “再过二十多个日夜,就轮到咱参加晚宴会了,所以并没有不公。”凯撒解释。
  “噢,这样啊,”莫尔神志不清地应答,“你见过尼摩喝醉吗?”
  “从未;有一次,他和金赤打赌,两人加起来喝干了十六瓶鬼帽酒;喝到最后,金赤宣布认输,因为他实在喝不下了;而赌徒领主则继续饮酒直到宴会结束。晚宴后,他向金赤讨要赌注,而金赤早已不省人事。”凯撒叙述道。
  “十六瓶?”莫尔清楚鬼帽酒的烈度:不比普通的白酒,鬼帽酒之所以烈,是因为常人很难将其中的特殊酒精代谢排出;普通人至多喝半瓶就会醉,十六瓶则更是离谱——即便是和莫尔一样使诈,将酒精烧成水,一次性喝下八瓶水也绝非易事;他看凯撒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但也不愿相信尼摩能饮用八瓶鬼帽酒而安然无恙。
  “两个人一共喝了十六瓶,咱当时也在起哄的人群中,绝不可能看错。”
  “那还真是惊人的酒量啊。”莫尔感叹着,想不通尼摩用了怎样的作弊手法,居然可以瞒过金赤。
  “头儿昨天晚上在咱的南哨塔点货,也没参加宴会,否则他才是最能喝酒的那位,至今没人能跟他对饮超过十轮呢。”
  “卡拉巴克?他是一只兔子,能喝多少?”
  “他是战车领主,解除诅咒的时候比你我都要壮,他能对着酒桶豪饮,只是穿着盔甲,喝起来很浪费酒罢了……”凯撒见莫尔一副不解的表情,没有继续讲下去,“怎么,咱哪里说错了吗?”
  “你提到诅咒,”莫尔歪着头问,“那是一种法术吗?”
  “是的。”
  莫尔于是用左手释放了蓝火术,淡蓝的火焰爬上臂甲,覆盖了他的整个左臂,却没有放出热浪,好像一层毛茸茸的蓝色装饰;这法术也是尼摩昨晚教给他的,他挥动手臂,蓝色的火焰逐渐黯淡——这法术他还不是很熟练。“既然是法术,那么,诅咒和我这个法术类似吗?”虽然对自己的法术也只是一知半解,但莫尔大概知道其中的原理:蓝火术等法术由元素寄付的躯体释放,可以用来生火点烟。
  “自然不同,诅咒是很复杂的法术,具体内容咱也不清楚,你还是亲自问头儿吧。”凯撒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并不合适,急忙改口,“不对,你还是不要问头儿有关诅咒的事为妙,他好像很不喜欢别人问他相关的问题。”
  “好的,”莫尔收回了火焰,到目前为止,他对法术的理解还停留在“法术可以生火点烟”上,对于更深一步的学习,他既不感兴趣,也没有合适的契机,“我的好奇心还没有那么强烈,并不想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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