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太远

　　（一）
　　终于快过年了，我看着办公桌上的台历，心中掩饰不住的阵阵欣喜。
　　所有的工作都将告一段落，我们都准备放下为资本家搬砖的姿态了，然而令人不爽的事情总会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临下班前十分钟，领导的QQ头像就不住地在桌面上跳动，显得格外刺眼。这让人很生气，就当我要打开对话框的时候，旁边的小胖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并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我心领神会，原来他也收到了，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一起死。我迅速地清空了所有的后台，并抓住这宝贵的几分钟时间打开了一集《猫和老鼠》，小胖凑过来一看，一脸鄙夷，还跟我指了指他的电脑，我好奇地瞄了一眼，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他居然在下启蒙片！不得不说写字楼的网速就是快，我的《猫和老鼠》踩着下班时间结束了，小胖的片子也成功下完了，我立马甩过去一句暗号：借一步说话！
　　坐我对面的是一个30岁的大姐姐，年轻貌美，温柔知性。在我和小胖准备飞奔回家的时候，她却还在电脑前发呆，精致的脸上，此时写满了愁绪。
　　“丽丽大小姐，还不回家吗？”我问道。
　　听到回家两个字，她的眼里似乎泛起了些许光芒，但这些光芒，又好像夹杂了很多不情愿和厌烦在里面。
　　“我都两年没回家了。”她一脸苦笑道。
　　我差点忘了，她老家在某三线城市，只身一人在这里打拼，每次我和小胖打趣她可以找个人嫁了的时候她总是浅浅一笑，但唯独聊起回家时，她总是有些愁眉不展。
　　问及原因，还是避不开“结婚”这个话题。
　　两年前丽丽的母亲给她介绍了个修理工相亲，可名校出身的丽丽显然无法接受，礼貌性地拒绝以后，却被父母挂上了“不体谅父母”和“歧视修理工”的罪名。然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因为紧接着是来自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各类奇形怪状亲戚的逼婚大法。
　　可怜的丽丽势单力薄，无论她用什么理由反驳，都会被更难听的话语给淹没。
　　两年后的今天，她再次要面临这种令人心疼的境地。
　　我不禁想起我身边的一些朋友，他们有的没到30岁就结婚了，很幸运的是因为爱情。他们都遇到了那个值得厮守一生的人，从他们的笑容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但也有不少将就的婚姻出现，他们顶不住各式各样的舆论压力，找了个当初觉得适合的人草率结了婚，勉强度日。
　　在这场婚姻的博弈里面，我看到的不仅仅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庆，还有那剥夺了子女选择权的诸多自私的亲情。
　　小胖走过来了，手里不知道哪来的包子。边吃边说：“都什么年代了，文明社会还有逼婚的？晚婚怎么了，老子就喜欢晚婚。我就等到八十岁再结婚，我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丽丽“扑哧”一声笑了：“你是想把你妈妈气死啊！”显然小胖这番胡话让她感觉开心不少。脸上的阴霾似乎也驱散了一些。
　　“丽丽，我们是坚决站在你这边的！”小胖拍了拍胸膛保证道。
　　“没错，大小姐，咱们不用理会那些脑残言论，回家去该怎么玩怎么玩，谁还敢把你吃了不成！”我说。
　　“我爸妈还好，我就怕回家后碰到那些亲戚，一上来就给我介绍对象，也不问我做什么，口口声声说为我好，要是拒绝了他们，就说我不懂事，不孝顺，这么大了还不结婚，肯定有问题。”丽丽委屈道。
　　“有问题的是他们！”我和小胖异口同声道。
　　小胖似乎很生气，对着面前一团空气大发雷霆，仿佛那是丽丽的亲戚：“瞎扯什么几吧蛋！婚姻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你以为是王八跟绿豆对眼那么简单吗？30岁就得结婚，ok，你到七十岁还没死是不是就得去死啊！”
　　“没错！”我也有些义愤填膺了，“什么为我好，你那么关心我，怎不见你打两百万到我户头？选择婚姻伴侣是我的自由，老子这么优秀的人，哪里轮得到你来介绍！”
　　扬眉吐气了一番，我和小胖对视一眼，大呼一声“痛快！”
　　丽丽却已经笑得伏在桌子上起不来了：“你们……你们这一唱一和的，真该去说相声！”
　　然而我还是很严肃地对丽丽展开了人生忠告：“早结晚结都是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要强求，如果遇不到，那就再等，再找，千万别将就。”
