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和少年

　　帝国历庆元二十七年冬，深夜。
　　潜州昌越城，大雪连着下了三天，丝毫不减停歇的样子，整个城市在白茫茫中任然有点点亮光。其中最明亮的一片是城中心靠着城西一带。而自城中心向东灯光越来越少直至城东一角一片低矮的泥瓦房。这里毫无光亮，除了房屋上的皑皑白雪，其余尽是一片黑暗。这是昌越城有名的贫民窟。
　　贫民窟不算很大，仅仅是占了整个城市二十分之一的面积，但在这里却住下了整个昌越城五分之一的人口。其中三教九流，各个行业的底层工作者、没有工作的流氓帮派、或是从边界上各个村庄逃难过来的难民以及在这个城市中苦苦寻找机遇的外来务工人员。都隐匿在这片错综复杂的胡同巷道中。
　　贫民窟在昌越城建成之初是没有这些巷道的，它也是如同其他地区一样有着被宽广的街道分割成的大大小小方块状的街区，甚至每条街道都有名字。只是后来战乱突起，难民、军队不断涌入城中。不知是第几任城主决定在城东收容难民，驻扎军队。城东便建起了一座座泥瓦房将整个贫民窟打乱，直到那场战乱结束也没能恢复，只留下一条当年供军队行军的主干道，也就是贫民窟现存的唯一一条大街。这条大街原本的名字早就在大战中忘却了。战后大军撤离。贫民窟的居民彻底变成了底层人员，难民和流氓的聚集地。成了整个昌越城人无人愿意靠近的地方，甚至想起来都让人厌恶的地方。这里由于在城东一角，渐渐被称为东角头。而那一条大街也被叫成角头街。
　　此时在角头街唯一一家医馆的后院中。
　　一名少年在雪地中站定，这少年十六七岁，身材敦实，面貌憨厚，给人老实憨傻的感觉，可眼睛中不时闪过的狡黠，如果有人真的把他当傻子，那人一定会被骗的裤子都不剩。
　　他手中拿着一根三尺长的木棍，眼睛微睁，站在雪中也不觉得冷。气劲内敛，一动不动仿佛和这片天地融合在了一起。此时一片雪花包裹着六角形的小冰碴从空中缓缓飘落，直到落到少年前方三尺。
　　少年左手擒着木棍，右手握着木棍顶端，待到雪花飘落时右手猛然一动，一道亮光突现，但是又刹那消失，少年的右手仿佛没有动过，一直握着木棍，只是那片雪花悠悠飘下，悄然一分为二，落于地上的积雪中。这是拔剑术。
　　少年依然握着木棍，努力将自己的呼吸调至平稳，然后右手缓缓向外拔出，那亮光又出现了缓缓拉长，直到少年将它彻底拔出。原来那木棍是一柄剑。
　　剑身微亮，并不耀眼，只是透着一股子寒气。少年持剑舞动，剑光并不炫目，反而平缓得有些平庸。这套剑法一板一眼，挥舞起来与赏心悦目并不沾边，只能算是不难看。
　　少年没有在意，一招一式努力练习着，因为他知道这套剑法与那些大门大派精妙华丽的剑法不同，剑法创出只为杀人，其他全不在意，所以即使连名字都叫杀剑。
　　可他却没杀过人，没有杀气和杀意的杀剑不完整。他也因此迟迟无法进入小成。倒是拔剑术已经快要大成。
　　练完剑法，少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调整有些紊乱的呼吸。收起了佩剑，起身回了房。
　　整个后院不大，长宽各两丈。除了通向前堂的门洞，也就只剩下了三间房。两间卧房相连，门前有两株小树。最后一间是医馆的储药间。药比人金贵，不能受潮也不能受热，所以药房那间是三间房中最好的一间。别看这后院不大，也已经是整个角头街最好的一批。
　　在角头街上除了流氓帮派的聚集地。也只有医馆和酒楼能拿到这么大块地。
　　那憨厚少年进屋片刻之后，他房间旁边的房门缓缓打开，这老旧的木门打开时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随着木门打开，一白衣长褂的少年，出了房门踏入雪中，行至那平常用来晒药的青石板子，看着刚才憨厚少年练剑的地方，喃喃自语。
　　“弟弟至今杀剑没能小成，拔剑术也只是摸到大成门槛，这两种剑法要想突破都需要杀意，可他这人脾气好的没边，人不傻就是天生的老好人。让他杀人比登天还难，如果他能找到当初那一伙人，弟弟才有机会突破。自从那一晚后这伙人就销声匿迹了。这杀气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啊”少年隐隐有些头疼，“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应该按照老师的嘱托让他专心练正气浩然剑，不过现在说也晚了，他想练就让他练吧”
　　少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弟弟为什么执意要练杀剑，事实上他也想找出那伙人然后一个一个的杀了他们。