　　“对啊丽丽，我上次经过领导办公室，听见他跟他老婆在吵架，那真是让我见证了家庭破裂的时刻。摔杯子摔茶壶的。哎呀那叫一个激烈，我听了半天的破裂声，老清脆了，我就喜欢听这种声音。你看你以后结婚了要是像他们那样吵，那该多不好，杯子很贵的，打扫起来很麻烦的！”小胖若有其事道。
　　“去你的！”丽丽推了一把小胖道。
　　“我还没说完呢！”小胖接着说：“后来我好像不小心踢到了门，啪的一声空气都静止了，然后领导就在里面警觉的说了声“谁？”你们知道吗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差点被灭口！”
　　“小胖，算你命大。”我说。
　　经过我们两个的一番说学逗唱，总算把亲爱的丽丽大小姐哄得开心一点了。现在我们仨就像要赶去投胎一般冲出了写字楼，很不巧地碰到了刚从车上下来的领导，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就好像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了。
　　而身后传来了领导阵阵的呼唤声……
　　（二）
　　回到家，我匆匆地扒了几口饭，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迫不及待地插上U盘，因为里面有小胖拷给我的“珍贵资源”！快开始的时候，我呼吸都屏住了，这种东西，换谁谁激动啊！然而此刻，我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差点把我吓死，我慌乱地把视频关掉，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着两个字：同桌。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个时候她找我什么事呢？
　　同桌是个已婚妇女，嫁入豪门。生活滋润。听闻嫁妆是五十万外加一辆小轿车，是我们这些同学里面嫁的最好的一个。听说最近座驾换成宝马了，真是令人艳羡不已。嫁个好老公，少奋斗几十年啊！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几十年的深厚友谊，因为真正的感情是不会被所谓的金钱所改变的。
　　接起电话，我习惯性的一句：“Howareyou?”
　　对面的同桌心领神会：“fine，thankyou.andyou?”
　　“Iamfinetoo!”我悲愤地大吼一声。
　　“你叫那么大声干嘛？耳朵都被你震聋了！”对面的同桌被我这一嗓子吓到了，很不满地说道。
　　“我欣赏片子的心情被你一个电话影响得荡然无存，换你也会不爽。”我恨恨地说。
　　“什么片子那么好看，介绍介绍？”同桌很好奇地问道。
　　“动作片，夹杂一点爱情的，跟神雕侠侣差不多。”我信口胡诌道。
　　“切，武侠有什么好看，动物世界都比你这个精彩。”同桌不以为然道。
　　“行行行，我没功夫跟你扯，现在你有事启奏，没事快滚！”我道。
　　“我生了个孩子，前几天生的。”同桌似乎有些扭扭捏捏地说道。
　　我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忙赔罪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恭喜恭喜啊，你还好吧，孩子平安吧？”
　　好几秒钟没有回应，我想是不是信号不好，又喊了几句：“能听到吗？你怎么样，还好吗？”
　　耳里传来同桌疲惫的声音：“还是你会关心人，他们都不问的。”
　　我脸色顿时有些怪异，心道今晚的片子是看不成了。
　　把U盘拔掉后我接着说：“你没事就好，现在恢复得怎么样？要不先去休息，我改天去看看你。旁边有谁在照顾你？”
　　“没事，他们都不在，现在没人在我旁边。”
　　听到这我感觉有一团怒火在体内燃烧。
　　一个产妇的身边没有一个人照顾，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把人当生育机器了吗？
　　丑恶人性到底能扭曲到什么样的地步？
　　好不容易抑制住骂娘的冲动，我问：“你老公呢？”
　　“他到楼下给我买吃的去了。”
　　听到这我才略微平静下来，很好，按下了我去揍他的冲动。
　　“你怎么不问我生的男孩女孩呢？”
　　“这个不重要，你没事就好。”我说。
　　说完我就听到对面的同桌抽泣的声音。
　　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说错话了。
　　半天，同桌才缓缓平静下来，但还带着些许哭腔说道：“我生了个女孩。”
　　现在我知道什么原因了。此刻脑海里闪过不久前两篇令人发指的新闻：
　　老太太因为二胎还是孙女，竟然将出生仅四天的婴儿杀死。
　　一位白血病女儿的父亲，对着镜头说：“房子是要留给儿子的，不能卖。”