　　他叫石年初，他弟弟叫石年末。
　　十二岁之前，他和弟弟生活在一个靠近潜江边的渔村，他们有老师，有父母，有朋友。直到那个雪夜上，什么都没了。一切都葬送在那火焰和血光中。
　　官方对于那场灾难的定义是：流窜在帝国和百城之间的流寇，对帝国通缉他们非常不满，而进行的屠村行为。
　　可是石年初深深的知道那是谎言，那根本不是山匪，是军队。虽然他们没有穿着军装铠甲。可整齐的队形，和相互配合的武功和战阵，无一不是说明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更重要的是在他母亲拼命的保护他们时，击毙了数个‘山匪’，他们的脖子上看到一个抽象的狮子纹身，他记得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这是百城军队的标志，还是最精英的那种军队才有资格获得。
　　石年初心中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母亲不是为了保护他们，或许能够全身而退。
　　想到此处，石年初身上杀意已经近乎实质，双拳紧握，指甲已经深深的插进肉里，可他并不觉得疼痛。强行压下自己的恨意和杀意
　　：“看来我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够啊”
　　随后恢复了他一贯标志性的微笑，如同一个开朗少年，只是眼睛越发的深邃。低头沉思着。
　　他叫石年初，是母亲从潜江里捞出来的。可他的脑中还有另一段记忆，说是记忆不如说是知识。因为那段记忆中他没有个人情感，只有关于一个叫地球的星球的一切文化，地理，语言，文字和常识，还有一本只有他自己能修练得功法，一本奇怪的功法，从他还是婴孩时就已经开始修炼。这是个奇怪的功法，他曾经给弟弟试过，弟弟那连老师都赞叹不以的天资，却连功法的门径都摸不到。弟弟可是仅仅半天就引气锤体的天才。按照老师所说：
　　武道是这个世界的主流，可一千人之中仅有一两人有资质习武。而普通武者从接触功法到能引气入体，一般需要三个月，甚至资质差的需要半年之久。而这引气入体所需的时间越短未来才能走的更远，只有时间在一个月内的人未来才有希望入内劲。可也仅仅只是希望，只有时间不超过十天的武者才能有底气稳进内劲。而弟弟石年末的资质若是中途不陨落的话，一定会是半步宗师甚至是有望踏入宗师之境。
　　武道四大境：明劲、暗劲、内劲以及化劲，一境一天地。
　　明劲是武道初期，分为五小境，练皮肉、练气血、练筋骨、练脏腑。最后一境全身重练，完成便直入暗劲。可百分之七十的武者还是困在了这道关卡上。
　　暗劲分八重，名为暗劲八响，运转暗劲时会发出如同鞭炮一样声响。一响就是一重劲，最高可打出一明八暗九重劲。暗劲期是个很特殊的时期。因为暗劲六重之后就可以选择进军内劲期，只是暗劲的境界越高在进军内劲后，内劲就更加的雄浑和绵长。将所有暗劲结合转为内劲，是个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稍有不慎，暗劲暴走，损害经脉，顷刻之间变成废人甚至死亡。所以又有百分之二十九的武者被困于此。
　　内劲是只有百分之一的武者能达到的境界，所以每一个内劲武者都被尊称为大师。内劲五重天，以内劲冲皮肉、凝气血，锻筋骨、炼脏腑，此为前四境。最后一境，又称半步宗师。要以内劲冲开天顶，使内劲在全身形成周天，源源不绝自行引气练劲，生生不息。
　　而化劲宗师他的老师也没有多说，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半步宗师及其以上，除同阶无人可敌之。也就是说除了寿元到头，这两个境界的武者一般无生死之忧。
　　半步宗师，整个帝国加上百城、罪地也不过百人，化劲宗师当世更是只有六人。要知道光是帝国人口都过了十亿，再加上百城和罪地，人口可能达到十八亿。每三亿人中才能出一个宗师。
　　虽然老师并有对宗师境做出过多的解释，可石年初在老师丰富的藏书中看到过，宗师之境，周身数十丈自成一片天地，是这片天地中的唯一主宰，凡进入其中生死皆由宗师一念之间。
　　宗师的意义已相当于记忆中那个世界的核武器。在没有热武器的这个世界宗师已是神灵。
　　弟弟这么拼命的练习，想要早点达到那个高度，去做那件事吗？
　　石年初站在雪地中，良久，转身回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