　　有时候我就在想，女孩就不是人吗？
　　同桌接着说道：“我生的那天，公公婆婆只来看了一眼就走了，我公公没说什么，但是他脸色不太好看。”
　　“那你婆婆呢？”
　　“她说我没用，连男孩都生不出来，丢人。”同桌有些淡淡地说。
　　我再也忍不住了，抄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地上摔去，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清脆的碎裂声在整个房间回响，我感觉我的整个手都在颤抖。
　　我想小胖一定很喜欢听这种声音。
　　对面的同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又摔东西了？又不是在说你，你生什么气？”
　　“我生什么气，你问我生什么气？生女孩有错吗？这么随机的事谁说的准？你婆婆那么厉害，怎不见给你家多添几个男丁？他们也不至于就你老公一个儿子！”我特别震怒，把人家的老底都掀出来了。
　　“你小点声，被人听见了不好。”同桌道。
　　“怕个基啊！”我理直气壮道。
　　“你知道吗，”同桌继续说着：“之前产检就知道是女孩了，我婆婆坚决要打掉，说我老公是个独子，生个儿子很重要。但我妈知道了坚决不同意，你知道我妈是个很温柔的人，这次她却发怒了，说这是自家骨肉，谁敢打掉以后都别进家门了，然后才顺利地生了下来。”
　　“你妈妈说的没错，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婆婆还真下得去这个手！”我道。
　　“嗯。”
　　“那你老公什么态度？”我问道。要是他也那个德行，我马上就要拿刀把他剁了。
　　“他跟我妈一样，”同桌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忙开口道：“他说他男孩女孩都喜欢，为此还跟我婆婆吵了几次架。”
　　“这还差不多，算他识相。”我说道。
　　“他要不识相，你还能把他怎么样啊？”同桌笑道。
　　“你忘了，我在你们婚礼上揪着他脖子说过的，要敢让你受半点委屈，眼睛都把他挖出来！”我恶狠狠地说道。
　　“行了，你别说的那么吓人，你想让我跟个瞎子过一辈子啊？”
　　“他不好好珍惜，跟个瞎子有什么区别？”
　　电话里头又是许久没说话，我想坏了，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良久，终于传来声音：“同桌，谢谢你挺我。”
　　我舒了一口气：“谢个P，好好养身子，我一有空就去看你。”
　　“嗯。”
　　“哦对了，你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
　　“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想到你了，小时候不都这样吗？”
　　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画面，懵懂的小学课堂上，小男孩和小女孩偷偷用数学本聊天，歪歪扭扭的字迹写满了一页页纸，写满了那个年代最纯真和美好的回忆，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本子早已不知去向，然而两个人的情谊依然如常青树一般屹立不倒。
　　一切仿佛在昨天，又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
　　挂了电话，我正想打开片子继续欣赏，回头看见一地的碎片，心中一阵懊恼，又有些心疼。真是摔杯一时爽，一地火葬场。小胖说得没错，杯子很贵的，打扫起来很麻烦的！
　　（三）
　　我不由得想起我的另外一位同桌。
　　那是高二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我们三个人坐一排，但是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坐中间那位同桌退学了，美其名曰辍学创业，然而事实却是回去继承他的千万家产，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仅剩我和另外一位同桌相依为命。
　　我们都喜欢逃课，实在逃得多了，老师就要请家长。我们只好乖乖待教室里，百无聊赖。刚开始我们玩手机，那时候手机还不是那么普及，我们就轮着玩。我玩上半节，他玩下半节。然而手机总有没电的一天，老师又抓得严，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真是过够了，于是我们改看课外书。至少像是在学习嘛！刚好班里有个小书角，各种书籍应有尽有，整个第二学期我们把里面的书都翻了个遍。这样换来的代价就是我们的很多科目成绩一落千丈，但我们的作文成绩很好，有了这么多课外读物的素材积累，我们写作的时候真的是文思泉涌，灵感就跟不要钱一样取之不尽。后来我的后桌看不下去了，说我们成天看这些不知道有什么用，这时候我和我的同桌就把作文本摔他脸上，顿时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么浑浑噩噩的课堂上，我们看完了张晓风、席慕容、韩寒等诸多名家的全集，顺带各种诸如《意林》、《读者》、《新时文》之类的杂志，我想那段时间，大概是我们最接近“学富五车”的时候了。
　　我们幻想着把作品编成文集，广为流传。
　　我们幻想着有一天中国文坛能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然而好景不长，第二学期还没结束，这位同桌也宣布退学。
　　我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他走的那天早上特地在教室等我，送给我一句话：“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规则，我不愿向它们低头，现在我要去打破它们了。”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规则，本身就是拿来打破的。”
　　那时的我十分佩服他的这番见解，我点了点头：“希望有一天能看见你的大作。”
　　“那是毫无疑问的。”他笑着说。
　　从此再没见过面。
　　之后听说他与家人大吵一架，远走云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但后来我们在微博相遇，原来他早已娶妻，并在异乡扎根生存了，那年勇于打破规则的少年如今在他乡坚持着自己的梦想，看着他发的许多微博和照片，感觉他真的活得跟书上写的一样自由、洒脱。有种“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的闲适意境。但是唯独没看见他关于孩子的任何信息和身影，我问他：“你的孩子呢？”
　　“没打算生孩子。”
　　“哟，丁克啊？”
　　“Youareright.”
　　“你家人不反对吗？”
　　“反对有什么用，跟我的一生幸福相比不值一提。”
　　我还想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看着他们肆意挥霍着自由的时间、各种随心所欲的旅游、豢养宠物，还有许多和友人在一起放声大笑的照片，背后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我的心里，其实是很羡慕的。
　　“你看，没有小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不用为那些繁杂的家庭琐事操心，感觉自己还在谈恋爱。谁说结婚一定要生小孩，我宁愿养只猫。”
　　“你果然还是那么的放荡不羁。”我说道。
　　“过奖，希望你也能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逐渐陷入了沉思，眼前，是不可预测的未来，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四）
　　一年一度的春节终于来临。
　　今年的冬天异常的寒冷，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那样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但那种寒冷属于能冻进骨头的冷，所谓的刺骨就是形容南方的冬天。再加上连绵的细雨，哦，这种天气，谁爱串门谁串去，反正我是不去的。
　　但有一个人是必须去拜访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干妈。
　　没有其他特别的原因，只因为每年都能从她那儿得到一个巨额的红包。当然，在红包传递的过程中总是免不了一番“抢夺”，我一边死命的推辞，一边用手拉着自己的口袋。而心领神会的干妈总是准确无误的把红包塞入我想让她塞入的地方。随着红包落入囊中这番抢夺才宣告结束，我们双方都舒了一口气。我是因为红包又到手了，而干妈呢，大概是因为无奈，每年都要陪我这么演。
　　有时候我会想人和人的区别为什么会这么大，作为我干妈的她，年纪不到五十，却已坐拥一套豪宅和一辆舒适的轿跑。而作为她干儿子的我，还在为泡面哪个更便宜而发愁。起初我还特别佩服她，直到后来我的亲妈告诉我，她那么多的钱还是因为政府前些年拆迁赔偿给她家的五百多万。
　　而在这样优越的条件下，我的干妈竟然没有结婚。
　　“干妈，我要向你学习。以后我也不结婚了”我说。
　　“干嘛不结婚？你的份子白随了？礼帐白记了？结婚收一波再离婚也是好的呀！”干妈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我想，我国离婚率那么高不是没有原因的。
　　“干妈，你就忍心看着你儿子家庭破裂吗？”我痛心疾首地说道。
　　干妈狡黠地笑了笑，话锋一转：“儿子啊，你现在还年轻，真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我这不是向您看齐吗？”我说。
　　“等你年纪大一点就不这么想了，现在我拿两百块让你玩小霸王，你肯定看都不看一眼。”干妈说。
　　“小霸王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玩。”一听说有钱，我的精神就来了。
　　干妈看了我一眼，脱下袜子就要往我嘴里塞。
　　我早有预料，下一秒已经与她保持着五米的安全距离。哼，红包抢不过你，袜子我还躲不起？
　　干妈愤愤地穿好袜子，顺带送了我一个白眼，像极了我上课时打瞌睡的样子。
　　“我只是打个比方，儿子，人的观念是会改变的。”干妈语重心长道。
　　“哦。”我有些不以为然。
　　“首先我先说好，我不赞成你走我这条路，以免你妈说我教唆你打光棍。”干妈说，“你要知道，你跟我是不一样的。”
　　我弱弱地问了一句“哪里不一样？”
　　“你非要我说得那么清楚是不是？”干妈又要脱袜子。
　　“好好好，不一样不一样，我们不一样。”我忙摆手道。
　　“你干妈我，从前也很希望能遇到那个值得厮守一生的人，然后两人可以早点结婚，安定下来。这是一件很值得憧憬的事。”
　　“可惜我还是没有遇到。”干妈自嘲地笑了笑。
　　“我也谈过几次正儿八经的恋爱，然而许多都是夹杂了太多婚姻和家庭的因素，最后都无疾而终。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的性格太苛刻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适合我的人？”
　　“可正是我自身有这么多的不足，我才渴望会有一个能满足我所有幻想的人与我共度余生。我们互相匹配，盘算着柴米油盐的小日子。而且就像那句誓言所说，无论贫穷与富贵，疾病与健康，永不分离。儿子，如果有一天你能遇到，我真的无限祝福你。”
　　“然而婚姻面前，人们总喜欢互相衡量打分，结成利益集团，寻求利益最大化。让如此神圣的事情变得那么龌蹉不堪，你要知道，全世界就这么一个你，也就这么一个我，你愿意把自己放在被人打分衡量的位置吗？”
　　我一哆嗦：“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也跟干妈一样，遗憾地没有遇到你心目中的那个人，你也不要沮丧，不婚不会活不下去的，你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来的吗？但是，一旦你走上这条路，你就要更加地独立，去工作，去认真生活。靠自己的力量去创造你想要的一切。”
　　“我明白了。”我说。
　　“当然，你也看出来你干妈我如何风光了，我少了很多芝麻蒜皮的琐事，得到更多的自由和充实，不用刻意取悦别人的同时更加关注自身的发展。”干妈一脸臭屁地说道。
　　此时此刻我就想没大没小地给她一巴掌。
　　“你是怎么说服爸妈的？”理智没让我冲昏了头脑。笑话，明年的红包不想要啦？
　　“刚开始可能会有些困扰吧，但是如果你能活得更潇洒，相信父母也会感受得到。”干妈自信地说。
　　我不由得迷茫起来。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它无情地坠落，它快乐地舞动，很热闹，又很冷清，留下一地的潮湿。往远处看去，街道、楼房、行人，都只剩下了一个有些模糊的轮廓。
　　（五）
　　春假的最后一天，我陪着父母去购物广场。
　　这里永远是人最多的地方，门口的吉祥物和各式各样的装饰让我们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个别店面还用“地球不爆炸，我们不放假”来展示他们的敬业精神。小孩子成群结队地跑来跑去，成年人三三两两地挑选自己喜爱的物品，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到处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年味。而广场中央有一条长长的人工隧道，白色雪花片铸就的穹顶，显得十分浪漫。我好奇地走了进去，看见里边的人都专注地在写着什么，原来隧道的两边都贴满了人们所写的愿望卡，花花绿绿的卡片看起来格外的有趣。许多人都在上面书写着对来年的憧憬，我也拿了一张卡，一字一句写下我对婚姻的愿望和看法。因为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们不再为三十岁的女生冠上剩女的头衔，只生了女孩的妈妈不会被要求生男孩，丁克家庭不会被三姑六婆指指点点，选择不婚的朋友不会成为异类。年轻人的婚姻不会无法自主而被两个家庭左右。只要我们这一代继续努力，相信这一天。
　　鞭炮声逐渐远去，年就这么过了。
　　明天又要开始上班，真快啊。